第727章 山雨欲來
周勝利坐上來接他的小車,對駕駛員喬山說:“出了機場到路邊停一停。”
喬山按要求停下車,周勝利拿出一個與他給冼心蘭一個樣式的錄音機交給季洪印,“這個微型錄音機的容量大,拾音能力強,五米以內的正常聲音講話都能錄到。你有這個工具咱們下去調研記錄就方便多了。”
季洪印接過來,“謝謝周書記。”
他又拿出一大一小兩個紙盒給喬山,“這大紙盒裏是一套小孩衣服,給你女兒的,小紙盒是一打電動兒童牙刷,很適合剛開始刷牙的兒童用,我給我兒子也買了一盒。小軍馬上就要上學了,每天把牙刷乾淨了別讓城裏的孩子笑話咱。”
喬山不善於說些禮貌用語,嘿嘿笑着接了過來。
下午,周勝利提前到了辦公室,按每次外出回來後的順序,先看上級文件、通報,再看區內的動態報告,最後看下面寫來的專項報告。
在他看的文件中,前兩項只需要從宏觀上了解精神,不需要籤批,因而用的時間較短。後一項是微觀的,具體到一個單位、一個問題、一種現象,需要領導給予具指的指導性的意見。
這些報告的簽字馬虎不得,耗費時間要大些。
周勝利正在閱着報告,季洪印彙報說:“邵部長問你這會方便不方便,他有事要彙報。”
周勝利道:“請他過來吧。”
約莫過了兩分鐘,邵輕遠推門進來。
他的老家就是林岡城裏,據說林岡城最初就在他們老家的邵家溝居委附近,因此他經常自稱是老林岡。他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只要在林岡城裏,無論到哪都是我的地盤,他進哪個門都沒有敲門的習慣。
進門後,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着類似主人對客人說的話:“周書記到燕趙區有小半年了,我這個老坐地戶也沒到你屋裏坐一坐,真不應該呀。”
周勝利道:“辦公室本來就是談工作的地方,沒有工作上的事不來纔是對我的理解。”
他的話外之意是,到我辦公室裏談正事,別扯些不中用的。
邵輕遠尷尬一笑,說:“周書記年輕,工作熱情高,是我們這些老同志學習的榜樣。我也不多說閒話,到您辦公室來主要是彙報一下區裏的後備幹部的事。”
周勝利打開電腦準備記錄,“請講吧。”
“是這樣,過去縣級市的時候市裏確定了一批市級和科局級後備幹部名單,經過地改市劃區以後,名單上的人大部分得到了提拔,還有一部分被分流到中州區去了,現在我們的後備幹部隊伍名單急需補充完善。
我們部裏通過廣泛徵求意見,進行了初步考察,擬定了一個名單,請您先過目。您認爲可以,給籤個字報常委會討論通過。”
他拿過兩份打印好的表格材料,站起身來送到周勝利的桌子上。
周勝利看了看,一份是區級領導班子後備幹部名單,一份是科局、鄉鎮級領導班子後備幹部名單。
他從電腦上搜索出上級組織部門有關後備幹部的選拔標準,對照着看了一遍區級幹部的,年齡、學歷兩個硬件都還符合,科局和鄉鎮一級就降低了許多。
比如上級要求科局後備幹部年齡在三十五以下,大學本科以上學歷,上報名單中明顯許多幹部的年齡偏大、學歷偏低。
鄉鎮後備幹部年齡四十歲以下,大專以上學歷,上報名單中年齡超過五十歲的都有,學歷最低的竟然填寫的是“相當於高小”。
他先表揚了組織部門積極主動,爲彌補因爲區劃導致的後備幹部隊伍不健全做了大量的工作,最後掂了掂手裏的兩份上報材料,問:“這些幹部是否都符合上級組織部門關於後備幹部的年齡、學歷標準?”
