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自囚觀月樓

作者:菠蘿三兄弟
第237章自囚觀月樓

  “二叔,你用些菜飯吧,就算沒口味,喝口雞湯也是好的。事已至此,你不喫不喝,和自己過不去,又能挽回什麼?”

  刺史府,沈佐書房內,沈雅端着一些飯菜耐心地向沈佐勸說。

  刺史大人癱坐在書桌後面的椅子上,神情耷拉,一臉的生無可戀。

  他也沒看自家侄女,而是扭着腦袋看向窗外。

  外頭夜幕降臨,視線受阻,看得不是很遠。

  但是,幾十丈外,那高樓上的隱約燈火,還是頗爲顯眼的。

  那裏,正是慶城鼎鼎大名的刺史府觀月樓!

  樓高可摘星,觀月如臨天。

  近一個月前,觀月樓更是成爲梁州最爲耀眼的地方,承託了楚棠與許凌風決戰的威名。

  今日,觀月樓更是成爲梁州的暴風眼,隨時都是掀起驚濤駭浪的可能。

  其中的主角,還是因爲楚棠!

  在沈佐心裏,他認爲楚棠與他是犯衝的,不然怎麼每次對方搞事情都會搞到他頭上來呢?

  “這傢伙一定是上天派來懲罰我的!”這句話,今天沈佐已經說了不下十次,唸叨一整個下午了。

  實在是今天后半天,他受到的驚嚇太大了。

  正午時分,楚棠來到刺史府求見他。

  沈佐剛好在府裏,就把他請了進來。

  這些時日,沈佐也聽過楚棠與南慶侯世子的恩怨,對此也頗爲提心吊膽,生怕兩人鬧得不可開交,最後還是得他下場收拾爛攤子。

  好在這十多天來,兩方相安無事,給他過了幾天安生日子。

  正當他疑惑楚棠爲何來找他時,一見面,楚棠第一句話就把他震得差點倒在地上!

  “沈大人,楚某把王浩辰殺了。”楚棠上來就開門見山。

  哪個王浩辰?

  沈佐懵了一會,頓時就反應過來:南慶侯世子!

  他連忙追問是怎麼一回事,楚棠並沒有隱瞞,也沒有添油加醋,反而從趙子瑜找他求救開始,到常小明的遭遇,再到今日他楚棠殺入侯府大開殺戒的事,前前後後詳細講了一遍。

  最後,楚棠說明來意:“慶城以東的事務,都歸沈大人管轄處置。楚某如今還是桂郡捕快身份,今天緝捕犯人時不慎將犯人給殺了,而對方身份特殊,也只能來請沈大人發落了。”

  “難道要我謝謝你嗎?”沈佐看着楚棠那認真的雙眼,差點一口氣上不來要悶死。

  他鬱悶死了,也恐慌得很,全身都顫抖起來,指着一身血污的楚棠說不出話來。

  是的,他殺了楚棠的心都有了。

  如果不是打不過對方,他早就衝上去與之拼命!

  南慶侯誒,王陽呀,那個絕世兇人!

  他的兒子死在了慶城,就在他沈佐管轄的地帶,無論是誰殺的,梁州刺史都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何況,殺他的還是楚棠!

  桂郡捕快出的手,確實與他這個梁州刺史有緊密的關係!

  沈佐知道,他現在是黃泥巴掉褲襠上,不是屎也是屎了。

  王陽絕對不會讓他好過的!

  身爲刺史,沈佐有自己的渠道,他比常人更瞭解王陽的爲人。

  王陽憑什麼封侯?

  武功嗎?

  別開玩笑了,區區六境戰力,軍中高層比他厲害的比比皆是。

  軍功?

  有一些,但軍功可大可小。

  大堯朝廷大把將門出身子弟,自小練武,武功不比王陽要差多少,而且這些人自幼熟讀兵書,還跟着父輩耳濡目染,軍事才能也不遜色的。

  他們戎馬一生,都不一定能混夠封侯的軍功。

  偏偏王陽一介草民,半路從軍的人,反而在四十歲之前封侯了,仗的就是他夠狠!

