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一起睡覺

作者:烏龍煮雪
哐當、哐當……

  列車行進着,鐵輪劃過鐵軌,一直延伸到天邊去。白鵝毛似的雲,絲絲絮絮地鋪在藍天上。

  蘇亦和兩隻白夜走進了a車廂,這裏的裝潢明顯比他們剛纔待的d車廂豪華許多。

  每兩個軟臥爲一個單獨的格廂,走道空間寬敞,魔術師白夜隨意打開了一間軟臥廂,笑意盈盈地朝精靈蘇亦微躬身,做了一個殷切的騎士手禮:

  “請進,殿下。”

  蘇亦瞄了他一眼,這隻戲多的白夜半身倚靠在紅木廂門旁,猩紅色的絲絨披風微垂落在地,黑西裝外套裏的襯衣領口很低,露出吸血鬼特有的森白膚色,整個人慵懶隨性,掛着裝腔作勢的微笑。

  “做作。”

  保命系統在蘇亦心裏發出無情的嘲諷。

  蘇亦沒說話,他走進軟臥廂,這裏像一個簡單的雙人間,甚至還有單獨的洗浴間,雖然空間很小,但不用去火車上的公共衛生間,條件已經算很好了。

  兩張軟臥牀上鋪着雪白的被褥枕頭,看起來很柔軟,兩張牀之間有張木桌,桌旁是玻璃車窗,天藍色的窗簾整齊地結成兩束,分佈在窗的兩側。

  魔術師白夜殷勤地把軟臥上疊成豆腐塊的被褥都攤開,鋪好,拍了拍枕頭,笑着對蘇亦說:

  “過來睡覺吧。”

  蘇亦徑直坐到牀上,窗邊陽光明媚,和煦的風吹過,秀麗的風景在不斷倒退,光輝透過天藍色的紗簾,影影綽綽地落在雪白的被子上。

  睏意一陣陣襲上心頭,一夜未睡的累乏感在四肢百骸裏涌動,作戰時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看到牀鋪枕頭和鬆軟的被褥,蘇亦只感覺眼皮子都在打架,幾乎就要閉下去。

  眼看蘇亦過去睡覺了,牀邊站着一位高大的吸血鬼,臉上的微笑意味不明,不知憋着什麼壞。狼人白夜皺了下眉,不甘示弱地要擠進來。

  “砰。”

  狼人兩米的身形過於高大,一進來就敲到門頂,發出一聲悶響。

  蘇亦正躺在牀上,聽見聲響擡眼看過去,看到高大的狼人白夜一進來,本來還算寬敞的雙人臥廂瞬間變得擁擠了,白夜不得不弓背低頭,纔不至於撞到車頂。

  “呵,傻大個。”

  魔術師白夜發出輕聲的嘲笑,動作自然地給蘇亦墊高枕頭。

  狼人白夜沒理他,矗立在蘇亦的牀腳,不肯走。

  他的身量實在太高,頭皮貼着軟臥廂頂,頭兩側立着的白毛狼耳朵都沒地方立了,蘇亦看見狼人白夜動了動耳朵,那狼耳朵就往後縮起來,軟趴趴地貼在腦袋上。

  看起來…很乖。

  此時蘇亦已鑽進被窩裏,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他看着白狼毛茸茸的耳朵,心裏有點癢癢。

  好想…rua一rua。

  纖細的手在被窩裏攥緊被角,蘇亦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白夜的狼耳朵。

  獸人的感知力極強,察覺到蘇亦的意圖,白夜立刻甩着狼尾巴湊上來,把站在牀旁的吸血鬼白夜擠到一邊去。

  “咯吱——”

  狼人白夜趁機坐到蘇亦的牀邊,他剛坐下去,就聽牀裏的彈簧發出一聲抗議,火車臥榻一下子承受不住獸人的體格重量,深深地凹陷下去。

  魔術師白夜不跟他擠,悠哉地坐到另一張空牀上,噗嗤一聲笑起來:

