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選人進城
他知道，這些手下此時情緒也有些要崩潰了，真要不讓他們發泄一番，情況可能真的會變得更加恐怖嚴重。
畢竟他們是軍中上層，若是他們也都陷入混亂當中，那麼整個隊伍的士氣就徹底散了。
越是困難的時候,就越是需要有人冷靜地站出來。
現在的他，就在扮演這個角色。
許久，等到衆人漸漸安靜之後，他才緩緩開口。
“我原本就說了，我們要控制士卒，不讓他們搶奪城中的一針一線，畢竟連我們自己也害怕發生這種事情,別人對我們一無所知,心中不更應該害怕嗎？但諸位也無需慌張,不能搶，總不能也不允許我們買跟換吧。
你們再去交涉，我們所求的不多，起碼給我們一些進城的機會，我們用其他東西跟城裏百姓交換！至於我們能得到多少糧食，就看我們自己的實力，我們可以向守將許諾，我們一同出人鎮守，一旦發現有人不按規則辦事，就一同將違反者就地正法！這樣的話，就不會影響到他們了。”李宏條理清晰地對着幾個軍官分析道。
“將軍這個提議也算是辦法。”
其他軍官紛紛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豁然開朗的神色。
真讓他們轉頭離去，他們肯定是不甘心的。
但他們的確不可能真的下令掠奪一個城池，不然的話，他們又跟夷人有什麼區別？
日後他們如何回京？
他們是軍，不是寇。
“那我們立馬派人去交涉！”軍官們越想就越覺得大有可爲，臉上的激動怎麼也按捺不住。
很快，又一隊人馬衝到城池前面。
軍營中其他的人,都緊緊把視線投向那一隊代表他們命運的人馬身上。
李宏積威猶在，雖然他們很想衝入城中，但還是不敢隨便妄動。
又是好一番交涉之後，小隊終於帶回來了好消息。
或許是因爲李宏的提議並不過分，也可能是因爲守將實在不好意思再次拒絕這支從帝京來支援前線的隊伍，不過不管是哪種情況，結局是好的就行了。
這個時候，沒人會追究這些旁枝末節。
“將軍，不過他們還補充了一個要求，那就是我們一次最多隻能進去五百人，他們說太多的人會影響到城中本來的秩序。”
負責交涉的軍官對李宏稟報。
“自當如此，我們只是求助，沒必要影響別人，既然如此，那你待會替我傳令下去，讓他們自己尋找五千個代表出來，分爲十批，輪流進入城中，一批人給他們一刻鐘時間，至於他們能不能換到東西，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除此之外，之前的那些條令，也要跟他們說清楚，別真的惹出什麼麻煩來。”
李宏思考片刻，也想不到更多的東西，於是便示意軍官立馬去負責此事。
很快，李宏的意思就傳遍了軍營。
一時間，每個人都有些緊張。
他們足足有數萬人，卻只能選出五千人進入城中，這讓他們心中思緒紛飛。
沒有人願意把自己的命運交託給其他人，在生死麪前，所謂的友誼會變得無比脆弱。
誰都想當進入城池的人，所以，矛盾是難以避免的。
大家都是一樣的，憑什麼就讓你進去，而不是我進去？
一時之間，軍中亂作一團，鬧哄哄地像個菜市。
“殿下，剛剛有軍官來通報了一聲，他說，凡是來自京都城的士族子弟，每個人跟其隨從，都能獲得一個名額。”宏飛靠近程墨說道。
程墨倒是沒有意外。
這些世家子弟自恃身份尊貴，更加不可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託給其他人。
而他們往日更是無法無天，仗勢欺人的事情也不少見，想來也是李宏害怕這些人當場互鬥起來，乾脆讓出一絲權益來。
畢竟軍中之人鬧得再兇，最終總有辦法解決。
例如五人一伍，兩伍一什，軍中是軍規森嚴的，每個官階都有對低階級的絕對壓制力，李宏敢說出這個數字，應該就是想到了這一點上，最終被選出來的，應該都是什長。
現在的吵鬧，只是暫時的而已。
而這些世家子若是處理不好，很可能真就仗着家將武藝高強，惹出禍亂來。
