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二更)

作者:南極海豹
“所以你就跑這來了?”

  晚上十點,東京。

  瀧川悠一坐在俱樂部的角落裏,耳麥中是部下關於這場行動的彙報,腦中響起的卻是入江正一的聲音。

  “我只是在普通地執行任務。”他說着,接過不知道第幾個人遞來的卡片,喝了一口玻璃杯中的水,“倒是正一你,好幾天沒和我講話了。”

  久違地以港口黑手黨幹部的身份出現在這裏,瀧川悠一的目光掃過四周,難免發現幾個熟人。

  自從上次在club中取得佐藤秀中手上的那份臥底資料後,瀧川悠一親自進行了比對。

  和之前預料的一樣,這份資料半真半假,倒是精準地點出了幾個他親手安插在公安的臥底。

  值得注意的是,其中一名叫[鈴木英助]的他的部下,已經連續三次發生失誤。

  瀧川悠一看着手機上男人最新發來的情報,煩躁地嘖了一聲。

  他親自培養出來的人,當然要由他親自肅清。

  “我在嘗試和以前艾斯托拉涅歐有過交涉的家族取得聯繫。”入江正一頭疼地說,“六道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就連庫洛姆也聯繫不上。”

  “可能是在旅遊吧。”瀧川悠一毫不在意地說,“而且,你還是不要幫我的好。”

  入江正一:“?”

  瀧川悠一:“以彭格列的身份私聯其他家族,會被當成叛徒的哦。”

  “……”入江正一沉默一瞬,“我現在好像就算私聯。”

  “對哦。”瀧川悠一恍然大悟,“你要被殺了嗎?要是有佣金的話,我可以勉爲其難地搭飛機來救你。”

  入江正一嘆了口氣,聲音聽起來對自己一點都不擔心,反而轉移了話題:“你見過綱吉君嗎?”

  “彭格列十代目?”瀧川悠一回憶了一下,“以前在簽訂協議的時候見過一面。”

  和港口黑手黨裏所有人不同,那位教父總是溫和地彎着脣角,他坐在長桌的另一頭,額前的火炎閃爍,將他的眼眸映得熠熠生輝。

  寬敞的會議廳裏,與森鷗外簡單地打過招呼後,年輕的教父卻轉移了目光。

  【“很高興又見到你,瀧川君。”】

  沢田綱吉說着,面露擔憂。

  【“身體還好嗎?”】

  ……爲什麼要用“又”來着?

  瀧川悠一皺眉,突然發現這個奇怪的地方。

  “但我和他的老師見過好幾次。”瀧川悠一正色道,“reborn君是個可怕的男人,希望我以後能長得和他一樣高。”

  入江正一:……

  入江正一:原來你在意的是這個嗎!

  【瀧川幹部,三點鐘方向,發現目標】

  瀧川悠一站起身。

  【等、等等】

  耳麥裏黑手黨的成員聲音壓低,下意識地繃緊神經。

  【兩百米外發現警察隱蔽,請您下達指令】

  俱樂部曖昧的光線下,少年皺了下眉。

  在這短暫的幾分鐘內,瀧川悠一的腦中閃過許多種行動暴露的可能性。

  但不管是哪一種,都被他迅速地排除。

  “去查一查《我爲什麼要洗白》,牢記網址:m1今天晚上這裏有什麼交易。”瀧川悠一命令道,面色平靜,“在對方開火之前,原地待命。”

  遠處,[鈴木英助]走進了衛生間。

  少年從喉嚨裏發出一聲笑。

  “當然,如果他們不聽勸告,主動攻擊。”

  纖細的手指從杯沿上劃過,瀧川悠一將空了的杯子放入路過侍者的托盤中。

  他的脣瓣一張一合,聲音冰冷。

  “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死人比活人好對付得多。

  安靜而蒼白的屍體有着自己的優點,他們不會開口,也不會指證,大雨將會抹消他們存在的痕跡,洗刷掉犯罪的證明。

  “……要不然你還是多喝兩杯酒吧,悠一。”

