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社會性死亡
劍二之前在看到耀陽孤注一擲之後，就越過了他，拋下了紅蜂，衝進林子中，去了追逐傑克。
這也是程墨敢出來偷襲紅蜂的原因。
若是劍二也在這裏，他根本就不會出來冒險。
一個紅蜂就讓他差點翻車了，再加上劍二的話，他就算開【斬神】技能都未必能討到好處。
讓他沒想到的是，劍二居然還有這樣的殺手鐗。
而最令程墨意外的，劍二居然主動幫助紅蜂脫困。
這種強大的技能，消耗絕對不一般。
換做程墨，如果他有這麼厲害的能力，絕對不會用來浪費，更別說用來救一個說不上朋友的人了。
此時的劍二，臉色蒼白得好像通宵做了某種不正經的事情一樣，眼睛半閉，連嘴脣都微微發紫，讓人感覺他隨時都可能猝死。
而在他發出攻擊的地方，蘇泰斜躺在地上，身下則是墊着他的女妖翼龍。
他的身上有着一道看上去十分恐怖的傷口，正在緩緩地往外滲血。
他身下的女妖翼龍更是悽慘，幾乎整個脖頸都被切開，只剩下了一點點的皮膚相連，蒼白的頸骨看上去十分酷烈。
程墨能夠想象得到，那道攻擊是先砍到了女妖翼龍，之後才波及到蘇泰。
若不是如此，可能蘇泰現在的狀況也不容樂觀。
“這小子……”劍二一副竭力的樣子，但他仍舊強撐着眼皮。
他看着遠處正觀察自己的程墨，嘴裏輕聲呢喃着。
自己的能力自己清楚。
這個技能發動之前，雖然需要的時長不斷，但是勝在動靜小。
如果能夠找到安全的藏身之處慢慢蓄力，這個技能看上去就能發揮出類似於瞬發的能力。
也就是說，要是偷襲，這個技能的作用幾乎是無敵的。
就連那堪稱潘多拉星球戰力頂尖的蘇泰，在這一擊下都差點嗝屁。
而女妖翼龍，更是當場暴斃。
這已經充分說明了他這個技能的厲害之處。
但現在的劍二心中卻沒有想象當中的喜悅。
不是因爲他這個技能的消耗，而是他看到了程墨提前奔逃，躲開了他這一擊的一幕。
他有多自信，在看到程墨提前躲閃的一幕的時候就有多低落。
他出道以來，因爲常人無法接受的消耗，這個技能沒用過多少次。
但每一次，他都能做到幾乎堪稱力挽狂瀾的操作。
他能活到今天，這個技能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他現在的心情，大概就像西遊記當中，寶貝葫蘆被孫悟空偷走了，卻猶自不知，跟孫猴子對法的時候，還被對方說自己的葫蘆是母的葫蘆一樣。
這種感覺，是個男人都受不了。
自己視若珍寶的東西，在別人看來，居然不值一提。
程墨看到劍二臉上豐富變化的表情，心中也有些疑惑。
這個人，臉上表情是怎麼回事，一時陰森，一時惱怒，一時又那麼冰冷，不會又想憋什麼壞主意吧……
想到這裏，他對着蘇泰的女妖翼龍投去了一個基礎探查技能。
很快，女妖翼龍的屬性值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或許是因爲死掉了的原因，所以這次，女妖翼龍的信息幾乎全部展現在他的面前。
【女妖翼龍：
天賦：御空
生命階級：凡
生命值：0/240
體魄：20
殺傷：15
敏捷：25
感知：15】
看着那堪稱恐怖的生命值以及體魄，程墨心中的後怕更甚。
這麼高屬性的女妖翼龍，居然一擊都沒擋下來。
雖然說它之前就被紅蜂射了幾箭，但也足以說明劍二這一擊的可怕了。
反正要是程墨正面捱上，大概率就得等着重生或者投胎了，如果那個奇奇怪怪的馬臉怪物不會再次出現的話。
想到這裏，程墨從地上站起來，開始思考要不要開始跑路。
雖然現在的劍二一臉腎虛腰痠，手腳痠軟的模樣，但程墨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因爲不管是他，還是之前也是一副要死模樣的紅蜂，在危機之下，都會爆發出令他側目的鋒芒。
