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黑貓換太子
這裏，怎麼說呢，很像一個博物館，但展品全部都是封在透明樹脂中的人體骨架，一眼看過去足足有一百多個，每個骨架都各有不同，有的頸椎扭曲，有的胳膊被折斷，有的攔腰斷成兩截。
謝川不知道是怎樣瘋狂的收藏家，纔會收集這麼多觸目驚心的藏品。
不遠處站着一個高大的金髮男子，他身上的白金色細紋西服一看就價值不菲，整個人的氣質高貴而優雅，幾個主管模樣的人簇擁在他身邊，諂媚的討好着。
謝川猜測這就是他們口中的伯爵大人。
伯爵悠閒地欣賞着面前的兩副新骨架，“這也是神箭手的傑作嗎，他總是擅長這種一擊致命的招式呢。”
主管陪笑道：“是的，大人，今天送了一批新人上島，這兩個不太聽話。”
“哦，是兩個莽夫啊，真是常見到乏味的故事。”
伯爵持着精緻的黑木手杖，緩緩走到骨架跟前，仔細的打量着他們的傷處。
“不過他們的骨骼很漂亮，看看這貫穿的圓洞，向四面八方蔓延的紋路，再加上恰到好處的乾花點綴，簡直就像是從致命傷中開出的花朵一般，充滿了蓬勃的生命力，完美極了，想出這個主意的人還沒帶來嗎？”
“已經帶來了，大人，就是這位新來的技術員。”
伯爵扭頭望了過來，謝川看到了一雙暗藍色的眼睛。
伯爵看起來大概四十歲，相貌雍容而端正，眼角有淺淺的細紋，卻更增添了幾分成熟的韻味，讓他看起來像一個溫文爾雅的紳士。
謝川走過去，禮貌的躬身行禮，“大人，很榮幸見到您。”
伯爵微笑着點點頭，“你的審美很不錯，看看這兩個作品，你覺得怎麼樣？”
“…很漂亮。”
謝川不是在糊弄他，他是真覺得很漂亮。顏色，骨架的森白與乾花的斑斕；質感，骨骼的堅硬厚實與乾花的纖薄脆弱；寓意，則是生與死亡，充滿了暴力美學的視覺衝擊力。
“是啊，很漂亮，尤其是加上乾花之後。”伯爵邁開長腿，順着擺滿骨架的道路緩緩走着。
“我收藏了很多，你看，我有被箭射死的，被子彈打死的，被石頭砸碎腦袋的，被用刀砍斷脖子的，甚至連被鯊魚咬死的都有。”
伯爵停在了一副骨架之前，頗爲讚賞的打量着它，謝川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這副骨架只有上半身，失去的部分大概已經葬身魚腹了。
“不過我還是想要一些更加新奇，更有故事性，更具有破碎美的收藏品。”
伯爵搖頭嘆息着，“可惜，最近幾個月送來的都千篇一律，逐漸枯燥了。”
謝川的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喬僅裹着牀單，懶懶的半倚在牀頭，“所以說，這島其實就是一個變態收藏家豢養原材料的農場？”
“可以這樣說，伯爵每個季度都會花重金從各個監獄購買犯人，投放到這個孤島上，用各種手段促使島上發生衝突，屍體就製成那種藏品，他喜歡具有故事性和隨機性的骨架，所以島上的犯人應該有着相當大的自由？”
喬僅點頭，“確實，除了不能離開島之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他簡單把島上的事情說了一下，末了他又道，“系統說的最強大的人，應該就是掌握獄孤島主權的人，那就是那個伯爵了，殺死他我們就能通關。”
“他身邊有很多警衛。”謝川覺得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讓喬僅從這裏脫身。
忽然的，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咚咚咚…
這尋常的聲音在此時出現，就好像驚雷一般炸在兩人心頭，喬僅二話沒說，裹着牀單一個翻身，動作流暢的藏到了牀底下。
有人在外面說道：“謝川，午飯時間到了，你去不去？”
聽聲音像是那羣白大褂之中的一個人。
他在催促：“喂，你在不在，快開門！”
喬僅從牀下露出一個腦袋來，彼此心有靈犀的對視了一眼，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喬僅擡手做了一個“弄他”的手勢，用口型說道：“狸貓換太子。”
謝川點了點頭，一把小巧的手術刀從袖口滑出，落在掌心中。
他拿刀的手背在身後，緩緩拉開房門，神色自若的道：“你先進來吧。”
白大褂毫不懷疑的走了進來，還四處張望，“屋裏還挺乾淨，你那貓呢？說真的養貓有什麼意思，一隻畜生屁用沒有，不如貢獻出來給大家練練手，順便煲個貓湯改善下伙食。”
