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村
殷參想了想,裝瞎肯定是躲不過去的,所以還是和盤托出。
聽到他這麼說,清業住持和張老道果然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銷聲匿跡符其實並不罕見,甚至只要稍微有些法力的天師都可以畫出來。但怎麼說呢,銷聲匿跡符是一種十分雞肋的符咒,因爲這種符咒,只作用於五歲以下的孩童。
當初創這種符咒的人,是個天才,可惜他做人比較失敗,老是被人追殺,他自己倒是沒事,他的兒子卻不行,所以他就創了這種符咒,以孩子的指尖血爲引抹在符咒之上,這樣一來,即便追殺的人懂追蹤之法,卻一點兒音信都沒有。
可是呢,一樣東西創造下來的時候可能是出於好意,可是總會被有心人利用,銷聲匿跡符就是其中一樣。曾經有個半吊子天師,心思不正當了人販子,使用銷聲匿跡符坑害了無數的孩子,後來要不是被一個路過的天師識破,可能還會有更多的孩子受到傷害。
殷參先開始只是覺得氣場奇怪,拿着放大鏡使勁看,自然是看出來了,這符上被抹了無數孩童的指尖血,但……怎麼說呢,這畫這般被人後期加工,符紙的年份還不好判斷,即便是要找,也是大海撈針啊!
沒錯,這畫上的銷聲匿跡符,是被能工巧匠做在了畫幅的夾層中。而且,不止一張,估計整幅畫的夾層中,全部都是。
古人特別是文人,對於作畫的宣紙是十分考究的,厚度在一釐米左右的都有,在裝裱的時候裝點符紙進去,簡直易如反掌,不是行內人,根本看不出來。
這也是爲什麼書畫鑑賞行內人說,每打開一次畫軸便是對畫的一種折損。因爲東西太厚,就算是再好的紙也禁不起折騰,詳情可以參照你高中三年的語文書。
“不瞞小友,這是老道前幾日上山的時候,在途中所獲。老道平日裏沒什麼愛好,就好收藏個書畫,特別這還是祖師爺的畫像,老道一見就十分喜歡,可是在得到之後卻發現了小友剛纔說的。”
劉正和小年輕已經完全呆住了,不是說好的書畫鑑賞嗎?怎麼這麼快就扯到靈異番了?還有銷聲匿跡符是什麼鬼?
“後來老道一打聽,才知道這幅畫是賣主從一個小山村的農婦手裏收來的,小友是幹古董這行的,應該明白吧。”
殷參點了點頭:“可是……”
還沒等他說完,張老道就開口打斷道:“小友聽我說完,老道雖然退休了,卻還是有些人脈的,便派人去那小山村找那農婦,卻未料山村中人對外來人十分排斥,費了力氣打聽,也從沒聽說過有什麼農婦或者收古董的路過。你說這事兒奇怪不奇怪?”
殷參心想那可不是,下鄉掏宅子的,那也是找富庶之地或者靠近陵墓的村子,像是北邙山下的村子,那是被收古董的路過了一遍又一遍,跟過篩子似的。但是小山村?現在還被稱爲小山村的,那肯定交通經濟十分落後。擱現代都如此,古代那肯定就窮山惡水了,你指望窮山惡水長珍珠,不如期望母豬會上樹更快一些。
收古董的會翻山越嶺去小山村,一聽就十分不靠譜。像他,肯定就不會被騙。殷老闆驕傲地挺了挺胸膛。
“派去打聽的人,是個心細的,回來就跟老道說,那個山村裏,消息十分閉塞,基本哪家丟了只雞隔天就全村人都知道了,如果真的有人賣古畫,那肯定是一問就知道了。所以他就留下來又打探了一番,卻誰知道那山村裏其中一個小孩的模樣,他竟然在微博熱搜上曾經見過!”
說着便讓三言將手機遞了過來,劉正和小年輕湊過來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孩子……這孩子不是去年鬧得沸沸揚揚的劉天王的兒子嗎?!當初那是千萬粉絲髮起了尋找的行動啊,佔據微博熱搜不下。
沒想到這孩子在山旮旯裏,山村又閉塞,難怪找不到。
殷參作爲一個網癮少年,自然也看到過,劉天王的電影還是挺好看的,難得起了好心用非常規手段找過,只是可惜沒有找到,他以爲是遭遇了不測,卻沒想到竟然是銷聲匿跡符。
轉頭對上陸皆不解的眼神,便湊過去小聲解釋了起來。
“後來,他回來告訴老道,老道就知道那賣家有貓膩,幸好當初老道留了個心眼啊!”說到這裏還得意了一下,看的殷參眼抽了抽,難道不是先開始就看出來了嗎?裝,裝,繼續裝!