  在瀧川悠一踏上樓梯時,入江正一忍不住說道。

  “我覺得你喝醉了比較像個人。”

  “好煩,我不要當傻子。”瀧川悠一毫不遮掩地回道,說完頓了頓,“而且……”

  他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一共三個隔間,鎖着的只有一個。

  瀧川悠一踹開門鎖的時候,鈴木英助正把用防水袋包裹的手機放到儲水箱中。

  “而且,又不是沒給過他們機會。”少年用只有入江正一才能聽見的聲音嘟囔道。

  “瀧、瀧川大人。”

  熟悉的臉映入視野的一瞬,鈴木英助便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機。

  他的神色倉皇,試圖保護這份想要傳遞出去的資料。

  警視廳有許多雙眼睛,在成爲臥底的同時,鈴木英助的一舉一動同樣被監視。

  爲了保證安全性,這裏是鈴木英助精挑細選的第三方場所。

  明明瀧川幹部今天應該去巡邏,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瀧川悠一倚在牆邊,不緊不慢地將子彈裝進□□。

  “這裏沒有臺階,你隨便咬點東西吧。”

  【打聽出來了,俱樂部三樓有一場毒/品交易。】

  耳麥裏的部下報告道。

  【叛徒鈴木英助上週起調去了刑事部搜查共助課,對方希望我們能留下談判餘地。】

  瀧川悠一靜靜地聽着這些話,半晌撩起眼皮。

  “你和同事相處得不錯嘛,鈴木君。怎麼,臥底臥出感情了?在黑暗裏待久了,突然想抓住光明?”

  男人的嘴脣囁嚅着動了動,不敢擡頭。

  因爲他的情報,上週行動中,和他同一組的警察在行動中活了下來。

  鈴木英助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後悔了,但本該死去的好友卻驚喜地攬住他的肩膀,詢問他怎麼會知道港口黑手黨提前埋伏的場地。

  【“板着張臉做什麼,走啊,我老婆說今天讓我請你喝酒。”】

  【“不醉不歸!不醉不歸!”】

  那傢伙纔剛成家。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

  因爲僥倖沒有被發現,鈴木英助以爲自己能一直幸運下去。

  “說實話,我對你交了什麼朋友不感興趣,也知道你那塞滿棉絮的腦子裏在想些什麼。”瀧川悠一單手拉下槍栓,垂下眼時語氣遺憾,“可惜的是助人爲樂的方式有那麼多種,你偏偏要選最蠢的一個。”

  鈴木英助顫抖着跪下,咬住洗手檯的石磚。

  踢其後腦,毀其下頜。

  港口黑手黨對待叛徒方面沒有開過先例。

  絕不仁慈,就如同一張張被打印好的身份證,連細節方面都有着明確的規定。

  鈴木英助本以爲自己已經做好準備,但在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痛哭出聲。

  “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但是那傢伙總是邀請我喝酒,磨磨唧唧地說個沒完……”

  “我不能看着他眼睜睜地死去,請原諒我,請原諒我,瀧川大人——”

  男人嚎啕大哭。

  瀧川悠一盯着他看了一會,先是想起了之前爆炸中的萩原研二,又想起了昏迷不醒的諸伏景光。

  鈴木英助支撐不住地倒在地上,血沫從口中涌出,西裝外套的口袋裏滾出一盒溫熱的牛奶。

  【“請您務必收下,瀧川大人。”】

  三十幾歲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耳根紅了一半,說完又跑去繼續站崗。

  瀧川悠一記得自己部下的每一件事,卻還是面無表情地拉下了槍栓。

  ——將飽受折磨的叛徒翻過身來,往胸口連開三槍。

  一聲又一聲,男人的哭泣聲漸漸微弱下去。

  他的瞳孔渙散,牛奶的瓶子被子彈擊碎。

  溫熱的液體和紅色混雜在一起,刺眼地昭示着死亡。

  鈴木英助掙扎着擡起手。

  “三個。”瀧川悠一淡淡地說道,“這是因爲你泄露情報,我平白無故失去的部下的數字。”

