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7章 事態失控
尤宏亮道:“薛書記安排我來請你去解決問題,就表示他已經收回了原來的說法了。你不是小肚雞腸之人,不會看着事態往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而置身局外的。
死難工人的親屬提了四個要求:第一是以間接殺人罪追究莫浩然和薛成功的刑事責任,第二是安葬費和撫卹費,第三是補償費,第四是將死去的九人上報烈士。
薛書記對第一條要求堅決不同意,第二、三條要求答應合併給一部分,數量沒有談妥,第四條答應給九人評市級先進個人。他今天開出一個具體的數字,先由水泥廠每人給兩萬元進行安葬,他們先回去處理葬事,其餘的等待市裏結果。”
周勝利想了想說:“這四條當中的第四條市裏作不了主,但市裏給的先進個人死亡工人的親屬又不感興趣。前三條其實就是兩條,一條是逮人,二條是給錢。薛書記把本不該市裏管的事牢牢抱在手裏不放,任誰也難以做工作。
這件事發生後,向死者親屬賠償的事剛開始就是工人親屬和工廠的事,但企業兩大股東都不露面,市裏就應該直接告訴他們,企業不賠錢就去法院告,企業有錢就給,沒錢拍賣資產也得賠償。
我親自追問的車間主任,確實是莫浩然和薛成功威脅着不讓說立窯下面有被埋的人。車間主任說這句話的時候是跪着對衆人講的,死亡工人的親屬幾十個人全都聽見了。
我不是法官,不能定義他們兩個人就是犯了過失殺人或故意間接殺人罪,但他們確實對九個死亡人員中的六人是負有責任。
我們救出最後兩人時距他們被埋已經過去了六個小時,這兩個人還救活了一人。如果第二次塌頂後,廠裏馬上組織救人,也許那六個人一個都死不了。
如果這件事讓我處理,每個死者兩萬元錢馬上發到手,再就是所有涉及錢的事交由法院審理,市裏不得干預,追究刑事責任的事由公安機關立案,市裏也不得干預。
從死亡工人親屬這次的shang訪這麼理性來看,他們當中有高人組織,市裏讓他們拿兩萬元錢回家等着處理結果,也許能騙騙普通老百姓,絕對騙不了他們後面的那位高人。”
尤宏亮說:“我明白了你的態度,把你的意見與薛書記彙報,看他怎麼想的吧。”
周勝利道:“事態的發展已經不在他所能控制的範圍,他怎麼想的並不重要。市裏把死亡的九人改爲失蹤上報已是紙裏包火,隱藏不住了。”
尤宏亮回到市wei那邊把與周勝利的交流內容轉達給薛寧,薛寧說:“我就覺得姓周的這會子就等着看我的笑話,你還高估了他的人品,以爲他會出來幫着我們做那些人的工作。人還沒出面,就對我們提出了種種限制。
經濟補償通過法院,刑事立案通過公安局,市裏不加干涉。這些話與那些shanf訪的人說的一模一樣,弄不好他就是這夥人的黑後臺。”
尤宏亮感覺近來薛寧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領導幹部的莊重,知識分子的風度沒有了,好像是一隻鬥紅了眼的公雞,隨時都會撲上前與人撕咬。
他看着薛寧的臉,思慮再三,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薛書記,您冷靜地想一想,周市長的話有些是有道理的,現在事態的發展已經超出了我們所能控制的範圍,事態的走向已經不按我們想的那樣走,所以我們不能再按我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那應當怎麼樣?向那些人舉手投降,說市裏無能,我們敗了?”
尤宏亮也板起了面孔,“我們是在想着如何解決問題,不能老是擡槓。”
見尤宏亮不高興,薛寧也知道自己表現得有些過,說道:“依你的想法怎麼做?”
尤宏亮說:“效仿大禹治水的做法疏通,不學他的父親鯀硬堵的做法,把事故的處置權交給司法部門,我們不要自己攬在手裏。”
薛寧道:“推給司法部門這條路不能走。實話對你講,他們已經去法院對金州集團和水泥廠進行了民事起訴,法院已經立案,還向莫浩然發了傳票。”
尤宏亮說:“這些是按正常法律程序走的,我們不管它。”
薛寧說:“這些人獅子大開口,要求每個死的人賠償五十萬元。按照這個數,十個人五百萬元,企業的經營還能維持下去嗎?咱們政府不能嘴上說着爲企業服務,人家真正需要服務的時候我們不管吧?”
尤宏亮耐心地開導他說:“這們要管,就是替代了法院,在他們兩者之間作調解,但是黨委沒有法院的判決權,調解當中有一方不接受就不會有結果,沒有結果他們堅持不撤我們怎麼辦,長期耗着是在耗我們的形象和聲譽。”
“他們提出的要求按照殺人犯罪逮捕莫浩然和薛成功我們也放給公安局辦理?公安局如果真把這兩個人給抓了,這個每年納稅上千萬,貢獻GDP上億元的企業不就垮了嗎?”
尤學亮被他氣得哭笑不得,反問他:“你還記得五十年代老人家批准殺劉青X、張子X的案件嗎?他們兩個人的功勞比莫、薛兩人的功勞大不大?殺了他們給國家造成的損失比抓了莫、薛二人所帶來的損失大不大?”
他接着說道:“他們二人尚且能殺,這兩個人公安機關認爲該抓的就抓起來又如何?
現在上面的媒體已經介入,圍繞這起事故的所有事情都不可能暗箱操作。如果這兩個人確實構成了犯罪,我們攔在前面不讓抓也無用,早晚人照抓,我們還給自己找來麻煩。”
薛寧知道他說的有道理,但是他不敢放手,金州集團真正的老闆是莫浩然和他薛寧,也是他決定對立窯下面埋了人的事裝作不知,如果把薛成功抓起來,他有可能把自己供出來,自己不只是丟錢丟官的事,丟命也有可能。
他知道現在捂已經捂不住,放手又擔心事態發展更加失控,陷入了兩難當中,對尤宏亮說:“讓我想想,回頭再找你。”
他所更加意料不到的事,他所不能控制的不僅是廠事故發酵後事態的發展,還有不可逆的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