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下）
李莫愁來到凌渡虛身旁，一把將凌渡虛攬在懷中，面上帶着難以言喻的哀傷，她其實也知道，凌渡虛原本是不必死的，但爲了她，卻將擴廓誅殺，同時也送了自己的性命。
“咳咳……”
凌渡虛劇烈咳嗽幾聲，望着李莫愁，似是癡了，雙眸精光一閃，又重新復歸回來，灑然一笑道：“凌某素知李仙子向來最愛乾淨，但是現在卻弄髒了李仙子，着實有些不好意思。”
李莫愁只不住搖頭，雙手將凌渡虛摟得更緊了一些。
她心緒極其複雜，本身對他並無多少感情，但對他的付出，卻又滿滿全是感動，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這也只因她感情史向來空白，突然遇到這種無論你喜不喜歡我，反正我是喜歡你的，並心甘情願付出生命的男子，不知所措，一顆芳心也被攪得微微有些慌亂。
倘若她生在現代，就該知道，這根本不算什麼，有許多女子，縱然自己不喜歡，也喜歡拖着，接受他人對自己的好，之後卻是吊也不弔。
備胎。
這是一個很貼切的形容詞。
凌渡虛伸出手，想替李仙子擦掉臉上的淚痕，但卻終究是有些不敢，笑道：“凌某還是喜歡李仙子多笑一些，切莫爲了凌某這凡夫俗子落淚……”
下一刻。
李莫愁卻猛地拿起凌渡虛的手，輕輕撫掉自己面上的淚痕，凌渡虛先是一愣，隨即面上浮現出無邊歡喜，長嘯一聲，道：“李仙子如此，凌某這般也是死得其所。但李仙子要記住一點，凌某斬殺韃子，決不是爲了討仙子歡心，而是爲我大宋出一份力……仙子，凌某祝你與君帥百年好合，這便去了……”
正在這時，一個粗重的聲音，忽然傳來：“凌兄，你我雖這幾日才相見，但凌兄的大名，碧某也是早有耳聞，神交已久，何不妨一起赴死，如何？”
卻是同樣被長矛穿胸而過的碧空晴，他也倒在了這個地方。
凌渡虛哈哈一笑，道：“同去，同去，免得黃泉路上，凌某一人太過孤單，兩人也好有個伴。咱們到了黃泉，再將韃子斬殺一遍，孃的，那死人妖……咳咳……老子非得手刃了他！”
“好……咳咳……好！”
噗的一聲悶響，碧空晴一雙鐵柺已然落地，他人亦倒地斃命。
凌渡虛爽朗一笑：“碧兄先走一步，凌某還有一些心願未了，隨即便到。”
說着話，凌渡虛將手伸進懷中，摸出一朵鮮豔的大紅玫瑰，只是廝殺之中，這玫瑰早被擠得乾癟，他尷尬一笑，道：“李仙子，凌某總想送你一樣東西，但卻不知該送什麼好，想來想去，就想到這一朵花……嘿嘿，不過這也是跟君帥學的，孃的，凌某好歹也是風流一世，但跟君帥相比，還真是小巫見大巫，他說那是什麼來着……”
李莫愁似想起什麼，也沒覺尷尬，噗嗤一笑，道：“撩妹！”
“對！就是他孃的撩妹啊！”
凌渡虛猛地一拍大腿，疼得齜牙咧嘴，手拿着玫瑰，緩緩往李莫愁頭上插去，但至半空，整個人卻已完全喘不上氣，雙目一閉，隨即斃命。
在他那手爲掉落下去之前，李莫愁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輕輕插在了自己烏黑秀髮之中。
天地，悲涼。
……
……
繁密樹林中，廝殺也已進行到了尾聲。
鐵顏、白蓮珏兩大高手，聯手狙擊，但終究是空道等人佔據地利、人和，最終在一聲如虎狼般的咆哮之中，空道手中法杖穿透了鐵顏的身體，將之擊殺。
他自己身上已出現無數狹長的傷口，粗目驚心，鮮血順着他的身體，緩緩流了下來。
這一番廝殺過後，隨空道一起保護楊過的七個武僧，全部斃命，無想菩薩白蓮珏，亦身受重傷，並且還未必便比空道傷勢輕。
空道渾身染血，衝白蓮珏雙手合十，微微一笑道：“無想菩薩，此事已不可爲，今日之戰局，非你所能改變，不如你罷手，小僧放你離開，如何？”