他拍拍謝川的肩膀，意味深長的道：“你可是新人啊，別搞特殊，就算昨天伯爵大人接見了你，你也不能得意忘形。”
謝川平靜道：“貓在牀底下，你自己去抓吧。”
白大褂面露喜色，“不錯不錯，你小子有眼力見啊。”
他說着，便轉過身，彎下腰去看牀底。就在他背對謝川的這一剎那，謝川忽然上前一步，從背後捂住他的嘴，同時右手一揚，刀光一閃，乾淨利落的割斷了他的喉嚨。
白大褂雙目圓睜，連瀕死的慘叫聲都被悶在了喉嚨裏，幾乎沒發出一點兒動靜，身體就軟倒下去，撲通一聲仰躺在地板上。
喬僅縮在牀下，看見白大褂死不瞑目的屍體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中，稍微愣了一下。
說實話，他沒想到謝川會殺人，他以爲充其量也就是把人打暈，拖到牀底下捆起來堵住嘴，喬僅是有些意外的，不過現在人已經死了，不能浪費。
喬僅慢吞吞的從牀下爬出來，蹲在屍體旁邊解他的扣子。
一邊解一邊有意無意的問：“你用刀好像很順手？”
謝川自嘲的笑笑，“都剖了三具屍體了，想不順手都不行。”
喬僅把白大褂的衣服都扒了，慢條斯理的穿在自己身上。他挽起略長的袖口和褲腳，又從抽屜裏拿了醫療口罩戴上，向謝川張了張手，“怎麼樣，看不出破綻吧？”
謝川：“稍微矮點兒，不過不礙事。”
喬僅撇了撇嘴，“沒辦法，我也不可能憑空長出五釐米來。”
二人走出房間，往員工食堂走，一路上很順利，沒人注意到喬僅的真面目。
食堂裏坐滿了人，穿黑灰制服的警衛，穿白大褂的技術員，還有一些負責設備養護和後勤保障的員工，乍一看跟普通研究所食堂沒什麼區別，完全想象不到他們真正的工作是如何血腥詭異的。
喬僅對遊戲裏的肉食已經有陰影了，他盛了一盤蔬菜沙拉，一邊用叉子鼓搗着胡蘿蔔丁，一邊低聲問：“伯爵住在研究所嗎？”
謝川搖頭，“據說他暫住在離這裏不遠的另一座小島上，那裏有他的私人別墅，但是他今天一定會來所裏。”
喬僅眨了眨眼，“是因爲那具四分五裂的骸骨？”
“對，這種死法不常見，用伯爵的話來說就是充滿故事性和破碎美，他肯定等不及要來欣賞了。”
謝川用勺子攪拌着碗裏的蛋花湯，看着裏面的紫菜浮浮沉沉，“如果順利的話，今天應該就能通關，不過估計是趕不上你的補考了。”
“……”喬僅長長的嘆了口氣，“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可能掛科就是我的命吧。”
他端起手邊的玻璃杯，將橙汁一飲而盡，眼神如看透世間千年事，萬分滄桑。
忽然的，喬僅從玻璃杯的反光上發現後面有個人一直盯着這邊看。他撩了撩額前的碎髮，假裝無意的回頭掃了一眼。
就這麼一眼，喬僅的心臟一下子吊起來了，那人竟然是湯姆魯特，他一直以一種探究的目光盯着喬僅的後背，那視線非常尖銳，彷彿要把他盯穿一般。
喬僅有些煩躁的皺起眉，這個湯姆魯特在船艙裏和他接觸過，說不定會通過體型認出他來…不，從對方的表情來看，就算是沒發現，肯定也已經非常懷疑了。
喬僅目不斜視的低聲道：“我可能被認出來了，現在我要離開食堂，暫時和你分開。”
謝川臉色微變，“不行，你一個人太危險！”
“我們兩個不能都折在這裏，必須分開行動，我已經被懷疑了，你再繼續跟我接觸下去，身份也會被拆穿，現在就是跟時間賽跑，只要你能在我死之前殺掉伯爵，遊戲通關之後一切都好說。”
說完不等謝川回答，喬僅便端着餐盤離開了座位，把餐具放進水槽裏，步伐匆匆的離開了食堂。
正如他所猜測的那樣，在自己離開大門之後，湯姆魯特也立刻扔下餐刀，站起身跟了上去。
喬僅餘光瞥着對方的影子，聽着他的腳步聲來判斷遠近，他不認路，只能儘量往偏僻狹窄的地方鑽。走過一個拐角，喬僅見一扇門開着，立刻閃身躲了進去，然後反鎖了房門。
他把耳朵貼在門上，緊張的聽着外面的動靜，湯姆魯特的腳步聲雜亂了起來，似乎失去了追蹤目標，幾秒之後就逐漸遠去了。
喬僅微微鬆了口氣，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就在此時，身後忽然傳來溫和詼諧的聲音，“你好啊，可愛的小先生，你在這裏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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