或許李宏有把握處理禍亂，可這種情況下，一旦有禍亂，影響的絕對不止一個區域，整個軍團都會受到影響。
到時候還想重新組織隊伍，可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只能說，李宏作爲主將，確實是有能力的。
不僅僅是武力，做事方面也是一流。
“殿下，你放心，我一定會換取到食物清水出來的。”看着程墨沒有接話，宏飛又自薦道。
在他看來，程墨身份尊貴，肯定是不能去做這種拋頭露面的工作的。
而幾個家將當中，他又最具備話語權，所以這個人選他覺得已經沒有可以選擇的餘地了。
他不做，誰能做？
是時候讓殿下知道，他宏飛不是喫乾飯的了！
“主子，還是讓我去吧。”
就在程墨準備答應下來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內都沒怎麼說過話的青秋在這個時候突然主動請纓。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你確定要去？”程墨當着宏飛的面直言不諱。
這一趟說得好是叫去買東西，可難聽一點，這就是一趟去求人賣食物給自己的任務，還是要跟其他四百九十九個人一同競爭的任務。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青秋看着程墨的表情，憤憤道。
“沒，肯定沒有，你別亂說。”程墨連連擺手。
“我之前可是專門跟着商行的掌櫃學習過一段時日的。”青秋略帶驕傲地挺起胸膛。
聽她這麼一說，程墨也想起來了一絲記憶。
衛王作爲皇帝手足，在京都城中自然有着自己的產業。
而衛王府商行，就是一家規模極大的商行，生意做遍全國，可以說是一座永動的金礦。
“你還有這些本領？”程墨問道，他腦海中的記憶僅限於近兩三個月，再往前，就只剩下一陣空白。
“不然你們以爲，爲什麼那些商行都要僱傭女子？肯定是因爲有的時候女子談論生意，比男子更有優勢，你看，這些人當中都是男子，我就有他們沒有的優勢了。”青秋說得頭頭是道，還伸出白嫩細長的手指指了指周圍的那些士卒家將。
聽到青秋這麼說，程墨點了點頭，按照青秋所言，道理確實如此。
在他原世界中，做銷售的，相當一部分從業者都是女性，這絕非沒有原因的。
可現在在這種情況下，這種道理到底還適不適用，誰也無法知曉。
“那就讓我去。”看到程墨點頭，卻遲遲不說話，青秋有些焦急地搶話，同時還深深地看了一眼旁邊尷尬的宏飛。
宏飛踟躇片刻，最終還是沒敢再多說。
畢竟在他看來，青秋確實說得有道理，人家雖然不是專業的，但總比他一個武夫懂得更多。
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
他還是分得清輕重的，絕對不是害怕青秋以後報復他！
絕對不是！
“小心一點。”言盡於此，程墨也想不到其他的話可說了。
他也不太擅長這些，他還是更擅長用拳頭和利益去打動人心。
“放心，交給我便是。”看到程墨終於答應，青秋燦爛一笑，一副躊躇滿志的模樣。
在他們商量的時候，其他人也已經選出了代表。
跟程墨猜想的相差不大，那些士卒幾乎都是官階來挑選的，至於其他世家子弟，都是派遣心腹家將。
唯一還有一些爭議的，無非就是誰先誰後的問題了。
這個問題，則是直接被李宏一句話決斷。
世家子弟的一百多人，外加騎兵代表三百餘人，第一批進入。
此後的九批，都制定了相應的順序。
“換取的東西不是讓你們自己全部私吞，我們是集體，換取到的東西，我們集中在一起，再進行分配，沒必要爭前恐後！”
李宏爲了避免矛盾，甚至親自下場。
在他的威勢下，沒人再敢鬧出亂子來。
很快，第一批五百人就走向了城池，通過城門涌進了城中。
“殿下，你說青秋姑娘到底能不能換到食物？”
青秋一走，宏飛有些耐不住寂寞。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現在的命運也寄託在青秋身上。