事實也正是如此。
白蓮珏冷笑一聲，道：“小和尚，你雖逃過這一次狙殺，但不用多久，蒙古一方的援救就會過來，到時，你就必死無疑了。”
空道神色不變，道：“不錯。
白蓮珏道：“那這樣如何，我話還是那個話，只要小和尚你棄暗投明，我非但保證你不死，而且還可保證蒙古一方進入大宋，不傷少林寺一人，否則一旦蒙古滅了大宋，你少林寺就將毀於一旦。”
狠辣！
明明已經狙殺失敗，但她隻字不提，而且也沒有稱呼空道爲大師，明明自己比空道還小，卻稱呼空道爲小和尚，這是將他少林寺方丈的身份拋開，令他不受中原武林的問責。
同時，她還以少林寺相威脅，大敗之下，邏輯仍然清晰無比，這無想菩薩，着實恐怖。
說罷，白蓮珏便目光灼灼盯着空道看，只要他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猶豫，她便可以精神上的奇功趁虛而入，最終將之擊殺，但是很可惜，下一刻——
空道瞳仁驀地一縮，渾身散發出無邊無際的殺機，厲喝一聲，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求。既然你不願走，那就將性命給我留在這裏！”
吼！！
這一聲咆哮，乃是運用了佛門無上神功中的獅子吼，聲震數裏，有醍醐灌頂之效。
白蓮珏駭然一驚，知道對方已經堪破自己的精神攻擊，當即不做停留，施展身法，跟宋天南一樣，退出了戰場。
八師巴不是金輪，並無多少功利心。
事情可爲，則爲之；事情若不可爲，亦不必強求，他本身並沒有賣命給蒙古，麾下四大弟子，跟別的門派不同，當真是僅僅拜他爲師，他也不會令他們四人爲他赴湯蹈火。
白蓮珏四人同樣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能從容不迫地離開，而沒有任何心理壓力。
呼！！
白蓮珏離開之後，空道整個身體頹然倒下，大口喘氣。
今日這一戰，實是九死一生，適才倘若他未能將白蓮珏嚇走，那死的一定是他，最好的結果也是兩敗俱傷，而依他現在所受的傷勢，沒有幾年時間，斷難恢復。
也正是這一戰過後，“橫刀頭陀”之名，不以人爲而控制，徹底響徹天下。
原本這名號，也只有寥寥幾人知道，但今日過後，卻是名動天下，空道一戰揚名，成爲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佛門第一高手。
橫刀頭陀！
……
……
另一邊，惡戰仍在繼續，嶽風、郭靖兩大絕世高手聯手，與八師巴、厲工激戰在一起，但畢竟還是嶽風、郭靖一方佔據優勢，只因八師巴還得分出心神，保護忽必烈。
暗中，還有楊過這冰冷的狙擊手在埋伏着！
也正在這時，轟天的馬蹄奔騰聲，呼嘯而起，這慘烈一戰，已經足足進行了三個時辰，將忠勇軍第七師幾近完全剿殺的蒙軍，正往這裏疾奔而來，馳援忽必烈。
或者說，妄圖將忽必烈營救出去！
勝利的天平，似乎又一次倒向了忽必烈一方，忽必烈這當世豪傑，仍情不自禁長長吐了一口氣，得救了！激戰如此，終於得救了！
他大大鬆了一口氣。
這邊，四大高手再度變換對手，郭靖重新與厲工戰在一起，而嶽風終於對上了八師巴，數百年來修爲最精湛的臧邊第一高手，精研精神之道的西.藏之王。
八師巴一邊與嶽風激戰，口中一邊道：“嶽少俠，今日之事，已不可爲，此戰就此罷休，如何？”
嶽風哈哈一笑，道：“怎麼不可爲？不過是區區一條性命，送給大師就成，那又有什麼打緊？國之大事，大師切莫再說笑。”
八師巴望了望四下，道：“嶽少俠，恐怕你還沒有聽懂本人的意思，本人是說，這裏的一草一木，皆是本人精心佈置，正是爲嶽少俠你準備的，這一戰，你必敗無疑。”