  “哪兒跑出來的白毛畜牲,這麼重,把老婆的牀都壓塌了。畜牲也配上牀睡覺?自覺點,滾出去看門吧。”

  狼人白夜發出嘶的低吼,是狼犬類的警告聲,聽起來兇得很,可惜他被套着鐵製止咬器,沒法隨便咬人,魔術師得意地坐在對面低笑起來。

  “唔。”

  忽然,躺在被窩裏睡覺的蘇亦感覺自己的額頭被蹭了一下,一隻毛茸茸的腦袋湊過來,雪白的毛髮落在他的頰邊。

  蘇亦睜開眼,看到狼人白夜趴在他胸口前,整個人撐在他被子上,頭頂上的狼耳朵一下豎起來,一下又委屈地垂下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你…幹嘛?”蘇亦露出黑溜溜的眼睛,嘴巴和半張小臉都藏在被子裏,聲音有些悶悶的可愛。

  白夜把尖尖的狼耳朵豎得高高的,又動了動:“你剛纔不是想摸嗎?”

  “我沒有。”蘇亦躲在被子裏,不好意思承認。

  “真沒有?”

  白夜把腦袋湊過來,幾乎貼在蘇亦的臉面前,毛絨絨的白狼耳朵立起來,尖尖的,又垂下去,反覆幾次,表演一樣要博取蘇亦的關注。

  那毛絨狼耳看起來軟乎乎,很好rua的樣子。

  蘇亦看得笑起來,眉眼彎彎的:“那我就…摸一下。”

  他從被子裏伸出手,輕輕地放到白夜的狼耳朵上。

  雪白的髮絲從指間穿過,蘇亦用食指和拇指捏住那對狼耳,感覺到耳朵動了動,暖乎乎的狼毛蹭過他的指腹,很柔軟,很舒服。

  蘇亦開心地rua了一會,忽然感覺軟臥廂內怎麼如此安靜,再一瞥頭,看見魔術師默默拿着一個微型攝像機,閃爍的紅光點正對準他。

  蘇亦:“你做什麼?”

  “錄像呀。”魔術師白夜滿不在乎道,“到時候把視頻文件上傳到隊內羣裏,讓大家看看親愛的你有多偏心。”

  蘇亦反駁:“我哪裏偏心了。”

  魔術師白夜:“你摸他。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你對一個白夜做的事,要對全體白夜都做一遍。”

  蘇亦:“可是…你們又沒有耳朵。”

  “怎麼沒有耳朵?”魔術師白夜笑着撩起自己的黑髮,露出打着黑耳釘的森白耳垂,“這不是嗎?”

  蘇亦撇撇嘴,人耳朵有什麼好rua的,要毛絨絨的纔好rua。

  “睡覺吧。”坐在牀邊的狼人白夜輕輕拍一拍蘇亦,提醒他休息,轉頭警告魔術師:

  “別再吵他了。”

  兩隻白夜都安靜下來,蘇亦蓋着被子合上眼睛,睏乏感一陣一陣,像潮水一樣沖刷過他的身體。

  蘇亦躺在那浪潮當中,卻聽見耳邊嗡嗡嗡嗡的嘈雜聲。

  他的大腦剛剛急速運轉了一整晚,那些激戰的畫面、直播間裏飛行的彈幕,鋼刀男吊死的屍體、程序員消失的小黑屋、金髮001臉上濺起的鮮血……

  一幕一幕,走馬燈似的在腦海裏切換着,蘇亦明明已困的要死,一下子卻也睡不着,他翻了個身,把臉朝向牆壁。

  狼人白夜察覺到了他的不適,伸手把簾子一拉,軟臥箱裏的光線瞬間暗了下來,只留了一小道縫,還透着窗外明媚的好天氣。

  “睡不着嗎?是不是牀板太硬了?”保命系統在心裏問。

  它監測到了蘇亦的不對勁,身體各項指標都顯示出主人蘇亦很困很想睡了,可大腦表皮層的精神活動卻依然很活躍,完全沒有開始沉睡的情況。

  “嗯。”蘇亦睜開眼睛,無奈地應了一聲。

  明明置身於舒適的睡眠環境,卻無法入睡,蘇亦輕輕嘆口氣,他開始理解失眠的痛苦了。

  保命系統:“牀太硬的話,就讓那頭白毛畜牲來當真皮軟墊好了。”

  蘇亦:??