這些老牌吞噬者確實不是他可以媲美的。
不僅僅是簡單的屬性值差距，那些強大道具和技能，纔是真正的底蘊。
誰知道，要是他衝上去，劍二會不會再劈出一刀？
他雖然看上去有些莽撞，但實際上，沒有把握的事情他幾乎從來不會去做，除非到了沒有選擇的時候，只有拼命才能解決問題。
到了那時候，他反而會豁出一切。
那時候的他，才最爲可怕。
但正常人，誰都不會閒的沒事就要豁出一切。
“能不能走？”
出於心中最後的一絲人道主義，程墨朝着地上悶哼不止的蘇泰喊了一聲。
他不知道蘇泰狀態怎麼樣，要是對方真動不了了，他就立馬跑路。
沒辦法，風險太大了，雖然事情開始出乎他一開始的計算了，他也只能選擇壯士斷腕，拋棄之前的一切佈置。
“該死，你還不跑幹什麼！”
但就在程墨聲音剛出口的一瞬間，對面的劍二也朝着場中的紅蜂喊了一聲。
現在的紅蜂，狀態也好不到哪去。
要知道，她差點就要嗝屁了。
而且劍二那一招，威力太大，難免也波及到了她。
所以現在的她，看上去就像是某個城市街道中的乞丐，唔，身材還算不錯的乞丐。
“該死！”
又是一道聲音，但卻是蘇泰的。
他一把爬起身來，臉上滿是兇戾暴躁。
看着地上沒了聲息的女妖翼龍，他目眶欲裂。
對於每一個納威人戰士而言，女妖翼龍就是他們的第一個老婆。
老婆被人當面殺了，這種憤怒，誰能說得清楚？
可以說，蘇泰心中就好像有無數火山噴發，又引動了地殼炸裂，海嘯掀起幾十米的浪潮，在他心頭激盪，把一切都徹底摧毀。
就連一旁的程墨，都感到了蘇泰身上的強烈氣息。
太恐怖了！
程墨默默呢喃，然後微微舒了一口氣。
還行，沒死就好，起碼對面不敢亂來了！
就在程墨這般想着的時候，地上的紅蜂也立馬站了起來。
她原本還有些昏昏頓頓的，但是被這強烈的氣息一壓迫，她身體的本能就被徹底激發出來。
她看了看對面的劍二，也明白了自己現在的局勢。
沒有多想，幾乎全身的肌肉都在告訴她一件事。
那就是快跑！
不跑要遭打，打死的那種！
她原本力竭的身子當中，居然再次奇蹟一般爆發出強悍的力氣。
她就如同林間的野鹿，身姿健美舒展，幾下就跑到了劍二身邊。
劍二也能感受到蘇泰身上的敵意，心中也不敢有其他想法，立馬跟着紅蜂快速跑路。
還別說，雖然他們狀態很差，但速度是沒得說的。
“果然，能活得久的吞噬者，敏捷屬性都不會太差！”程墨看着這一切，感到有些用心無力。
同時，他也爲之前自己猛加了一波敏捷屬性感到喜悅。
這或許就是，吞噬者的最終奧義。
“噗！”
就在程墨思考的時候，站起來的蘇泰猛地吐出一口血，原本凶煞的臉立馬變得虛弱不堪。
他猛地晃盪了一下，半跪在地面。
程墨看着這一幕，心中一萬個問號。
“怎麼了？還行嗎？”
“動不了了，”蘇泰虛弱地回答。
他雖然也想追上去把這兩個仇人殺死，但是沒了女妖翼龍，他的敏捷屬性也很難追得上去。
畢竟這裏是密林，體型更小的人類，具有更大的優勢。
程墨也明白過來。
蘇泰是個老戰士，知道剛剛情況危急。
若是被紅蜂和劍二看出他們兩個色厲內茬，那麼可能就要面臨兩人的聯手合擊了。
所以他才強撐着，依靠心中的怒氣，把他們兩人給嚇跑了。
“我，我可能，堅持不了了……”
蘇泰半跪的身子再次搖晃，居然倒在了地上。
程墨上前看了看，他身上的傷口幾乎有一米多長，深度看不太清，大約也有一個手掌以上。
或許是傷到了要害，蘇泰的氣息以極快的速度變得微弱。
蘇泰也一臉絕望。
他作爲一個納威人戰士，每天跟那麼多的獵物對戰，當然知道，這種程度的傷口意味着什麼。
他的心中，此時百感交集。
他原本還想着，自己真的可以跟程墨口中說的一樣，成爲納威人當中，前所未有的領導者，帶領這個部落，走向前所未有的高峯。
