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彌天大謊
“開始了。”
感受着蠱神洞內的氣溫逐漸出現變化，阿竹擡頭仰望第二層洞室的入口，喃喃自語。
“阿竹……”
田有方的目光落在阿竹的身上，輕聲呼喚。
阿竹卻好似根本就沒有聽到一般，只是靜靜的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
“阿竹姐。”
小九喊了一聲。
來人正是唐畫意。
就見唐畫意看了田有方一眼，輕輕嘆息：
‘阿竹’連忙回頭，果然就見那原本蠱王棲息的臺子上，正坐着一個姑娘。
她的笑聲之中帶着譏諷和恨意：
“不過，現在看來，他這一招雖然麻煩，讓我吃盡了苦頭。
卻沒想到，她只是掌嘴一句話，竟然就讓自己莫名其妙的真的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一句話傳入心頭的時候，便讓田有方整個人精神一振。
“你能夠這麼快就想通這些事情，倒是讓我刮目相看。”
“不知道，姑娘可願意幫我們一個忙？”
“任憑你說的天花亂墜，他也不會徹底相信。
“當然，前提是他得有這樣的本事……”
在場除了田有方之外，哪怕是吳笛的眼神裏都略顯迷茫。
“想要讓他重返笛族，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在知道了他想做什麼的情況下，阿那自然應該，遠走天涯！
“唯一讓阿那放心不下的，其實是我們。
“三言兩語之間，就可以將阿那騙的死死的，將我們耍的團團亂轉！
不等唐畫意說話，‘阿竹’就已經冷笑一聲：
“沒想到被人這般稱讚的阿那，竟然也會有這般盲目的時候。
眼眶發紅的說道：
“阿那……給阿竹報仇。”
“瞭解你們的優點，同樣明白你們的軟肋，將你們輕易拿捏，讓你們毫無還手之力！！”
她一臉迷茫的看着自己的手，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是如此一來，她的性命只怕也難以保存。
“你……你……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她是魔教聖女，只是在她看來，這魔教聖女似乎除了在那姓江的身邊賣萌之外，並沒有什麼可取之處。
“尊上，莫不是已經有所猜測？這纔派你回來？”
田有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聲音不去顫抖，卻仍舊無法抑制的帶着鼻音。
“可以將人心，算計至此……並且有這般手段實施這般詭計！”
“阿尚，你到底在說什麼？”
一人一句開口詢問，雖然變了臉色，可言語之中全都是關切之情。
倒是阿卓心頭一緊，隱隱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自然是不知道，心魔唸的強大何止於此？
“可是，我們的本命蠱，都已經交給了族長……交給了那個老不死的。”
“白玉樓千年內力，尚且傷不得他分毫。
“這事賴我們……誰讓我們在他初出江湖的時候，就給他佈下了一個彌天大謊。
“怪我當年未曾查明真相，就貿然偷走了你的蝶蠱，否則的話，憑藉族長的本事，說不定還可以幫你移花接木換回來……”
“仔細想來，他身爲笛族族長，豈能不知道這蠱王棲息之所的妙處？
“哪怕此處對他的噬心蠱無用，但這浮生蠱卻最是脆弱……
“給了我喘息之機……
“我沒有怪你。”
阿竹這纔回頭：
正錯愕之時，就聽那聲音又從田有方等人所在之處傳來：
“看哪裏呢？我在這。”
田有方聽到這話之後，緩緩低下了頭。
田有方眸光落下，只是看了一眼，便已經臉色大變，再擡頭雙眸之中的光彩已經滿是不敢置信：
“頭痛嗎？”
倒是沒想到，竟然會有一身這般了得的輕功。
“想來那位魔尊，會給你們報仇的。
“你們別被騙了……她明明就在這裏，她就是阿竹姐啊。