雖說李宏說換來的東西要上交，而後再進行分配。
可他們又不是一般的兵卒，換取糧食用的金銀也不是軍中的財物，李宏是沒權力強行收取他們東西的。
但同樣的，李宏手下士卒買到糧食回來，也是大概率不會分配給他們的。
所以，他們這幾個人，就只能等着青秋帶着東西回來了。
餓肚子這種事情，只要是經歷過的人，就知道這個過程有多麼折磨人。
“想這麼多，還不如多想想明天怎麼過。”
程墨打個哈欠，摟住馬脖，以一種十分癱軟的姿態躺下。
既然沒有辦法改變，就只能默默承受了。
他已經餓得不想多說話了。
不過對於餓肚子他倒是有經驗，經歷過一開始鑽心的飢餓之後，飢餓感反而會慢慢消失。
隨着第一批人離去，整個軍營中居然進入到了一種詭異的安靜當中。
等待的過程總是枯燥，特別是等待的結果會影響你生命的時候。
這個時候，連說些話消遣時間的心情都沒了，一個個攥緊拳頭，望夫石一般看向遠處的城池。
在這個時候，程墨倒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別人都是緊張得要死，他卻是一副鹹魚模樣，似乎天塌下來了，都影響不了他的心情。
這讓一旁心裏焦急的宏飛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
畢竟程墨甚至閉上了眼睛，完全沒有想要跟人聊天的模樣。
“踏踏踏……”
就在衆人焦急等候的時候，之前經過的李宏又一次驅動着戰馬在軍團中穿梭。
雖然他也接近一天沒有喫喝，可他的臉色依舊紅潤，看不出一絲疲憊飢寒的模樣。
“他們去購買食物，你們也別在這閒着，一時半會我們都得停在這裏，沒被選中的人，現在立馬紮營。”
李宏渾厚的聲音遠遠傳開。
作爲一個經驗老道的將領，他知道，不能任由這些士卒繼續胡思亂想下去了，想得越多，就越會自己嚇壞自己。
所以李宏讓他們行動起來，只要動起來，那麼就不會再多想了。
而且搭建營地，也可以更好休息，節省下更多的體力和水分。
在李宏的命令下，一衆士卒開始將營地搭建起來。
有了休憩的地方，他們的心情勉強平靜了一些。
鹹魚的程墨也進到了其中一個營帳中休息。
宏飛等人則是守在外邊，一邊警戒，一邊繼續等候。
一刻鐘說長不長，可在心中焦急的他們眼中，卻是一段漫長的時光。
而在等候當中，他們終於看到城池中有人返回。
見狀，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去看那人到底是誰，又看那人手上到底有沒有帶出什麼東西來。
即使是那些軍官跟李宏，此時都有些緊張。
這個結果，或許會影響到他們足足數萬人的生命，無論是誰，都無法繼續保持平靜。
很快，第一個返回的人，就被所有靠前的人看清了面目。
他臉色沉重，手上空空蕩蕩。
似乎有驚天霹靂在軍中響徹，每個人激動的神情都凝固在臉上，帶着莫名的滑稽。
可是沒人笑得出來，他們艱難地喘息着，似乎看到了死亡的陰雲。
“我們，真的要死在這裏了！”
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差點的，已經有崩潰的跡象。
然後，隨着時間的流逝，進入城中的人一個個走出，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個驚天霹靂。
出來的人當中，起碼有八成九成手上是空空如也的，即使是手上帶着東西的，也只有極少的一點東西。
這樣一算，他們五千人，最多隻能帶出來不到五十斤的東西。
這點東西，根本不可能養活他們數萬人。
絕望的氣氛快速蔓延。
程墨似有所感，在營帳中猛地睜眼。
已經一刻鐘了。
“殿下，青秋姑娘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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