每個人都渴望得到認同。
他也一樣。
哪個男兒不幻想自己振臂一呼，腳下人頭涌動，歡呼如海？
看到蘇泰眼中的死色，程墨的心中也難免露出一絲兔死狐悲的感覺。
他走前兩步，停在了蘇泰的身前。
“你說的未來，我很憧憬，但是，我可能沒有機會去看到它了。”蘇泰看到程墨的動作，微弱地開口。
“你怪我嗎？”程墨看着蘇泰的表情，緩緩開口道，“如果不是我，你應該安全地待在靈魂之樹所在的地方，和你的族人，緩緩地從悲傷中恢復過來，然後興致高昂地準備組建你們的新家。”
“哈哈……”
聽到程墨的話，蘇泰居然大笑兩聲，令得程墨都有些側目。
“那個家，還能算是家嗎？”
他反問，程墨看着他，沒有說話。
“僅僅幾座房子，算得上家嗎？”看他沒有說話，蘇泰自顧自地繼續說着。
他也沒想到，自己臨死之前，身邊陪他的，居然是一個人類，一個他以往恨之入骨的人類。
但或許死亡真的有神奇的力量，到了這個時候，他反而釋懷了很多東西。
他看着程墨，心中似乎有說不完的東西。
“而且，你以爲我真的笨？我想過了，你說的都是真的，很快，人類就會徹底失去耐心，不願意我們的存在，無論我們在哪裏建造新家，他們最終也會把我們毀滅，這就是我們的未來。”
“你的武器很動人，但真正讓我動心的，是你說的未來，屬於我們納威人的未來。”
蘇泰嘆息道。
他看着程墨，眼中甚至透出了一絲哀求的神色。
他很莊重地開口：“我死了之後，你還會幫助我們納威人嗎？”
程墨看着蘇泰的眼睛，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想了一下，他在蘇泰的緊張注視下，開口說道：“或許會，或許不會。”
聽到他說的話，蘇泰似乎被抽乾了什麼一樣。
程墨下意識地後退半步，防備蘇泰的突然暴起。
畢竟誰也不知道，在死亡面前，一個人最終會表露什麼。
善惡，也不過是一念之間。
但最終，蘇泰什麼都沒做。
他嘆息一聲，頗有些釋懷：“也是，我們本來就是利益交換的關係，甚至，這是我第一個按照你說的，幫你做事，結果還沒做好，我確實沒資格再跟你說這些。”
說完，他好像真的失去了希望一般，慢慢地闔上了眼皮。
死亡，這種東西，對於納威人來說，是神聖的。
潘多拉星球，一切生物死後，靈魂都會歸於神靈伊娃。
這是所有生命的歸宿，每一個納威人，都有安然面臨死亡的自覺。
但第一次，蘇泰不想去死。
煌煌大業未成，卻已死在泥濘之林。
“這是戰士的最佳歸宿，可是，爲什麼，我如此難過？”
蘇泰下意識地伸手，在身下摸索，最終，他按在了女妖翼龍的身上。
熟悉的溫熱感不再，只有一股令他心痛的冰冷。
看着眼前這悲傷的一幕，程墨搖搖頭，緩緩開口。
“說實話，沒有你的話，納威人部落當中，沒有其他可以扛旗的人物了。”
蘇泰猛地瞪大眼睛，狠狠地盯着程墨。
他都要死了，怎麼還補刀呢？
“真正的輝煌，就是要一起見證，才叫輝煌啊！”
程墨嘴激昂地開口，把蘇泰聽得一臉迷惑：“沒見到的，只能是夢想，而夢想，是世界上最可笑的東西，它怎麼能撐起我們的輝煌？”
說完，他掏出一支治療藥劑，塞到了蘇泰的手中。
“起來吧，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蘇泰看着手中的藥劑，心中思緒萬千。
有這東西，怎麼不早拿出來啊！
這一下，蘇泰心中生出了一個納威人部落中沒有的概念。
那就是“社會性死亡”，俗稱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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