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做局
畫作確實一眼看上去十分精美絕倫,但……殷參想了想,小聲問了黎川一個十分關鍵的問題:“你怎麼確定這是唐伯虎的畫的?”
唐寅這個人呢,歷史評價是個倒黴鬼,明明才學滿腹卻因爲舞弊案一路到底被貶小吏,後來還同妻子和離,一個人悽悽慘慘靠賣畫沽酒。但這個人呢,又有些書生的清高,作畫很少註明年份,而且畫風變化也沒有什麼規律,很難推測作畫時間,也難以按照時間來劃分他的畫風變化進程。而從題材來看,唐寅涉獵也很廣,山水畫、人物畫、花鳥寫意畫甚至仕女畫像,但出塞圖,殷參還真沒有見過。
黎川聽了卻一臉驚訝,聲音也忍不住大了一個度:“老闆,我什麼告訴你這是唐寅畫了!”他不過是看畫上的玉有點眼熟,畫又不貴,手機又在進來的時候沒收了才決定買下來而已。
房間挺小的,黎川聲音有些大,所有人的聽到了,那個買字畫大老闆一摸手上的勞力士金錶就開口:“我說的。”他話剛說完,旁邊有個鑑賞師模樣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鏡,點了點頭:“按照筆觸來說,卻有可能。”
大老闆一聽,滿臉喜色,指着留白部分的鈴印開口:“你看,這上面都寫着那個……什麼號呢,不信你看看!”
殷參還真拉着黎川上前看了,甚至還十分裝模作樣地拿過何叔手中的放大鏡,整幅畫大部分的留白是以黃沙做底,沙丘此起彼伏,黃沙漫天之中有一精神凜凜的將軍踏馬而來,盔甲細節描繪亦十分逼真,特別是腰間的魚符,如果是紅色的,那便和他前些日子看到的一模一樣了。
“小夥子,看出什麼來了嗎?”那鑑賞師開口,似是一副提攜後輩的樣子:“這唐寅畫,承唐代傳統,色彩豔麗清雅,體態優美,造型準確,融會南北畫派,筆墨細秀,佈局疏朗,風格秀逸清俊,你看這幅畫,儒將的面容筆墨流動爽利.轉筆方勁,線條抑揚起伏,而衣紋用細勁流暢的鐵線描,富有層次感,將這位將軍出塞的緊急描繪得淋漓盡致。”
是啊,唐寅最擅長融匯唐宋畫風於一體來營造畫面的層次感,以表現人物在當時情景中的情緒,這人說的沒錯,這位將軍是一位儒將,從騎馬的姿勢和麪容的刻畫就可以看出來,雖然沒有任何的題字和日期,但這點是不會錯的,不過……:“這位大叔,方便問一個問題嗎?”
“你問。”
殷參指着畫作上將軍的衣衫道:“所謂的細勁流暢的鐵線描,一般多用於描繪富麗堂皇的衣衫麗影,你確定一個將軍,會有這種不合時宜的打扮?”順手一指鈴印:“而且唐寅畫作,如果是作爲贈友人或者買賣的,都會直接寫上他的大名,你這個桃花庵主,就來得很奇怪了。”而且也新了點,不過做人留一線,這個就不說了,他果然是個好人。
然後對着拿出一百萬的大老闆道:“畢竟老闆你買東西,肯定是認準名牌效應的,是不是?”說着指了指他手上的勞力士金錶。
“你!”
何叔其實從畫作一打開就知道了,怪不得爲何這般不情願,怪不得不肯當衆打開畫作,不過是在黑市做局引人上當,這老闆看上去一副很好騙的模樣,不騙他騙誰。而且黑市黑市,即便是以他黑市管理者的身份,即便是知道是局也不會戳穿。又看殷參兩人年紀小,才願意進來對質吧。
這是行規,他作爲管理者理當遵守。不過小參說出來,那就不是他們的事了。
“何掌櫃,這黑市的規矩難道已經變了不成!”賣畫的和鑑定師臉色瞬間難看,一看大老闆臉色立刻變幻,立刻詰問何叔。
這幾乎等同於默認了。
何叔作爲老江湖,一副和煦模樣:“黑市的規矩,我並沒有打破。這位小友並非我的手下,你剛纔也聽到了,這位小夥子,叫他老闆,他是客人。”
客人,就有見義勇爲、急公好義的客人。
大老闆有錢卻不傻,立刻知道自己上當受騙,立刻一把扯過支票,卻因爲支票被人緊緊握在手中,變成了兩半。不過這樣,支票已然無法兌現,大老闆瞬間拂袖而去。
兩騙子的臉色十分不好看,看着殷參的眼睛仿若淬了毒一般,但殷參仿若未聞,甚至笑着開口:“別生氣嘛,我又沒說這畫是贗品,事實上你倆誰做的鈴印,簡直破壞了這畫的價值,不要以爲只有唐伯虎才值錢。”
“你說什麼?!”這是二重奏。
殷參卻不再開口說畫的鑑定:“你們還賣畫嗎?這畫雖然毀了,不過看着還不錯,五十萬,怎麼樣?”