  他不知道保命系統跟白夜說了什麼,狼人白夜猩紅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窸窸窣窣地撩開被子,迅速鑽進來!

  “嗚!”蘇亦叫了一聲,小小的被窩馬上升溫,狼人白夜貼着他,鋼鐵一樣的臂膀摟住他,把他抱起來:

  “睡我身上。”

  蘇亦靠在狼人白夜的臂彎裏,周身都是軟乎乎、毛絨絨的,很暖和,白毛在光線中散發出銀色的光芒。

  忽然,被窩裏有什麼毛茸東西鑽出來,蘇亦一下子覺得很癢,那東西從他腿間掃過,貼着他的胸腹鑽上來……

  “抱着。”

  是白狼的大尾巴。

  毛茸茸的尾巴貼在蘇亦身前,代替抱枕讓他抱住,柔軟而舒適,雪白的尾巴尖還輕輕甩了甩,像是撒嬌。

  蘇亦笑了一下,纖細的胳膊把白狼的大尾巴摟進懷裏,緊緊抱住,他感覺自己陷在一團毛茸茸裏,彷彿睡在安全舒適的雲朵中。

  “聽點輕音樂,放鬆一下吧。”保命系統發號司令。

  坐在對牀的魔術師白夜很快就調出一個播放器,小小的白鴿藍牙音響,懸浮在空中,白夜指尖一滑,往歌單裏選中了一首:

  輕緩的古典鋼琴音,配合着優雅的小提琴,耳熟能詳的旋律流瀉而出。

  蘇亦小時候學過鋼琴,只聽前奏這幾個音他就聽出這是什麼曲子了。

  世界著名經典曲目,帕赫貝爾的《d大調卡農》。

  據說音樂是人類從靈魂裏流淌出的語言,無論人種無論民族,所有人都能在音樂中得到療愈與平靜。

  蘇亦閉上眼輕輕呼吸,感覺腦海中那一幕幕鮮血畫面被沖淡、消減,最後消失,他聽見白夜的聲音低柔地繞在耳邊:

  “記得嗎?我們高中一起合奏過。”

  列車行進着,白夜坐在對牀上默默注視着蘇亦,他身上哥特式漆黑的西裝和雪白的臥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光透過紗簾縫隙,落在暗紅色的絲絨披風中,照亮出一抹鮮豔奪目的紅。

  “記得。”蘇亦輕輕應一聲。

  音樂如清泉洗滌過靈魂,他感覺舒服多了,微微睜開眼,看見魔術師白夜靠在牀邊,窗邊拉起的簾子透出一道光,落在他身上。

  吸血鬼蒼白的皮膚一半沉在陰影裏,一半露在光明處,明明是隻屬於黑夜的驚悚存在,可出現在陽光下卻也如此自然,沒有被燒成灰燼。

  蘇亦看見吸血鬼白夜那一雙暗紅眼睛被陽光照得亮亮的,正笑意盈盈地和自己對視,眼眸裏含着許多溫柔意味。

  心臟忽然像被撞了一下,跳得快了幾分。

  蘇亦想起高中他們一起合奏《卡農》的時候,那是自己這麼多年學生時代裏,唯一一次上臺參加文藝匯演。

  高中時他和白夜沒有分在一個班,白夜是隔壁班的,並且擔任了校學生會的體育部長,當時正逢學校校慶,學生會要至少出三個節目,文藝部部長翻到白夜的資料上寫着:小提琴十級,就安排他出個演奏。

  由於白夜個人演奏水平有些堪憂,並曾在小學全校匯演時有過小提琴獨奏大型車禍的記錄,文藝部長要求他,至少找一個合奏對象,萬一他車禍了,另一個可以稍微救場一下,不至於太丟臉。