邵輕遠臉上一絲緊張,回答道:“絕大多數是符合條件的,只有極個別的幹部雖然年紀大一點、學歷低一點,但基層領導工作經驗豐富,所以有所突破。”
他又變換了一下口氣,說道:“後備幹部只是個名,真正到提拔的時候還得重新考察,後備幹部真正得到提拔的佔不到一半,另外一部分就老在了後備箱裏了。說到底,這份名單是給上級組織部門看的。”
周勝利神情嚴肅地說道:“邵部長是老組織,我過去這些年抓經濟工作的時間較多,只有做縣委副書記的時候分管過很短一段時間的組織工作,對組織工作認識得可能有些膚淺、片面。我覺得幹部工作是嚴肅認真的,來不得半點的敷衍。尤其是後備幹部,將來幹部提拔的時候,首先考慮的是後備幹部。”
邵輕遠臉上陰睛變換,停頓了片刻說道:“周書記說得也有道理,只是如果嚴格按照上面要求操作程序很複雜。”
周勝利剛看了一遍相關文件,對文件內容熟記於心,說道:
“按照上級組織部門要求操作並不複雜:區委組織部只負責區級領導班子後備幹部的選拔,按照程序開一個區裏的中層部門主要領導會議,公開標準讓他們投票擬定候選人,常委會確定以後再開一次全體中層幹部會議投票,按照實際人數一點五倍的比例擬定考察對象,考察完後報常委會審批,最後上報並公佈。”
周勝利指出手裏材料的問題:“你們的工作量大就大在把本應各部門、鄉鎮乾的工作你們幹了,不僅加大了工作量,誤差也多。比如這個叫王寶貴的鄉鎮後備幹部,現工作單位是區委組織部,只有初中學歷,現任職務欄裏只填了個幹部,沒寫具體職務。”
邵輕遠解釋說:“王寶貴是我們部裏的駕駛員,學歷不高,小青年很機靈,到鄉鎮鍛鍊幾年,說不定是棵幹部苗子。”
聽他提到駕駛員,周勝利忽然想到昨天季洪印電話中說組織部的駕駛員因用車拖拉值班交警致其受傷被公安拘留並報捕,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咱們部裏幾位駕駛員?”
邵輕遠說:“周書記真官僚,組織部只有一輛車,我和同志們共用一輛車,只有一個駕駛員。”
只有一個駕駛員,說明邵輕遠報來讓自己籤批的這個鄉級後備幹部就是那個正關在監獄裏的王寶貴。
他與唐奇在較勁,並把檢察院也捲了進來,乘着自己剛從國外回來不瞭解情況,先把王寶貴作爲鄉級後備幹部上報,自己籤批以後,他就可以拿着自己籤批的後備幹部材料逼公安局放人。
這樣,不僅他達到了保王寶貴的目的,還把自己也拉到了唐奇的對立面。
用心真的險惡!
周勝利依然保持不動生色,掏出鋼筆,在上報材料上籤道:“請嚴格按照上級文件要求的程序分級組織推薦,重新上報。”
簽完,他讓季洪印過來拿到辦公室複印一份存檔,把原件還給了邵輕遠。
邵輕遠看到他在上面的簽字,臉立時陰沉下來,臨走時也沒有一句客氣話。
邵輕遠走後,季洪印過來彙報:“剛纔公安局唐局長來電話,說他和柳檢察長晚上給你接風。我告訴他組織部邵部長正在你屋裏彙報工作,邵部長走後我再給您彙報。”
周勝利聽到王寶貴案件的另外兩方給自己接風,知道唐奇也想搶先給自己吹風,只是檢察院在這起案件中明顯是偏袒組織部一方,爲什麼唐奇與檢察長一起打算給自己接風?
他對季洪印說:“你打電話告訴他們兩個,接風不要接了,現在有空可以過來。”
又過了約十多分鐘,唐奇與一箇中年女子同時來到了周勝利辦公室。
這個中年女子周勝利只見過一次,她叫柳清清,是區檢察院新任檢察長。
回來上班不到半天,三個涉事部門的一把手都來了,這件看起來不起眼的小事真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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