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救人

作者:落魄的小純潔
第244章救人

  常校尉這封沒寫完的信,是想要寫給虎威將軍關長青的。

  信中言說如今遭遇意想不到的困境,累得麾下弟兄受制於人,不得不和賊人虛與委蛇,勉強求存。

  卻不想,一招之差累得崇山派高人盡數被困。

  現如今苦無既能保全麾下,又能救人之法……

  這封信寫到這裏,就戛然而止。

  想起方纔他寫這封信時候的樣子,江然沉吟問道:

  “爲什麼不寫完?”

  “沒用的。”

  常校尉神色黯然:

  “自我到這古章縣以來,不知道寫了多少封信……

  “可全都好似泥牛入海,沒有半點回音。

  “起初的時候,我也曾有過懷疑,覺得是關將軍捨棄了我們。

  “但是現在……”

  “現在如何?”

  江然靜靜的問道。

  常校尉此時卻忽然神色一肅:

  “你們……是什麼人?”

  江然和唐畫意對視一眼,就見江然緩緩鬆開了握在常校尉脖子上的手:

  “你沒有必要知道這些,現如今心存疑慮的是我們。

  “而這份疑慮,將決定你的生死。”

  “……常某非是貪生怕死之輩。”

  常校尉冷冷開口:“你們若是有本事,儘可以殺了我!”

  “玩笑話了,無論你說或者不說,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我這會都不會殺了你的。”

  江然輕聲說道:

  “只是,如果你當真處境困難的話,難道這個時候,不應該將你的困境說出來?

  “又或者,你以爲我們是你所忌憚之人派來試探你的?

  “如果是後者的話,你覺得就算你三緘其口,他們就真的會相信你了?”

  常校尉深深地看了江然一眼:

  “好一個三寸不爛之舌……不過,你說的也對。

  “他們從頭到尾,都從未真的相信過我。”

  說到這裏,他微微沉吟了一下,方纔緩緩開口說道:

  “事情的最初,是我們來這裏的第二年。

  “古章縣的縣令姓孫,此人手段非凡,我等軍餉皆被此人把持。

  “第一年尚且如約而至,第二年就遲了足足三個月。

  “衣物棉被以及糧草逐漸不夠補給。

  “將士們因此忍飢挨餓,食不果腹。

  “不過,這並非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一種古怪的病症開始在軍中蔓延。”

  常校尉說這種怪病會讓人面色蠟黃,四肢枯瘦,唯獨腹部高高隆起,看上去就好似是傳說中的餓死鬼一般。

  開始的時候他甚至懷疑,是這兵卒餓急眼了,吞了不知道什麼東西,這纔將自己活活撐死。

  可接連出現了三具一模一樣的屍體,這就絕不簡單了。

  他尋了仵作過來查驗屍身,結果發現,肚子裏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捧黃水。

  是這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黃水,將他們的肚子高高撐起。

  除此之外,他們的五臟六腑也枯敗的厲害。

  當時常校尉急的便好似是熱鍋上的螞蟻,這病症來的急,全無徵兆不說,還不知道如何傳播,怎樣避免。

  鐵礦場內,更是有謠言四起,屢禁不止。

  當時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孫縣令的軍餉糧草到了。

  讓這裏的氛圍緩和了不少。

  更有甚者,除了死去的那三個人之外,就連新的病患都未曾出現。

  這件事情,就此不了了之了。

  “可笑,我當時甚至以爲,是因爲這喜事衝了,讓這疫病不藥而癒。

  “誰能想到,一個月之後,忽然有人飛箭留書。

  “其上明言,孫縣令給的所有糧草之中,皆有問題。

  “如今我等,已經是積重難返。”

  “中毒?”

  江然看了常校尉一眼,忽然探手一抓,扣住了他的手腕。

  常校尉本來下意識的想要躲閃,但是一頓之後,便任憑江然拿住。

  三根指頭一搭,就聽常校尉嘆了口氣:

  “沒用的……軍中醫士問診多次,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是你軍中醫士沒用。”

  唐畫意冷笑一聲:“也不看看你眼前之人是誰……”

  “所以你們是誰?”