  鈴木英助頓了頓,握住手機的五指漸漸鬆開。

  他艱難地張開嘴巴,在生命流失的最後一瞬,以微不可聞的聲音問道:“包、包括我嗎……”

  “……”瀧川悠一抿脣,輕輕地“嗯”了一聲。

  擡起的手在死亡來來臨的一瞬驟然下墜,在這靜謐的夜晚中,鈴木英助的生命體徵徹底消失。

  又是一槍。

  在身後的門被撞開的一瞬,瀧川悠一連同男人的手掌一起打碎了那部手機。

  溫熱的血液濺到了他的臉上,天旋地轉間,少年的後背狠狠地撞到牆上。

  不是躲不開,只是沒有躲的必要。

  領子被拽住的感覺並不好受,瀧川悠一的眼睫顫了顫,注視着面前低着頭的青年看了一會,只是默默地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創口貼,貼到對方的臉上。

  松田陣平的身上有着淡淡的煙味,墨鏡在剛剛的行動中被一腳踩碎。

  【“警察誓詞……是什麼來着?”】

  回憶中,穿着警服的少年擡起頭來看他。

  悠一那時候只有十八歲,比現在要矮不少,一頭銀髮被迫紮成高高的馬尾,剛睏倦地打了個哈欠,又沒什麼精神地趴回桌上。

  【“算了,入學是第二,畢業我肯定是第一。”】

  根本沒有那回事。

  畢業典禮上,原本的六個人,只剩下了五個。

  再到後來,降谷和諸伏也聯繫不上,又從五個變成了三個。

  都說眼見爲實,事到如今,松田陣平只能緩慢地鬆開揪住對方領子的手。

  他甚至連一句“爲什麼”都問不出來。

  【“裏面有一位港口黑手黨的幹部,鈴木能救就救,不能救就算了。”】

  在闖進這裏前,指揮部的長官冷漠地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混亂之中,曾因鈴木倖存下來的警察反抗地握緊槍:

  【“爲什麼!鈴木他不是我們的同……”】

  【“閉嘴。”】長官煩躁地點了根菸,【“鈴木英助本來就是港口黑手黨的人。”】

  【“裏面那小子前段時間帶隊滅了一整個家族,五十七條命,連個犯罪的證據也沒給我們留下。”】

  【“拿起你的槍,做好分內的事。”】

  黑手黨也分很多種,在遊樂園的時候,松田陣平曾經和自己說過,悠一是不同的。

  他救了研二,拆了炸/彈,在漫無止境的黑暗中保護了公衆的利益。

  但事到如今,松田陣平清楚地認識到,總有一天,他必須要對悠一舉起槍。

  “……你想揍我嗎?”

  松田陣平退開一步,撿起地上的墨鏡:“嗯。”

  “你做這個動作的時間,我能殺你三次。”

  松田陣平凝視着面前的少年看了一會,忽地自暴自棄地扯開脣角:“你要在這時候說這個?”

  瀧川悠一想了想。

  “不知道。”他誠實地回答,“但我猜你以後不會理我了,所以按常理推斷,現在應該要多說幾句。”

  “你是罪犯,我是警察,我們遲早還會碰面的。”

  “然後呢?”

  “然後我會找到你犯罪的證據,把你繩之以法。”

  “你怎麼知道法律就是對的?”

  “因爲那是大多數人的公正。”

  “那被忽略掉的少部分人怎麼辦?”

  松田陣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窗外的雨聲沉悶,敲打着車窗。

  有人在爲了緝獲毒/犯而歡呼,有人因爲同伴的“死去”流不出一滴淚。

  松田陣平就這麼看着少年從窗戶跳下。

  “下次別把後背露到我面前了。”瀧川悠一說。

  【“你會幫我的吧,陣平?”】

  松田陣平站在原地,又一次想起了少年牽住自己衣袖的那隻手。

  他那時是怎麼回答的呢?