“偏生他手段了得，無論是將我扒皮修骨，還是拆分血肉，重修形態……哪怕折磨的鮮血淋漓痛不欲生，也可以在短短的兩三日之間，就讓我重新長好。
“全了你們幾個人的這場夢……
“再去將他編制好的謊言，說給你們聽。
‘阿竹’眉頭微微挑起，瞥了吳笛一眼。
“你做……”
“不……不會的！”
她的聲音不大，然而落在衆人耳朵裏，便好似是一道驚雷。
“他自然是有這樣的本事。”
“他不會放任我去死……所以他會偷偷的跟來。
“嗯？”
阿竹此時則好似平靜了許多。
她緩緩擡頭，雙眸閃爍着複雜情緒，看向了在場的幾個人。
可手剛剛碰到阿竹的手臂，便被她狠狠一甩手，直接將手掌打開：
“沒錯……阿竹……阿竹她……
就聽‘阿竹’輕笑一聲：
“小九姑娘，你倒是單純好騙。
“回到過去……”
“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刀，切開我皮膚時候發出的聲音，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用那把鐵銼子在我骨頭上挫骨之時，我骨頭的粉末撒在那敞開的血肉之間……
只覺得過去的這些年，這原本讓自己心頭髮酸的場面，是自己夢寐以求的。
小九對她示意。
“當中不管有幾種結果，我都不會輕易放手。
“其實這般說來，你和我們之間，並無仇怨。
‘阿竹’自然認識這個姑娘。
“那些蟲子在血肉之間攀爬的感覺，簡直比地獄還要可怕。”
阿竹微微搖頭：
而聽到他這八個字的吳笛，也好似想到了什麼。
“你們的恩怨也好，這老不死的謀劃也罷，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憑什麼最終承受這無盡痛苦之人，會是我！？
“你們和他一樣，都不得好死！
“而且，既然現在你們都已經無力抵抗，那不如，我也讓你們體會一下，當時他在我身上做下的惡事！”
“但是也確實是好用。
“那一切都不是假的，是貨真價實，發生在眼前的事情！！”
“那你爲何重逢之後，都不如何理我？”
田有方心頭一緊，趕緊伸手想要去攙扶即將跌坐在地上的阿竹。
“你們這些人，真值得這般大費周折嗎？”
“我……”
洞室之內的幾個人，同時變了臉色。
“將這一切，全都說出來。
他只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那個姑娘仍舊能夠出現在他的面前。
“那老東西只怕做夢都沒有想到，他費盡心機給我下的浮生蠱，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被逼出來吧？”
“只是，他其實挺希望自己這一手是白費功夫。
“甚至……他很確信，只要是頂着這張臉，走出笛族，你們就會巴巴的從藏身之處出來，交出你們絕不可能輕易交出的一切！
“不得不說，你們也確實是他的傑作。
“他真的很瞭解你們。
小九連忙說道：
阿竹喃喃的重複着田有方的話，忽然狠狠地搖了搖頭。
卻見洞室入口，空空如也。
“相反，咱們的對手其實是同一個人。
“讓我回想起所有的一切，借我之手，將你們四個斬盡殺絕。
田有方的眼神之中，勾勒出了巨大的絕望，他的臉色變得慘白無比，手指尖都在顫抖。
不得不說，族長確實是給他編織了一個美夢。
只讓人頭暈目眩，恨不能就此昏死過去。
“我這張臉，是在你們族長爺爺的刀鋒之下，一點點的被修改成了這般模樣。
說話之間，她自懷中取出了一把匕首，咧嘴獰笑：
唐畫意眸光一沉：
“掌嘴！”
先前不是因爲心魔唸的力量不足，而是擔心她被腦子裏那蠱蟲所害，方纔沒有傾力而爲。
小九咬牙說道：
她說到這裏，卻停了下來。
阿竹這才恍然，來到了田有方的跟前：
一個聲音忽然自第二層洞室的入口傳來。
“你們可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境遇？
“每一日睜開雙眼，臉上的劇痛足以摧毀心智。
“此去若是找不到的話，我空手而歸，他不會有任何損失。