  學生會裏的大家基本都有些特長,拉提琴的、吹薩克斯的、彈鋼琴的,要找個搭檔並不難。白夜朋友又多,學生會裏的人要是忙,他班上也有不少同學會樂器。

  但那時白夜的腦海裏只跳出一個名字。

  他記得以前初中他偷偷翻過蘇亦的學生資料卡,所獲榮譽那一欄寫了三四行數學競賽獎項,最後一行小小地跟了幾個字:鋼琴十級證書。

  接下來好幾天,蘇亦班上的同學就經常看到隔壁班的校草老蹲在自家班級後門口,不知道想幹嘛。

  蹲到第二天,有同學忍不住了,問他幹嘛呢,高一白夜拎着個黑書包,拽拽地回:

  “等人。”

  幾個同學瞭然,瞬間露出八卦的笑容:“等誰呀?”

  白夜一臉冷酷:“關你屁事,管好你自己。”

  同學們嘻嘻哈哈笑着哄散了,白夜朝逐漸走空的班級裏看了眼,嘆氣,蘇亦今天也沒有來上課。

  因爲先天心臟病的緣故,蘇亦經常缺勤,有時上兩節課早退,有時半道過來上一節課又去醫院了,有時全天都不來,可以說是“神出鬼沒”,極難逮到。

  白夜給蘇亦的q`q發過消息,但沒回,也沒上線。

  當晚他打了個電話給蘇亦家裏,是保姆接的,說蘇亦在醫院休息,有什麼消息她可以轉達。

  聽見醫院,白夜哪裏還顧得上什麼合奏的事,趕忙問蘇亦的身體情況,對面的阿姨說只是例行心臟檢查,沒有大事。

  他再接着問是哪家醫院哪個病房,自己想去探視,對面的阿姨就客客氣氣地開始打太極,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直接回復。

  白夜聽出來對方不想跟他透露太多,他也沒法強求,只好失望地掛了電話。

  接下來三天,白夜繼續在蘇亦班級後門蹲守,鍥而不捨,像一朵固執的蘑菇,引得校內一時猜測紛紜。

  蹲到第四天,終於,白夜在教室裏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蘇亦穿着校服,削瘦的背薄得像紙片一樣立在座椅上,正乖乖地寫作業。

  窗外陽光正好,投在他握筆的手上,一片光亮裏,作業紙映出一杆纖細筆直的倒影。

  白夜視力很好,一眼看到蘇亦的作業本上有一堆函數符號,正是恐怖的數學作業!蘇亦筆尖不停,似乎解題根本不需要思考,連草稿都不打,正確的公式算數自動從他的筆中流瀉而出,順暢得彷彿在抄答案。

  蘇亦安安靜靜地寫作業,這副模樣落在任何人眼中都是柔弱無害的,但落在白夜眼中,卻平白無故高大了起來,他感覺蘇亦不是在做作業,是在作業本上廝殺,擡手劃筆間,就把那些討人厭的f(x),g(x)全都殺了個一乾二淨!

  白夜看的好爽,感覺蘇亦幫他向可惡的數學出了口惡氣,他期中考數學剛考了53分,被他爸一頓臭罵,差點沒拿皮帶抽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白夜不知不覺偷偷蹲在走廊上看了好一會,覺得看蘇亦做作業可真是一種享受,哪怕他一題都看不懂。

  漸漸地,蘇亦班上的同學擡起頭,發現隔壁班的校草又像蘑菇一樣蹲在後門口了!他們正要起鬨兩句,還沒等開口,白夜站起身,轉頭回自己班了。

  看到蘇亦來了就好,等他們班這節自習結束、下課放學再去逮蘇亦好了。

  初中三年同班,白夜很瞭解蘇亦的個性,這傢伙很靦腆,最不喜歡被起鬨,要是他當着他們班所有同學的面把蘇亦叫出來,蘇亦估計會社死到想鑽到地縫裏去。

  想到一會兒就可以見到蘇亦,白夜的心跳快了幾拍,不知道…他會不會願意跟自己上臺合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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