  【“……知道了。”】

  【“一直嗎?”】

  【“哈?我纔不要一直教你寫檢討!”】

  那時的松田陣平氣急敗壞地朝他吼道。

  十八歲的悠一眨了眨眼,輕輕地鬆開手。

  【“好吧,沒有一直。”】

  少年垂下眼,自顧自地說着,明明沒有什麼表情,看起來卻很難過。

  誰也沒想到他們會走到今天。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瀧川悠一離開這棟建築物的下一秒便打開了幻術裝置。

  他沒有查閱短信,只是朝着事先約定的地方走去。

  斯繽尼塔的模樣倒映在保時捷的車窗上。

  “怎麼淋成這樣了?”車門被打開,伏特加好奇地問道。瀧川悠一:“沒帶傘。”

  “……你不會連狙擊槍都沒帶吧?”

  “……”伏特加沉默,“後備箱有備用的,你要不拿上?”

  六百碼外,一間公寓內點着燈。

  他們的任務目標坐在餐桌前,大笑着和妻子談天說地。

  沒有人能想象出,這樣一個男人,私底下卻是以販賣人口發財的。

  瀧川悠一端着槍,瞄準的時候有些出神。

  但很快,琴酒的手臂穿過他的肩膀,替他按下了扳機。

  砰的一聲,伴隨着遠處女人痛苦的尖叫,瀧川悠一好奇地擡起頭。

  “難過什麼?”琴酒沒有鬆開他的打算,只是垂着眼

  問道。

  瀧川悠一:“我今天早上看的那集奧特曼死了。”

  琴酒盯着他看了一會,忽地扯開脣角嗤笑一聲:“撒謊。”

  瀧川悠一收回視線:“那我也沒有難過,你推測錯了。”

  月光下,少年的皮膚冷白。

  他的睫毛上落了雨珠,抿起的脣瓣也變得溼潤。

  “你說,什麼是喜歡,什麼又是討厭呢?”

  斯繽尼塔皺起眉頭,喋喋不休。

  “喜歡我的話,爲什麼要開槍?討厭我的話,又爲什麼不揍我?”

  琴酒的目光平靜地落下,在這麼一瞬間,topkiller忽然很想掰開斯繽尼塔的嘴,讓他把他的那點小祕密公之於衆。

  但他憑什麼這麼貼心?

  琴酒面無表情,索性將剛點燃的煙塞進他的嘴裏。

  瀧川悠一猝不及防地吸了一口,嗆了半天。

  琴酒譏笑,從他手中抽走那把狙擊槍。

  六百碼外,一槍爆頭。

  於是點着浪漫的蠟燭的公寓裏,尖叫的女人也消失了生息。

  “羽毛都沒長滿,還想着怎麼飛。”琴酒冷聲道,“下次不準看你的動畫片。”

  “都說了那不是動畫片!”

  琴酒停下腳步,冰冷的視線驟然落下:“清新劑的味道,你去了哪?”

  “……”

  瀧川悠一頓了頓,剛準備編點什麼,口袋中原本塞着的一疊卡片嘩啦啦地掉了下來。

  伏特加湊過來看了幾眼:“斯繽尼塔,你的東西掉……”

  全是風俗店的卡,上面印着的大多是牛郎的個人信息。

  琴酒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一把揪住想逃跑的某個人。

  “和我請假就是去這種地方。”琴酒冷淡地笑了聲,“斯繽尼塔,被人騙了感情還要影響工作。”

  “找死?”

  “……”

  雖然不是這樣的,但這樣理解好像更合理點。

  瀧川悠一恍然大悟,不知道琴酒生氣的點在哪。

  他甚至還在地上挑了張最好看的撿起來,天真地問

  “那我下次請你一起?”

  一片寂靜中,伏特加心如死灰。

  要被殺了,要被殺了。

  伏特加心裏默唸着這一句,祈禱着大哥待會下手的時候能輕一點。

  但出乎預料的是,琴酒只是把斯繽尼塔手裏的卡片抽走了。

  “沒興趣。”

  琴酒冷淡地回道,看了眼斯繽尼塔的手套。

  “還有,下次別碰髒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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