  “不告訴你。”

  “……”

  常校尉嘴角抽了抽,感覺這些話還不如不說。

  倒是江然此時頗爲奇怪的開口:

  “確實是有些古怪,卻又說不出來古怪在何處……

  “你的體質和常人相比確實是有些異處,可是這異處,又不足以叫人身死。

  “依你所言,你是因爲經年累月喫孫縣令送來的糧食方纔變成了這副模樣?

  “由此可見這應該是一種慢性毒藥……不斷於體內積累。

  “再者,有兵卒因爲糧餉晚至,而出現了病狀,甚至鬧出了人命。

  “這則說明糧食之中的這一味藥,必須得連續食用。

  “一旦斷了,就會要命。”

  “尊駕所說不錯。”

  常校尉點了點頭:“而孫縣令送來的糧食,我們也查過了。當中……並無問題。”

  “那就有意思了。”

  江然一笑:

  “既然對你們下這樣的手,那總得有些目的纔對。

  “飛箭留書這位立場如何?”

  “就是他抓了崇山派諸位大俠的。”

  “原來是他……”

  江然輕聲說道:

  “此人和孫縣令勾結?他飛箭留書,當是有事情叫你們去辦。

  “是方纔去的那幾輛馬車?”

  “沒錯。”

  常校尉光棍的點了點頭:

  “他有言道,若是不想麾下弟兄死傷殆盡,讓地獄浮生,餓鬼道現,便得按照他說的去做。

  “關將軍將這些弟兄的身家性命,盡數託付於我……

  “我豈能……我豈能有負重託!?”

  “這倒也說得……”

  江然輕輕點頭:

  “只是你這般作爲,說得好聽了是虛與委蛇,說得不好聽了,便是爲虎作倀了。

  “你可知道,這幫人是什麼來歷?”

  “什麼來歷?”

  常校尉連忙追問。

  “我哪知道……”

  江然白了他一眼:

  “行了,閒話說得差不多了。

  “你若方纔所言皆爲屬實,那就隨我們走一趟。”

  “我早有此意!”

  常校尉立刻點頭,只是卻又輕輕搖頭:

  “不過,一旦離開此地,我的一舉一動,皆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帶着你們去監房倒是無妨,可你們要是想帶着崇山派的大俠自監房離去……

  “哪怕此地兵將因爲我的命令不會爲難你們,但出了這礦場,他們必然前來截殺。

  “縱然我在一旁,也毫無意義。”

  江然聞言眼睛一亮:

  “此言當真?”

  “……自然是當真。”

  常校尉呆呆地看了江然一眼:“你……怎麼了?”

  眼睛忽然忽閃忽閃的發光,看上去怪嚇人的。

  江然擺了擺手:

  “想到了一些好事,沒關係,不用放在心上。”

  他話音一頓,又問了一句:

  “你說是孫縣令於糧草之中做了手腳……此事可有實證?”

  “若是有實證的話,縱然是拼着一死,我也會着人將這消息送出。”

  常校尉說到這裏的時候,言語之中滿是憤憤。

  江然點了點頭。

  所以說,孫縣令在糧草之中做手腳的事情,全都是從那飛箭留書之人的口中聽來?

  實則做不得數的?

  常校尉若所說沒錯,那三人死得確實是有些古怪。

  可具體如何,現如今倒是不好輕下結論。

  不僅如此……就連眼前這常校尉所說,到底是真是假,尚且還在兩可之間。

  只不過這話江然並沒有說透。

  當務之急,也並非是徹底弄清楚眼前之人的忠奸善惡。

  他須得憑藉此人的影響,以及他手裏的鑰匙,在沒有任何損傷和意外的情況下,將崇山派的人給救出來。

  常校尉對此表示配合。

  那分辨他說的話是真是假這件事情,就可以稍微往後延一下。

  ……

  ……

  救人這種事情,總是急迫的。

  江然和唐畫意兩個走在後面,常校尉走在前頭。

  三個人離開了那小二樓,就朝着監房走去。

  這一路自然更加的輕鬆了。

  不過片刻的功夫三個人就已經到了。

  進門常校尉的臉色就是一黑:

  “你們在做什麼?”