“那賣主看我找上他,立刻就將事情娓娓道來……”
卻原來,那個年輕的賣主正是多年前被拐賣的孩童之一,他被迫在小山村長大,對自己的親生父母全無記憶。但長大的村子裏這麼古怪,他人又聰明,自然有所察覺。當然,小孩子的內心是十分柔軟的,如果父母對他好,說不得他就這麼一生過去了。
問題是,他過得並不好。他本來身體就不好,養父母覺得買了個賠錢貨,加上第二年養父小賺了一筆錢,狠了狠心,又買了個健壯的男孩,從此以後,他過得異常心酸。
不過好在,他活了下來,而且他在某個夜晚,得知了一個驚天大祕密——他竟然認賊作父,卻原來他本身就是被這對養父母拐回來的,只是那時候他纔不過兩三個月,哪裏記人。從而,他也得知了那幅每月初一十五被供奉的鐘馗畫像於拐賣十分重要。
但他知道養父母並不信任他,他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了一個機會,從沒出過小山村的青年輾轉多地,來到了郾城,最後遇上了張老道。
命運,終於在這一刻發生了變化。
聽完整個故事,劉正才知道爲什麼他們會請他過來了,他看了看旁邊的小年輕,眼眶已經紅起來的,看得出熱血仍在。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恭敬道:“老先生,可否告知那山村的具體地址?”至少,至少已經知道了一個被拐賣的孩子在那裏,作爲一個人民警察,他不可能坐視不理。不管那個孩子的父母是天王巨星,還是天橋下的乞丐。
“可以。”
眼見張老道和住持都看着他,殷參最後還是鬆了口:“能讓我先見一見那個青年嗎?”
青年名叫李傳家,名字十分通俗易懂,殷參坐在禪室的蒲團上,看着面前面前有些拘謹的青年,說實話,若不是骨瘦如柴,皮膚黑黃,這應該是個丰神俊朗的好青年,因爲即便是這樣,也能夠讓人產生好感。
殷參並不會算命,也不會相面,他看了看青年頭頂的氣,開口:“需要我幫你找親生父母嗎?”其實這青年,也不過十□□的模樣。只是過得不好,才顯得比較滄桑。
青年一楞,雖然覺得對面的青年比他還要虛弱,但直覺告訴他對方十分厲害,這種直覺在過往的時候救了他無數次:“現在還可以找到嗎?”
“可以,只要你的精血加上一點小法術。”父母親緣,都是最緊密的聯繫,是深藏與血脈中的聯繫,即便分隔再遠,也無法斷開。
卻誰知道李傳家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大師,我只求讓那對人販子伏法!”其實也不是沒有想過自己動手殺了他們,可是他太弱了,加上那個黑心的弟弟,他在家裏除非是下毒,不然沒有任何的機會。
可是下毒之後呢!他難道要毒死村裏所有的人嗎?也不是沒有向當地派出所求救,可是……
殷參見李傳家眉間怨氣又起,立刻拍下一道符咒:“靜心斂氣,你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你看我一個病號還在垂死掙扎,你一個健康人有必要這麼偏執嗎?”他狀似思索了一下,開口:“等事情結束,我給你介紹一份工作,怎麼樣?”
從李傳家落腳的禪室出來,殷參就準備下山了。
劉正早在問詢過一些事情後就帶着小年輕下山了,這會兒只有陸皆和他。
走到半路,陸皆開口:“我以爲,以你的性子,應該是不會答應的。”
殷爸爸聞言不開心,故意板着臉道:“我哪有,我明明正義勇敢又善良!鋤強扶弱就是我,我就是社會主義的接班人!”
……智障!
陸皆頭也不回就往前走,殷爸爸這才追上去,只是可惜他的速度實在太慢了,追了好久才追上:“好吧好吧,其實當初破除銷聲匿跡符解救孩童於水火的那個天師,是我爺爺。殷家有訓,若有拐賣婦女兒童不法者,嚴懲不貸!”
陸皆轉頭,正好看到殷參臉上的凝重與認真。
“那又何必裝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殷爸爸氣場瞬間崩塌,望着遠方,聲音竟然是滿滿的感恩:“你不懂,住持和三言他們都是在幫我。”
他身體不好,就像那天佘老所說,五勞七傷,註定活不長的。是他爺爺,用功德續命之術讓他活了下來,而從爺爺故去之後,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這也是爲什麼拖着自己的殘軀也要親自驅邪的原因了。而剛纔那件事,是可以有許多功德的。功德這種東西,就像錢一樣,誰會嫌錢多啊!佛門也很需要,道門也很需要,他們讓他解決,只是對他好而已。
想到這裏,殷參的心裏簡直暖洋洋的,像一顆小太陽一樣一直散發着熱量,他轉頭看了看陸皆,心裏覺得更加開心,連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心情變得這般好。
想到此,殷參拿出手機打開微博,翻找到劉天王那個專門爲兒子成立的微博,找到介紹頁的電話號碼,撥通了過去。
“喂——您好,我這邊有您兒子的消息,不知道劉天王近期有沒有空撥冗前來啊?……什麼,口說無憑,我這邊有一張您兒子的近期照片,我稍後私信給您,您看過之後……我不是綁架的,也不是人販子,這樣吧,您先和郾城市刑警支隊的人聯繫吧!”
打完電話,殷老闆的心情忽而又不好了一些。
古寺禪室內,剛剛還十分熱鬧的禪室裏只餘二人和茶煙渺渺。
許久,有老道的聲音響起:“這孩子不錯,不枉費你這般襄助。”他拿起手機看了看新加的微信消息,這殷小子倒是知恩圖報,知道拐過清業來找他。
清業聞言,臉上依然是那種慈悲爲懷的笑容,他捋了捋鬍鬚,並沒有說是也沒有否認,而是看着剛纔陸皆坐的位置,一時間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鞋什麼。
“哦,對了!”老道一拍大腿:“那姓陸的小子,是不是與殷小子有些緣法,老道多年來請人喝茶無往而不利,獨獨他一口就回絕了老道!”一臉的不開心。
……清業大師握着佛珠的手一頓,心道你煮茶這麼難喝,那味道整個梅園都飄散了,以往那個小輩不是被你灌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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