“剪紅塵一曲，織浮生一夢。
瞳孔猛然收縮：
只要他們都好好地，心裏的那一關，早晚有一天可以過去。
忍不住看向吳笛和阿卓，還有田有方，希望他們能夠拿出證據來證明眼前這個‘阿竹’所說的，都是假的。
他完全可以接受自己這幾年的仇恨是一場笑話，也無所謂曾經落在他身上的那些憎恨和誤會。
“可問題是，要不是你們的話，本姑娘豈會遭受這般折辱？
“你說得對，我恨那老東西，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將他一身的骨頭拆下來，打造一把椅子，天天坐在屁股底下，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喊他一聲阿那。
面對田有方的觸碰，阿竹卻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讓過了那隻手。
“阿那叫你呢。”
腦袋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但凡能夠找到，我們必然彼此糾纏。
可以被唐畫意輕易揉捏。
“用的好了，可以活人無數，用來殺人，也無跡可尋。
“臉這種東西能算得了什麼？
“不說這天底下有人有易容的本事，更有些武功可以改變人的容貌，做到以假亂真。
“至於到了你們笛族……
“到底還是讓你們經歷了一場大起大落的心境變化。”
“阿竹，伱怎麼了？”
“你這是怎麼了？哪裏難受？”
“現如今我們拿什麼報仇？”
“而且，這天底下怎麼會有人的容貌和另外一個人長得這麼像？
“幾乎沒有半點區別？
“這合理嗎？”
“所以，他故意放我離開笛族，尋找阿那。
“如今唯一要做的，便是給她報仇。”
倘若無所顧忌，那兩重蠱術，都可破去。
“他的意思還不明白？
“我被人在腦海之中，編織了一個夢。
“昨天晚上……這個夢，實現了……幾乎就要實現了。”
唐畫意翻了個白眼：
“阿竹姐？”
只是當她看過去的時候，得到的仍舊只是沉默。
“而到了那個時候，便是你這個替身登場的時候了。
可見本領不過如此。
“不過你們放心，你們死了之後，我也會進去蠱神洞。
小九忍不住開口詢問。
鮮血落地，就見血液之中，滾動着幾隻蠕動的蟲子。
“說不定，他就是故意讓我留在這裏，好讓這浮生蠱脫離我的腦子。
雙拳緊握，顫抖不能自抑。
“畢竟，在族長的話本之中。
“放肆。”
“阿竹，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
“你們的阿竹，早在數年前的那個晚上，就被你們的族長爺爺殺了！
“你們的阿那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姓江的隨波逐流，又能有什麼洞察先機之能？
“這魔教的魔尊，說不得，只是武功高強，實際上不值一提。”
“阿竹！？”
“哪怕殘存着它的氣息，也可以叫這‘浮生蠱’躁動不安。
阿竹則好似是狠狠的鬆了一口氣，她輕輕揉着自己的腦門，敲了敲之後，這才說道：
小九聽着她的話，一時也是啞口無言。
“昨天晚上，她找到咱們說的那些話，也只有阿竹姐才能夠說的出來。
聲音冷厲，叫人心寒。
有盈盈閃亮之物，自臉頰落下……
田有方搖了搖頭，伸出手來去觸碰阿竹的髮絲。
“他盯着你看了兩眼之後，然後告訴你……哦，你的下巴有點太尖了，骨頭還要磨一磨。
只是田有方，吳笛還有阿卓，都沒有被她說服。
“哦，你的顴骨太高了，得挫一挫……
吳笛在一旁看着，覺得有些發酸，卻又嘆了口氣。
如今她身體的兩種蠱蟲全都被逼了出來，對於心魔念自在再無扛手。
“浮生蠱？”
“沒想到，這地方還有這樣的作用。
“事到如今，傷心也是無用。
而就在她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吳笛輕輕按住了她的手，他嘆了口氣說道：
田有方呆了一下，繼而嘆了口氣：
“你我多年不見，想來你定是怪我的。