他言語之中，蘊含了無上內力，戰場之上，人人都聽得道。
郭靖、洪七公、黃藥師等人，情不自禁觀察起四周的環境，結果皆是心中一震，這四下的環境，果真如八師巴所說，一草一木皆爲八師巴精心佈置。
到這一刻，他與四周環境融爲一體，不分你我，此時，恐怕唯有無上宗師令東來，親身而至，才能破開這裏的一切。
悄無聲息之間，八師巴已將變天擊地大.法施展出來。
這一次，他與嶽風交鋒，早已不是武功真氣的鬥爭，而是心靈元神方面的兇險對拼。他將這件事點出來，而且還是在所有人面前，便是要撬動嶽風堅如磐石的心靈。
單單如此還不夠，他甚至發動周圍所有力量，用外部環境來影響嶽風，內外結合，對嶽風心靈進行精神上的攻擊，一旦在他心中產生這一戰無法戰勝的念頭，這顆恐懼的種子就會在他的識海之中種下，將他堅固壁壘破開一絲縫隙，八師巴的精神攻擊便會奏效，侵入到嶽風識海之中，將他帶往前生無數世的生死輪迴，剎那間歷經千百世的喜怒哀樂，最終元神崩裂而死。
八師巴口中雖說這一戰可放其安然離開，但一旦嶽風腦海之中，生出這種念頭，八師巴便將進行自己的攻擊。
這一次，嶽風還沒反應，黃藥師、洪七公兩人已微有所感。
“要殺便殺，廢什麼話！”
嶽風忽然長嘯一聲，猛地爆喝起來：“八師巴，你這精神攻擊的玩意兒，對其他人有用，對本帥可是半點用處沒有，勸你還是休要再提！你若是不敢與本帥爲戰，趁早收拾東西，趕緊滾回老家生孩子去吧。”
郭靖亦大笑一聲：“正是如此。”
非但嶽風沒被八師巴精神**初步攻擊影響，就連郭靖同樣也是，他毫無心機，半分沒爲自己，一心只爲這萬民，無慾則無求，無求則可無敵。
八師巴心中一顫，緊接着，忽聽“嗡”的一聲，佛光普照，隱隱約約之間，嶽風、八師巴兩人已置身一片聖潔的佛門淨土。
聖光普照，朵朵蓮花綻放，億萬佛陀居住的極樂淨土世界，轟然出現。
八師巴雙手合十，化身一尊金身閃閃的佛祖，而嶽風則是森然一邊，目露猙獰，森森魔氣縱橫澎湃。
天外之天，四億八千萬邪魔共尊，一尊承天裂地的魔神，攜帶着這些繁星般的魔頭直闖入了這方佛門淨土之中，無數的真佛被魔氣沾染，血肉消融，只剩下了金色的骸骨。
八師巴看着自己的佛身被嶽風身上散發出的魔氣寸寸感染，不由瞪大眼睛，嘶吼起來。
卻是嶽風搶佔先機，先在這聖潔之國佈下了重重機關，而八師巴後纔行動，卻強行化身爲佛，嶽風便只能爲魔，記憶消去，可當他重新出現之時，這些機關亦出現。
只因他在自己腦中設置了一個觸碰點，一旦觸碰，他先前諸般記憶，便將重新浮現腦海，而後他再將這些機關觸動，進而一舉將八師巴斬殺。
八師巴落入嶽風的算計之中，舍利子的光輝，在黑暗的魔光之下，開始黯然無色，開滿極樂淨土的蓮花菩提枯萎、墜落，只剩下了破敗的枝幹。
但八師巴畢竟是八師巴，快被嶽風這蓋世之魔尊擊殺之時，忽地爆出一聲怒吼。
一團金光驟然綻放開來，然後轟然崩塌，卻是八師巴眼見自己便要被嶽風這蓋世魔尊抹殺，強行催化舍利子，最終兩人誰也沒能奈何地了誰，同時斃命。
寂靜！
四下陷入死一片的寂靜，這就是同歸於盡那一刻，嶽風心下的感受，八師巴亦是同樣。
郭靖、黃藥師、洪七公等人，驚奇地看着嶽風、八師巴兩人。
只見他二人，身形點閃，一招一式，無不迅捷如電，卻是每到緊要之處，便戛然而止，不似生死搏殺，反倒像是正常的切磋武藝。
此等怪異之事，前所未有，着實教人驚奇萬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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