  不僅對敵人狠,對自己也狠。

  對敵人狠,是說他對敵時只管殺傷,從不要俘虜,敗在他陣下的敵軍,大多沒有活口,是一個大大的殺神。

  據說蠻族一聽王陽的名字,要麼是咬牙切齒恨不能生啖其肉,要麼是恐懼有加生不起對抗之心。

  止小兒夜啼,說的就是王陽對戎族的威懾力。

  說他對自己恨,是因爲他一旦拼起命來,不管不顧,常常把自己扔進最殘酷的戰陣之中,一點後路都不給自己留。

  也就是多次置之死地而後生,從亂軍之中殺了出來,也就殺出了他南慶侯的榮譽和威名。

  殺心大,殺性重,殘忍,殘酷……

  對於王陽的形容,難以一概而論,但無論是誰,都知道他一旦殺紅了眼,什麼都做得出來。

  沈佐雖是練武之人,但武功不高,身爲文官,對這樣的人一向都犯怵得緊。

  如今因爲楚棠,他就要與王陽對擂了,他心裏生寒,惶恐之極。

  這不,哪怕他暫時把楚棠收押了,他也是忐忑了一下午,菜飯不思,食慾不振,更打不起力氣處理事情,蔫了整整半天。

  其實面對楚棠,他也有點慫了——

  連南慶侯唯一的兒子都敢殺的人,沈佐除了寫一個大大的“服”字給對方,他也無法用其他詞彙來形容了。

  既佩服,又無奈。

  這不,名義上是收押了楚棠,其實也不敢對他太過,將對方安排在了觀月樓,又下令刺史府的侍衛在樓下看管。

  如今的觀月樓,牀榻、洗漱、衣物、食物一應俱全,哪裏是犯人能夠享受的地方?

  沈佐不喫不喝的行爲,還是急壞了下面的人,只好向沈佐一向疼愛的沈家大小姐沈雅彙報。

  於是,沈雅親自端着飯菜上門勸說了。

  “二叔,人是鐵,飯是鋼……”

  “不喫!就是不喫!”沈佐像個小孩子一樣不耐煩地揮手,“小雅,二叔現在真的沒胃口,伱就讓二叔靜一靜吧。”

  沈雅冷哼一聲:“二叔,是你自找的麻煩,怪得了誰!”

  “我自找的?”

  “你把楚棠扣在刺史府啊!”

  沈佐一臉的無辜,指着自己說:“南慶侯府那麼多侍衛,守備軍那麼多士卒,都阻止不了他行兇!以他的輕功,還有他那武功,你覺得我這三腳貓功夫和刺史府那點守衛力量,能把他扣下?是他自己選擇留下的好不好!你沒看到我都不敢把他押進大牢嗎?都把一整幢觀月樓借給他住了!”

  沈佐只有一個意思:楚棠是自囚觀月樓的,他也很害怕的好不好!

  “他爲什麼要作此選擇?”沈雅忍不住問道。

  “誰知道!瘋了吧?傻了吧?又或者是閒得慌,沒事幹,消遣一下我!”

  沈雅對此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此中用意,大概只有楚棠自己知道了。

  沈佐憋屈地嘆道:“這傢伙,死也不肯給我安生啊!”

  沈雅嗯了一聲,輕輕將手中的端盤放在書桌上,說道:“二叔,楚棠之事,我已去問過我們陶院長了,你不想聽聽她的意見嗎?”

  “陶英?”沈佐精神一振,坐直了身體。

  他可聽說了,楚棠殺王浩辰時,陶英也在現場,也算是當事人之一。

  陶英無論是武功還是智慧,在慶城都是聲名遠揚的,沈佐並不敢小看她,如今無計的他,恨不能有人能指點迷津。

  “小雅,陶院長說什麼了,快快說來!”沈佐急切得緊。

  沈雅不說話,指了指桌上的飯菜,一臉笑意。

  “你……”

  “喫吧!喫完我再說。”沈雅不爲所動。

  沈佐無奈,只能拉來飯菜到面前,猛地扒拉,狼吞虎嚥一陣,吃了大半後,推開飯碗,摸了摸嘴,急切地說:“小雅,該說了吧?”

  沈雅點點頭,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說道:“二叔,你知道我是在哪裏找到陶院長的嗎?”

  “你這樣說,那肯定不是在書院啦。”

  沈雅說道:“我是先去書院的,但找不到她,後來一打聽,說她在緇衣衛駐地。”

  “緇衣衛?”沈佐悚然一驚。

  身爲文官,他對可以繞過朝廷部門對無數人有生殺大權的緇衣衛向來沒有好感。

  只是他也知道,大堯和皇室也都需要緇衣衛的存在。

  刺史府和緇衣衛,在慶城一向都是相互配合的角色,雙方共同處理過不少事情。

  “對!這事不能讓我刺史府自己扛啊,得拉緇衣衛下水!”沈佐恍然大悟,“小雅,據說陶院長對楚棠向來青眼相待,她去找緇衣衛幫忙了?”

  沈雅說道:“回刺史府之前,我就去緇衣衛駐地找了陶院長。她說,緇衣衛副指揮使已經將此事向雲城方面的緇衣衛指揮使彙報了,就等着上面的指示呢。”

  “那我呢?陶院長說了要怎麼做嗎?”沈佐急切地問。

  沈雅面色凝重了一些,道:“陶院長說,此事關係到南慶侯,而南慶侯如今在梁州總督麾下練兵。”

  沈佐等着沈雅說下去,後者卻良久不說話,他不由脫口問道:“沒了?”

  “沒了。陶院長只說了這句話。”沈雅跟着苦笑,“二叔,我這一路都在琢磨這句話,想來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水太深,你把握不住,趕緊讓把總督拉下水吧。”

  沈佐一拍手掌,沒好氣說道:“你以爲我傻嗎?把楚棠留下後,我就立刻讓人飛報總督了。”

  好吧,大家都賊溜得很,就一個宗旨:我好過不了,你也別想好過!