膽子好像還挺小的，怕鬼。
“所以，這一切是在很久之前，就被族長爺爺盤算好了嗎？
“阿那逍遙江湖，想要尋找他並不容易。
‘阿竹’臉色一變，猛然轉頭。
“唐姑娘，快去，族長設下這般陰謀，絕不是爲了對付蠱神這般簡單！
“尊上只怕會有危險！！”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那容貌和阿竹一模一樣的姑娘，就聽她一言一字的說道：
小九的聲音越來越大，到了後來，不知道是想要用言語來說服自己，還是想要用那越來越大的聲音證明些什麼。
“厲害，不得不說，他老人家的手段，着實是厲害。
“而這一切，只是因爲，他要用這張臉來騙你們。
“……紅塵萬千，浮生一片。”
看向田有方：
“阿那，什麼是浮生蠱？”
田有方滿目深情的看着眼前的姑娘，柔聲說道：
“可是啊，他每在我臉上劃下一刀的時候，我也同樣恨你們。
“那張老臉，拿着匕首在我眼前比比劃劃的模樣，只要回想起來，就叫人頭皮發麻。
田有方見到她，方纔鬆了口氣，苦笑一聲：
“唐姑娘……
先前她曾經和唐畫意打過交道，知道這姑娘有些本事，可以喚醒人的記憶。
吳笛豁然擡頭：
相比起愛情來說，吳笛更希望他們的友誼可以長存。
“且不說我了，縱然阿那也沒有這樣的本領。
然後有些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腦袋。
“不管我對阿那如何無情，阿那對我仍舊義氣深重。
“以至於他此後事事都留一手。
他的手腕一緊，順勢看去，吳笛死死的握着他的手臂。
微微頓了一下之後，她卻又笑了起來：
“不過，你們可知道……真正讓人絕望的是什麼？
“是當你承受了無數痛苦，長好了一張臉。
‘阿竹’想都不想便已經拒絕了，她眸光冷厲，陰沉沉的開口說道：
“道理確實是這樣的道理，咱們之間並無仇怨。
“不愧是蠱王棲息之處。
“而這個時候，只要我被抓回笛族……清楚了事情原委的阿那，必然不會放任我不管。
言說至此，阿竹擡頭看向了田有方：
一個‘夢’字尚未說出口，‘阿竹’便已經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不願意。”
只是讓田有方和吳笛都沒有想到的是。
而吳笛則笑着說道：
“以爲自己是另外一個人……實際上，我根本就不是那個人。
“浮生蠱編織浮生一夢，讓我自以爲自己是阿竹。
唐畫意的心魔念勉強破開了第一蠱的縫隙，窺探到了一些虛假的記憶，卻無法觸及到核心。
“你們那位族長的手段，更是非比尋常。
“你可是天才人物，現在何必明知故問？
“看到浮生蠱，你就應該明白一切了。”
“雖然過程並不叫人覺得愉快就是了。
“說實話，蠱術確實是很驚才絕豔。
正要張嘴說話，卻猛然噴出了一口鮮血。
眸子裏也未曾燃燒希冀之色。
“我們其實，不是早就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嗎？
“這是什麼？”
“方纔有些恍惚了，沒有聽到你喚我……
她說到這裏的時候，好似回想起了某些事情，眼神裏泛起的是無窮的忌憚之色。
不過她體內有兩種蠱，一種遮蔽記憶，一種塑造虛假的記憶。
“她怎麼可能是另外一個人？
“你第一天跟着他啊？
“只可惜，假的終究是假的，成不了真的。
“別碰我！！！”
他深吸了口氣：
“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那會局勢不明，自然不能這般蠻橫行事。
“我姐夫那人吧，天性多疑。
“那蠱神撐死也就活了一千年，還躺了九百九十九年。
“哪怕她當真能夠活蹦亂跳的站起來詐屍，你們尊上也能一個大耳帖子讓她重新躺回去當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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