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抵達京師 1
大黑驢躬着身，前腿在右，後腿在左，被謝小石收成團，像條巨大的圍巾圍在他脖子上，使他腦袋都看不見了。
謝小石雙臂鼓鼓，袖子被隆起的肌肉擠得裂開了幾條巴掌長短的口子，軟綿綿的驢肚子麻袋似的頂在他頭上。他歪了下頭，喘了口氣，脖子上青筋直跳，像是爬滿了蚯蚓，咬緊牙關，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咿呀呀”叫着，扛着這頭驢健步如飛。
大黑驢好似座大山壓在他頭上，驢頭左搖右擺，眼珠骨碌碌直轉，最後“嚯嚯”叫了幾聲。
謝小石每跨出步，都在地上留下個半根指頭深的腳印，像是鋼印。他深吸口氣，連跑了十里地，兩旁的樹木飛似的從他身旁掠過。
天空湛藍，幾朵白雲在上面無精打采地飄，太陽像火爐似的烤着大地，人走在大路上，像是被火烤。
謝小石喉嚨裏直冒青煙，飛跑着頭也不回地超過了柳家莊的三名莊丁。那三名莊丁看着個人扛着頭驢從自己身邊風似的跑過，眼珠幾乎跳出了眼眶，嘴巴大張，可吞下枚雞蛋。
他們站在原地，木頭似的不動了，直到謝小石消失的無影無蹤，三人才出了口氣，眼珠也會轉動了，嘴巴也合上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身子晃了兩晃，差點沒跌倒。
謝小石渾身已溼透，邊跑汗水邊“滴滴答答”下雨似的往下掉。跑出十里開外後，他的面前出現了條自西向東彎曲流淌的小河。河水清澈見底，鵝卵石隨處可見，小至拳頭，大至西瓜，墨綠的水草生出了水面，河水有輛馬車寬，上面有座小木橋，僅容單人通過，橋兩旁沒有柵欄，由三塊磚頭厚的木板拼接而成，木板有輛馬車長，往左右兩岸搭上，便算是橋了。
河兩邊水草豐茂，碧綠的青草長出半人多高，還有幾株叫不出名字的灌木，刺蝟樣滾成團兒，像個大綠球，有人的個頭高，葉子細小如銅錢，葉片肥厚，還開着幾朵拇指大小的紅花。
謝小石走在橋上，發出“噔噔噔”的響聲，橋像鞦韆似的晃來晃去，“嘎吱嘎吱”直響，木板向下彎曲成弓形，似乎隨時要斷裂。當他走到橋的中間時，雙肩聳起，雙臂猛地用力甩去，“嗖”地聲，將驢扔向河對岸。
大黑驢飛起半人多高，在半空打個圈兒，“咣”地聲砸在了地上，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壓倒了房間面積的草地。
謝小石此時已成了水人，全身都被汗打溼了，他面黃肌瘦，喘了幾口氣，指着大黑驢道：“好好呆在原地不動！先讓我休息休息，喝口水，在河裏遊個泳！”說完，他甩下外套和鞋子，扔到岸邊，衣服正掛在岸邊的灌木叢上，像面旗子在飄揚。他飛身躍起，來了招“鯉魚躍龍門”，跳入了河中。
河水齊腰深，入水之後，他覺得渾身涼爽，千萬個毛孔舒張開來，氣息順暢，像吃了人蔘果似的。
他站在河水的中間，面向西邊，掬起捧清水，清亮透明，往臉上噴去，就像是打掃房屋，不但將疲勞掃光，而且滿是泥土和汗水的頭，也被洗的乾淨了許多。他伏下身，直接張開大嘴，對着河水就喝起來，“咕嘟咕嘟”如長鯨吸水，滿滿地喝了口水，好似蜜汁流入心田，擡起頭，“哈”地聲吐了口白氣，覺得渾身又來了勁。
然後他又埋下頭，接着喝水，好似總也喝不夠，貪婪的要把河水喝光。
過了足有盞茶的時間，他才擡起頭來，眉毛、臉上掛滿了水珠，肚子裏面的水“咣噹咣噹”直晃，便笑了笑，突然扎個猛子進入水中，游魚似的游來游去。遊了有半柱香的時間，他扭頭看了看岸邊，發現大黑驢不見了。
原來，大黑驢在地上打了個滾，骨碌着站起來，晃晃身子，左右看看，也不喝水，也不喫草，突然怪叫聲，撒蹄狂奔，背上的兩口大木箱左搖右晃，像是要跳下來，幸好整個書箱不但落了鎖，而且左右兩端用棕繩捆了兩圈，棕繩足有酒杯口粗細，把書箱勒的邊都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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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不算，兩個書箱的邊還用巴掌來寬的皮帶穿上，皮帶棕紅色，上頭綁着驢背，下頭穿過驢肚子，兩頭接上扣好，使書箱像是長在驢背上樣，怎麼甩也甩不下來。
謝小石最後捧起把水，打在臉上，然後來了招“鯉魚打挺”竄出水面，身子撲棱棱抖了下，水花四濺。他套上外衣，穿上布鞋，大喝了聲，順着驢跑的腳印追了下去。
大黑驢順着官道四蹄如飛，昂首闊步，邊跑邊“嚯嚯”地叫，兩隻耳朵晃來晃去，路上塵土飛揚。
謝小石提起口氣，大步流星，直追了五六裏地，纔看見前面大黑驢揹着書箱，四蹄如飛。他怒喝聲：“哪裏跑？”聲如雷鳴，震得周圍樹葉也搖了幾下。足尖點地，凌空飛起，足飛起兩三層樓高，身在半空，他覺得晃晃悠悠，要往下跌，連忙打了三個凌空翻，“咕咚”聲摔在了驢背上。
他是四腳朝天，彈起了半個巴掌高，眼看要摔到地上，左手閃電般地抄起，抓住驢的脖子，右手抓住書箱，在半空調息了下內力，穩住身形，斜躺在驢背上，有兩口書箱支住身子，所以未掉下來，他便略略鬆了口氣。
大黑驢跑的更快了，利箭似的直往前竄，“哼哧哼哧”眨眼工夫又跑出二里地，把謝小石甩得左搖右晃。他不斷地調息內力，調整身形，纔算沒跌下來。
這時候，前面出現了兩匹大黑馬，左邊的馬上端坐着位紫袍劍客，左手挽着馬繮繩，右手拉着另匹馬的繮繩，不緊不慢向前跑，另匹馬的馬背上糉子似的捆着個人，面袋子似的搭在馬背上，嘴裏還堵着塊毛巾，正是陸小翠，另個人則是柳隨風。
陸小翠回頭看見頭大黑驢馱着兩口木箱和個人，飛馳而來，不由瞪大了眼睛。
那個人斜躺在驢背上，被顛的跳來跳去，雙手抓住驢脖子，任憑身子樹葉似的飄來飄去，就是不掉下來。陸小翠不由哈哈大笑，但她嘴裏堵着東西，笑不出來，臉脹得通紅，“咳咳”個不停。
幾次喘息的時間，這頭驢就跑到了陸小翠的身邊，驢背上的人剛說了句：“小翠，我會想辦法搭救你的！”就風似的被大黑驢帶跑了，眨眼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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