  緇衣衛副指揮使搞不定,那就拖緇衣衛指揮使下水。

  刺史不懂怎麼處理,那就讓總督來接這燙手山芋。

  別的事這兩人可能往下推,涉及到南慶侯,他們想置身事外都不行。

  不然南慶侯把事情搞大了,誰都沒好果子喫!

  沈雅見沈佐一臉不忿,又說:“二叔,飛報一次是否不夠呀?我想除了派人飛報,你還得讓信鳥多飛報幾次呀。形勢一次比一次報得嚴重,總督也就不敢怠慢了。我想陶院長的意思應該是要緇衣衛指揮使或者總督,出手要比南慶侯早,遲了就沒用了!”

  沈佐恍然,一拍腦袋,懊惱不已:“你看我這榆木腦袋!小雅,還是你年輕人心思轉得快!得!我現在就一連報十二封飛信給總督。我得讓他也跟着擔心受怕!”

  說着,沈佐並不顧忌沈雅在場,攤開書桌的紙筆就開始寫信了。

  沈雅見狀笑了笑,螓首微側,看着遠處漆黑中星火閃爍的觀月樓,臉色漸漸凝重,心裏嘆息一聲:“楚棠,我也只能幫你到這裏了……”

  這一天,爲楚棠奔波的人並不少。

  陶英自不必說了。

  與楚棠分別後,她就直奔緇衣衛駐地,找到了唐越。

  她到之前,向來消息靈通的唐越就知道楚棠將王浩辰給梟首了。

  一聽到陶英到來,他就猜到了對方的來意,頭都大了一圈,又不能拒之門外,只好硬着頭皮相見了。

  見了陶英,唐越直接就說此事他處理不了,已經飛報緇衣衛梁州指揮使了。

  陶英聽聞,當即笑了,直說這就好這就好。

  然後,她就留在緇衣衛駐地,要等緇衣衛指揮使的回信。

  這一等,就是一天。

  除了陶英,下午楚棠殺人的消息傳開後,在梧桐書院聽聞此事的蘇清月嚇得臉色煞白,差點暈過去。

  如果說沒有武功的她,對於江湖之事只是一知半解的話,那自小在慶城長大的她,對於南慶侯的勢力和威名,那是耳熟能詳了。

  正是瞭解,才明白楚棠殺了王浩辰會引起多麼糟糕的後果,身體不好的她,受此衝擊,人都虛弱了三分。

  來不及怨怪楚棠,愁了大半天的她,讓丫鬟小悠收拾一番後,趕回了蘇家。

  如今的蘇家,樣貌還是那個蘇家,精氣神卻不一樣了。

  在城東,程家被他們兼併後,蘇家就是當地最大的世家。

  勢力暴漲的他們,走路都帶風,神氣了許多。

  此次還是蘇清月從桂郡回到慶城後第一次回到蘇家,一進家門,就發現了家中長輩和兄弟姐妹士氣高昂,面帶春風。

  沒了程家的牽絆,蘇清月父親蘇弘一郡太守的威風和重要性又體現出來了,她在蘇家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可當聽到她讓蘇家出面幫一幫楚棠時,衆人又都住口了。

  殺掉王浩辰的楚棠,如今在慶城是出盡了風頭,但誰都知道他要面臨南慶侯猛烈的報復,是沒有多少人敢與他沾邊的。

  蘇家也不敢。

  無論蘇清月怎麼說情,哪怕她說不用蘇家光明正大出面,只需要楚棠在逃亡時他們肯給予一點方便那就足夠了。

  適合楚棠逃亡的路線就兩條。

  一個是出南門回桂郡,可這不是上上之選。

  更好的選擇是走東門出梁州,進入荊州,流浪天下。

  而蘇家,就在慶城之東,能在那時給予很大的便利。

  可這一點蘇家長輩都不敢保證,甚至絕口不提楚棠對他們滅掉程家作出的貢獻。

  無論蘇清月怎麼哀求,他們都無動於衷,直說愛莫能助。

  沒有辦法的蘇清月,只能失望而回。

  蘇清月之外,還有深居梁州別駕府邸的陳素明,也不禁爲楚棠擔憂。

  她不止一次從姐夫家人中打聽楚棠的事蹟。

  她本來不大明白楚棠幹掉王浩辰的影響,可當聽到府里人說此次楚棠被扣押在刺史府,肯定九死一生了。

  南慶侯王陽必殺他!

  陳素明幫不上什麼忙,急切之下,又只能暗自祈禱楚棠吉人自有天相。

  “楚棠,你怎麼不逃呢?”祈禱之餘,陳素明不解楚棠的選擇。

  她比很多人都清楚,楚棠輕功高絕,想要逃跑的話,別說一個刺史府,就是再高大的城牆也阻止不了他出去。

  其實,與她一樣,許多人回過神後,都奇怪楚棠的選擇。

  他此時在做什麼?

  留在慶城的最終目的又是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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