賣畫的揉了一把自己的羽絨服,又看了一眼站在旁邊微笑不語的何掌櫃,和鑑定師小聲討論了幾句便開口:“賣給你可以,五百萬。”
“你咋不去搶銀行啊!”黎川氣得差點掀桌。
“那就談不成了。”殷參賤賤地揮了揮手:“買賣不成仁義在,加油,這天底下人傻錢多的煤老闆多的是,去吧,大好的五百萬在等着你們!”
……臥槽!這和說好的套路不一樣!你不是很想要嗎?你剛纔不說完難道不是爲了好還價嗎?他們都這麼配合了,爲什麼不配合他們!
氣氛,一時十分尷尬。
殷參卻完全不管,對着何叔告別之後,就帶着黎川施施然地走出了大門,外面都是人,有部分是聽說有唐寅畫作現世而來,有部分是爲了進店的,兩人很快匯入黑黝黝的人羣,哪裏還找得到人!
等兩人反應過來,覺得真是日了汪了!從沒見過這種套路的人啊!
“兩位,這畫……”
“這畫如果賣給您,您打算出多少錢?”
何叔微笑:“二十五萬,一口價。”
一出口,竟然又少了一半!兩人臉上都是肉痛,可是話已出口,想想畫是兩千收上來的,牙根一咬,點了頭。
天很快就亮了,殷參帶着頭號小弟又買了些東西才離開黑市。
回去的路上,黎川問自家老闆:“那畫真的沒關係嗎?”
殷參笑而不語,這年頭想要套路他,問過他的感受了嗎?
“放心,畫最遲明天就送過來。”而且那畫其實是臨摹,甚至還是臨摹的版本其中之一,而真正的那副,他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一幅靈畫。
他有種預感,只要找到那副畫,就能了結那對血玉的夙願了。
……算了,還是喫完小籠回家睡個回籠覺好了,反正古董店都沒有客人,黎川有些頹廢地想。
殷參回到乘風閣,請司機將東西搬進去,都是些小玩意兒,筆洗硯臺還有一些古籍,不值錢,打發時間卻是極好的,除了那一兩硃砂值錢,其他都是小零碎。
他剛給自己泡了壺茶,茶是上好的明前茶,老顧客送的,他的手藝其實也不差,但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比不上……
“需要我幫忙嗎?”
殷參一擡頭看到陸皆的臉,立刻丟下茶杯笑了:“阿皆,你終於出來了!”而且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唔……有些不一樣了。
或者換個形容,以前他是不能看到陸皆身上的元氣的,可是現在……總覺得多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可是再看,卻不知道是什麼了。甚至在他盯着看了一分鐘後,連那種似是而非的東西都沒有了。
真是敏感,陸皆將周身泄露的氣全部收了起來,這次閉關他收穫不少,他也沒有想到,僅僅是對方一句“對不起”,就讓他好久都未寸金的境界有了一絲鬆動。
清晨,陽光熹微,從博古架裏透進來,照在乘風閣古意的室內,有男子輕鬆寫意地烹茶,仿若一幅畫卷,殷爸爸想,如果日子一直都這麼過,那該多好啊!
但也許是美好的時間都十分短暫,殷爸爸剛剛抱起一杯茶,門口的鈴鐺就響了起來,叮叮噹叮叮噹的,他一下子嗆住,劇烈地咳了起來,就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一樣。
但這種狀態,在殷參身上還真挺輕的,咳出來就好了。
三分鐘後,果然陣仗緩解了不少,只是因爲劇烈咳嗽,殷參的臉上紅彤彤的,等到陸皆將人請進來時,怎麼說呢,眼眸帶水,嘴脣紅潤如有光澤。
劉正一下子就想歪了,他瞬間搖了搖頭,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多想,這肯定是他的錯覺。
“你怎麼又來了?”還搖鈴。
“我以爲你們不在,敲門半天沒聲音,就搖鈴試了試。”事實上今天週末,想起了局裏的關照,他就來了一趟:“至於我爲什麼來,那個雲陽樓閣的案子解決了,局裏說移交了特殊部門,讓我不要再插手。”
殷參剛要說話懟人,門口的鈴聲竟然又響了起來。
……怎麼覺得阿皆閉關的時候,世界這麼平靜。阿皆一出關,事兒媽一個個全來了。不,不,這一定是錯覺,殷老闆瞬間催眠自己,擡頭眯眼望去,竟然又是一個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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