  一羣喝的臉色發紅,賭的熱血上頭的兵卒頓時好似被人施展了定身法一樣,定在了原地。

  末了收拾酒瓶子的收拾酒瓶子,藏骰子的藏骰子。

  緊跟着慌忙的站成一列。

  還有個把人喝的太多,東倒西歪的,原地打轉。

  江然看到這裏,方纔反應過來……

  對哈,雖然說這裏是鐵礦場,但這幫人都是兵啊。

  哪裏能夠在這喝酒賭錢啊?

  這一下,讓人抓現行了。

  唐畫意則發現,還有幾道不善的目光看向他們。

  顯然在懷疑,是他們通風報信,把常校尉給招來了……

  當然,對此唐畫意並不打算解釋什麼。

  反正他們在這裏活動的時間,差不多該結束了。

  到時候真正的周城和王安,會替他們背鍋的。

  這麼想想,唐畫意忽然覺得這事還挺有意思。

  有機會的話,倒是想要回來看看熱鬧。

  常校尉凝望着眼前這幾個人,咬牙切齒了一會,這才一揮手:

  “一會再回來收拾你們。”

  說完之後,就朝着監房內部走去。

  江然和唐畫意自然跟上。

  只留下了門前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大難臨頭的感覺。

  有了這常校尉帶路,往下層去就方便了許多。

  很快那一扇鐵門就重新出現在了江然面前。

  常校尉不等他們開口,便從懷中取出鑰匙,正要落入鎖孔之中,他回頭看向了江然:

  “一會你們離開了鐵礦場之後,切記要挾持我。

  “此舉做戲,不是爲了取得他們的信任,只是不要過分加深他們的懷疑。

  “讓我還能有一些斡旋的時間。”

  江然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好。”

  常校尉聽他答應的乾脆,當即也不再猶豫,咔嚓一聲插入了鑰匙。

  轉動之間,就聽得門內傳來接連不斷的機擴運轉之聲。

  江然身懷七巧天工手,又有不少的見聞,知道這扇門確實是如同常校尉所說,鍛造極爲不易。

  恐怕是於這古章縣謀事之人,專門請了機關高手錘鍊打造。

  而當所有的機擴運轉到了盡頭,就發出了叮的一聲響。

  原本紋絲不動的大門,就已經朝着內側彈出了三寸。

  常校尉伸手抓住門把,微微用力,大門就被他拽開了。

  “什麼人?”

  門內頓時傳出冷喝之聲。

  江然尋隙看去,果然就見到了一羣穿着一模一樣的人。

  他們的袖口之上,都繡着一座山。

  而這些人在看到了常校尉時,卻是禁不住面面相覷。

  “常恆,你怎麼來了?”

  當中一個皮膚黝黑,身材不高,卻極爲敦實,年紀大概四十歲上下的男子往前走了一步,眼神之中略顯疑惑。

  “救你們。”

  常恆言簡意賅。

  “你瘋了?不要手下的性命了?”

  那人臉色一沉:

  “你自管去做你的常校尉,我們的生死無需你來擔憂。”

  “你們本就是爲我涉險,如今身陷囹圄,我又豈能見死不救?而且……現在我已經有了一個合適的藉口。”

  常恆說到此處,將身後的江然和唐畫意讓了出來。

  對面一羣人看的面面相覷。

  就聽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問道:

  “他們不就是你手下的兵嗎?

  “你將你們的事情,都告訴他們了?”

  “你們認錯了,這兩位不是我的手下……他們涉險而來,是爲了救你們的。

  “只可惜,他們對我心存疑慮,始終不願意將真實身份告知。”

  常恆說道此處,輕輕嘆了口氣。

  對面崇山派的人都是一呆,還有這種事情?

  那個中年人沉吟了一下,雙手抱了抱拳,正要說話。

  就聽江然笑着安慰常恆:

  “放心吧,我不僅僅對你的身份存疑,對他們的身份也存疑。

  “雖然我是來救崇山派同道的。

  “可是至今爲止,我從未見過崇山派任何一個人……誰知道他們的身份是真是假,是不是你給我下的套?

