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0章 羣體事件
山上的石頭沒人採,不是當地老百姓不識貨,而是嶺上的石灰石資源太豐富,採出來就能拉走,而山上沒有路,採出來往山下運極不方便。
經濟體制改革雖然農村先行一步,但城裏人的市場意識比農村人更領先。
大城子鎮在推行荒丘、荒山、荒灘、荒溝、荒地等五荒承包時價格降到了荒山承包期二十年,每畝交十元錢,連續兩年沒有包下去。
後來政策放寬到允許荒山所有村鎮以外人來承包時,大城子鎮的小城子一村、二村的三座山頭被一個姓薛的外地人承包下去。承包時用肉眼估算的面積是兩千畝,據內行人測量實際面積再多兩倍不止。
但當時來說,就是按一千畝,幹部羣衆也沒有提出意見的。當地人還說承包的人是傻子,那幾座山上全是石頭,因爲沒有水,連棵像樣的樹都沒有,合同規定承包二十年後荒山變青山,綠化面積達到百分之七十五以上。
接近海拔四百米的高山,誰能把水挑到山上?沒有水如何綠化?
合同還規定,達不到綠化目標,每差一個百分點,每畝每年承包費增加十個百分點。
村裏的幹部羣衆沒有人提醒外面來的“傻子”這裏的山上都沒有水,簽訂承包合同的時候全部十萬元承包費已經按承包面積交到了兩個村財務的帳上。
如果有人提醒,外來的“傻子”一旦反悔,兩個村的十萬元錢就沒了。
姓薛的“傻子”簽訂了承包合同,交了十萬元錢後並沒有急着搞綠化,而是在山腳下修路。
他修的路從兩個小城子村的山腳下直接連接平安城區的國道。
他還通過大城子鎮黨委政府與路的沿線各村商量,把路擴成能對面跑大貨車的雙車道,三年內全部用水泥硬化,他出錢,村裏免費出地。
鎮裏對村幹部說:你們抓緊時間落實土地的事,城裏人錢多人傻,姓薛的想過來不出錢了你們湊錢也要修這條路。
承包一年以後,姓薛的沒栽一棵樹,村民們感到納悶,他是大腦炎後遺症,還是錢多得沒地方花了?
路修好了以後,從山腳下傳來隆隆的爆破聲和新修的路上絡繹不絕的運載貨車,讓村鎮的幹部羣衆明白了,有家不是大腦炎後遺症,也不是人傻錢多,人家是撒大網釣大魚。
再過一年,山腳處建起了大型的水泥廠,從山上轟下來的石頭直接拉到水泥廠碾碎進了窯。沒用上三年,年輕的薛老闆許下的水泥路建了起來。
附近的村民並沒有因爲用上了水泥路感到高興。因爲水泥廠噴出的巨量的煙霧裏帶着大量的灰粉,幾天不下雨,地裏的莊稼葉上就落上了一層粉塵,村民的水缸上面半個小時不蓋蓋子,缸裏的水裏就落滿了細沙。
村民上訪到鎮裏、縣裏,上面的領導都要求村民不要容不得外人,要他們看長遠。
姓薛的水泥廠直接把大城子鎮的GDP增加了一個多億,大城子鎮的GDP躍居全市鄉鎮第一,鎮黨委書記進入了區常委班子。
這時,小城子幾個村的村民才注意到,姓薛的水泥廠掛着“太寧金州集團太平水泥廠”和“太寧金州集團大城子石灰石礦”兩塊大牌子。
從遠處看,大城子鎮一帶一片灰濛濛的,走近了明顯感到了空氣嗆嗓子。有當地酸文人給這裏送了一首打油詩:
煙籠山頭霧籠村,夜深人靜降沙塵。平民不知毒霧兇,喘氣短促大限臨。
水泥廠明明守着三座石灰石山,卻一直在山腳下的嶺上開採,地面開了二十米以後,又在下面往嶺下開。
他們開採礦石與煤礦挖煤的礦井不同的是,只管往裏面採,不考慮頂層的支撐,石灰石礦又是露天礦,幾場大雨過後開採過的地方就出現沉陷甚至塌陷。
空氣污染村民可以忍,但是因爲地面的沉陷、塌陷毀壞了他們的耕地堅決不幹。
村民找到廠裏,連管理層的幹部都見不到。村幹部出面能見到領導層的人,但人家說地層沉陷是地質變化,責任不在礦上。
礦上對地面沉陷的事,責任不付,錢不賠,礦照挖。
剛開始的時候涉及到個別農戶的責任田,後來隨着他們開採面的擴大,涉及到的農戶越來越多,由一個村發展到兩個村,由幾戶發展到幾十戶。
村民年年找,沉陷的耕地年年增加。村幹部幫着村民反映到鎮裏,鎮領導出面找礦山方面,礦山方面也沒有給面子。
村幹部知道後,組織村民集體到礦山去找,礦山和水泥廠方面乾脆大門緊閉,不讓進人。
村民憤怒了,把土石堆到了路上,擋住了運送水泥和礦石的車。
經過連續幾年的擴建,水泥廠的規模已經達到了年產八十八萬噸的能力,扣除維修窯的時間,每年實際外運的水泥達到七十多萬噸。這意味着,每天用二百輛十噸的卡車往外拉水泥。再加上往裏進輔助材料的車和往外拉礦石的車,進進出出得上千輛次。
路堵上半天,這條道上就壓滿了汽車、拖拉機。尤其是外運的車輛從堵路的地方一直排到了水泥廠的貨場和礦山的石料廠。
問題反映到了水泥廠和礦上的最高領導薛總那裏。正在“世外桃源”享受着人生極樂的薛總說:“路堵了挖開就是,那又不是孫悟空用金箍棒畫的金鋼圈,凡人動不了,神仙不敢動。這麼點小事情也找我,養你們這些人有屁用?”
下面的人安排礦上幾個工人帶着之類的工具把堵在路上的土和沙石鏟到一邊,打開了通道。
村民堵上路就各自忙各自的農活,過了一天後見礦山一方沒有反應,到路上看了後方知堵上的路又被人挖開。
他們再次堵路,並安排人看着。
礦上領導見路再次被堵,這次學乖了,沒用請示,直接安排工人去扒路。
扒路的人與看着路的人碰到了一起,一方要扒,一方不許,兩下里由吵到罵,最後發展到了相互動手。
村裏看路的人只有兩個,自然抵不過扒路的一夥人,被打得鼻青臉腫。
村民聽說他們的人被打了,扛着木棍、鐵鍬擁到了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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