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1章 震耳發聵
他摘下近視眼鏡擦了擦鏡片又戴上,語調平緩地說:
“薛寧同志剛在批評了周勝利同志,指責了市政府,還給市政府扣上了向市wei發難的帽子,我在表態之前先就薛寧同志指責的問題作一說明。
昨天上班後,市政府接到羣衆反映,金州集團所屬水泥廠三號立窯塌頂,造成了數名工人被埋。
生產安全工作歸市政府管,廠事故死人瞞報上級要追究責任。我安排周勝利同志前往落實,周勝利同志說他的市長職務已經在前一天被薛寧同志口頭給免了,不便前去處理。
我雖然不管幹部,但也知道一個市裏的書記沒有權力撤或免同級政府的副市長,但爲了確保薛寧同志的權威,我電話向市人大常委會主任樂東同志諮詢。
我不知道,xan法賦予的人民代表投票選舉市長、副市長的權力怎麼變成了人大與政府一同向市wei發難了呢?
在得到樂東主任肯定的前提下,周勝利同志才答應前往水泥廠故事發生現場。
至於周勝利同志到達現場以後的做法是否正確,因我沒有在現場看着,周勝利同志與其他搶救被壓工人的同志一起被從現場直接送到醫院搶救,現場的情況還沒與我交流,我不發表意見。
對死的九個工人是按失蹤還是按死亡上報,我想說的是,一個立窯總共那麼一兩百平方米的地方,上報失蹤上級信嗎?
我認爲就是上級追究我這個市長的領導責任,也應當按照死亡上報。”
第三個發言的是副書記尤亮。他的觀點很明確,與薛寧保持一致,但語言比較柔和:“周勝利同志主張到立窯救人是愛民、親民的思想在行動上的反映,但是在這件事處理上缺乏政治意識,不夠靈活。我的意見是先報失蹤。突發性的事故以這種形式上報我們不是頭一家。”
他的發言既不得罪周勝利,也站到了薛寧的觀點上,兩不得罪。
三位書記發言過後,輪到周勝利發言。
在他沒有開口之前,薛寧再次向他發難:“請周勝利同志說清楚我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場合說撤你副市長職務的。我們都是相當一級領導幹部,工作上意見不一致是難免的,但憑空捏造是道德品質問題。”
周勝利一聲沒吭,從衣兜裏掏出一支錄音筆,打開了開關,傳出了薛寧的咆哮聲:
“錄音我也不怕,你聽話就是副市長,說話代表市政府,不聽話你什麼也不是,只能代表你個人。”
後面是周勝利的聲音:“在原則面前我向來是不會退縮,你愛咋地咋地。”
薛寧接着傳出:“我現在代表市wei宣佈,你周勝利從現在起不再是永安市的常務副市長,也不再是常委、副市長。”
周勝利反問了一句:“你說話算數?”
薛寧回答:“算數。”
周勝利這纔開口,“請問薛寧同志,上面的話是我捏造的嗎?”
薛寧說道:“同志之間的爭執也錄音,用心也太險惡了吧?”
周勝利說:“我沒有險惡用心,是明確告訴你,我要把你的話錄下來,你才說出我錄音你也不怕那句話。”
現在所有的常委都看出來了,薛寧召集的這個會議主要矛頭是對着周勝利來的。
周勝利接說道:“你問的這個問題,你還有什麼要接着問的,沒有的話我可要發言了。”
薛寧喘着粗氣沒有說話。
周勝利說道:“我昨天上午十點多鐘到了水泥廠,當時水泥廠的大門緊閉,不讓我進去。你那個老領導的兒子、金州集團董事長莫浩然開口就說我是被你免了職的副市長,他不放我進去。
我對他說:我是人民代表選的副市長,你薛寧說的不算數,他這才放我進去。
當時距三號立窯塌頂已經是五個小時了,車間主任說塌頂的當時他就請示了你親侄子薛成功,要求馬上救人,薛成功回電話說窯塌下來人就死了,不準救人。車間主任還被總經理薛成功和你老領導的兒子莫浩然逼着不準說實話。
但是他良心未泯,跪着向工人親屬證實立窯下面埋了十二個人。
這個時候你還打電話給我,不讓救人,說已經按重傷二人上報了事故。
我職責所在,良心所在,沒有聽你的,和工廠的十多個退伍兵,還有我的司機吳難在立窯下面共找出了十二個人。
各位常委,這十二個人中,真正被水泥直接砸死的只有三人,其餘九人是躲在了機器下面身上沒有重傷,結果我們扒出來時已經死了六個。
假如工廠及時組織搶救,這六個人也許一個也死不了。
六條鮮活的人命,六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就因爲我們怕影響永安市的名聲而白白送了性命。
我是個農民的兒子,但我要說人無貴賤,生命平等,爲什麼他們的生命就要爲你們的名聲而犧牲?
我昨天下午在醫院裏辦出院手續的時候看了看被搶救出來的三個人,兩個人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另一個因大腦缺氧時間過長,正在搶救過程當中。
如果按照你薛寧的意思,按照你會議開始時候說的去做,這三條人命也就沒有了。
昨天中午九具屍體就擺到了水泥廠的院子裏,按你開會之初說的,九個靈棚已經設在了水泥廠辦公大樓大廳外面,今天再開會研究通過事故當中死沒死人,你這純粹是扯淡!
死不死人是客觀事實,是你常委會研究出來的嗎?
這就是我對這起事故的觀點。
另外,你提到了公安局派去的二十個公安人員。他們無愧於人民警察這個稱號,在水泥廠並沒有單純做誰的護院,不僅做死者的親屬工作勸說他們不打人,不損壞工幫財和物,同時也保護死者的親屬生命安全,避免激化矛盾。
據我瞭解,昨天夜裏,金州集團調過去十多個保衛人員企圖毆打死者親屬,被公安人員制止住。
由於工廠對被埋在窯下的工人不管不顧,致使包括工廠保衛科人員在內的工人與廠領導形成了情感上的對立,如果不是公安人員出面制止,一旦矛盾激化,九位死者的當地親屬都涌到水泥廠,工廠領導被打,財物被毀只是在頃刻之間。”
他的這番話慷慨激昂,震耳發聵,常委會議室裏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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