  “不過這一點倒是無所謂,自然有人可以分辨他們的真假。

  “真的是崇山派的同道自然是沒什麼可說的,如若不是……關起門來全殺了倒也方便。”

  “嗯?”

  那中年人聞言面色一沉:

  “尊駕當真是爲了救人而來?”

  “在下看你,倒是不太想要被救。”

  江然輕輕搖頭。

  “尊駕請回吧。”

  那中年人嘆了口氣:

  “此間之事錯綜複雜,你又不肯道明來歷……我們是不能貿然出去的,事關生死,還請這位兄臺見諒。”

  江然點了點頭:

  “說的好,可惜,這事容不得你們做主。”

  “嗯?”

  那中年人一愣,再擡頭,江然已經到了跟前:

  “在下若是想要殺人,就一定得殺到。

  “在下想要抓人,就一定要抓到。

  “在下想要救人……就憑你也敢攔我?”

  他一邊說話,一邊探手就是一抓。

  這一抓其實是故弄玄虛,本身既不是冷月戲裏的手段,更不是坤字十三瘋魔爪裏的功夫。

  只是看上去有些玄妙,卻並無多少內涵於其中。

  江然的目的,本就不是借這一爪,抓住眼前之人。

  而是要逼他出手。

  果然中年人勃然大怒:

  “豈有此理!”

  身形一晃,如山移轉,掌式一起,重重疊疊,一重更勝一重,接連三重,直奔江然手抓而來。

  江然見此,方纔點了點頭。

  一步頓住,化爪爲掌,掌式一橫,就聽砰的一聲,兩手已經碰在了一處。

  對面這人堆疊了三重【九重驚山掌】的力道,頓時好似泥牛入海,江然竟然紋絲不動。

  緊跟着一股力道將其推開,就聽江然輕聲開口:

  “果然是九重驚山掌,這掌法我曾經見程天陽用過,應該不會有假。

  “你們確實是崇山派的人。”

  “你見過咱們程師祖?”

  對面那中年人聞言一愣。

  江然也是一愣:

  “師祖?這輩分是不是有點太高了?他看上去,也就比你大個十來歲吧……”

  “怎麼可能?”

  對面這人面色一沉:

  “尊駕莫要開此等玩笑,在下今年尚且不足而立。”

  “???”

  江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唐畫意。

  唐畫意炸了眨眼:

  “你就不許人家少年老成?”

  不到三十老成到了四十多?

  江然撇了撇嘴:“行了,既然身份沒有問題,那就都跟我走。不走的話,別看我和你們師祖有些交情。

  “照樣收拾你們!”

  “……”

  對面那位自稱不到而立之年的中年面孔,沉吟了一下之後,看向了一側的常校尉。

  常校尉點了點頭說道:

  “走吧,有他們在,我正好可以趁機將自己摘出來。

  “古章縣的事情,頗爲複雜……你們若是一直留在這裏,也是於事無補。

  “待等出去之後,再做打算也好。”

  聽他這麼說,那崇山派的人又沉吟了一會,這纔對江然說道:

  “有勞了。”

  “聽話就行。”

  江然目光在他們身上一一掃過,又看了常恆一眼。

  心中泛起了一些嘀咕。

  最後揮了揮手:

  “走。”

  常恆當前引路,江然跟在身後,最後的便是唐畫意了。

  一路從地牢之中走出,到了門口,看到那批人還在那裏站着。

  常恆瞥了他們一眼:

  “自己去領十軍棍。”

  “是!”

  幾個人立刻答應了一聲,感覺懸在脖子上的刀總算是落下,有一種早死早超生的快感。

  不過還是有人心存不忿:

  “校尉,王安和周城也賭錢喝酒了!”

  常校尉一愣,回頭看了江然和唐畫意一眼,淡淡說道:

  “他們檢舉有功,功過相抵了。”

  說完之後,就領着人往外走,只留下幾個兵卒在那咬牙切齒的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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