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二重幻境
她的小鮫人神情閒適的躺在金鑲玉的王座上,正漫不經心地晃着杯盞裏頭的佳釀。
遠處鈴鐺聲輕輕響起,她在碧藍海水中看到了自己。
穿着和宋漸明一樣樣式衣裳的自己。
她以一種乖順的姿態坐在宋漸明的身邊,甚至還爲他輕柔地倒滿了酒。
而宋漸明一改倨傲神態,反而埋下腦袋在她耳邊輕輕說着話。
她將要離去,卻被宋漸明一把拉住。
“姐姐,你在這兒永永遠遠陪着我好不好”
東海里,宋漸明的眼睛比往常都要亮,他拍拍手,穿着各色衣裳的鮫人魚貫而入。她們捧着各色各樣的珍寶,將她圍做了一團。
“別走了,我一個人會孤獨的。”
他的族人圍在他身邊,數不清的珍寶堆在他腳邊。
河海之下,他高高坐於王座。
那一刻,姜照月突然明白,他最怕的是孤獨和黑暗。
宋漸明的手指勾着她的手心,彷彿一根羽毛輕輕柔柔地撓着。
作爲旁觀者的姜照月手心突然就有些癢。
只是看着看着,她心裏頭就莫名的涌上一股不爽來。
她辛辛苦苦養大的小靈獸心心念念地居然是反過來養着她
她這個主人當的也太失敗了
而且宋漸明在夢裏居然還指使她端茶倒水。
姜照月輕哼一聲,果然是魅魔的夢,什麼不可能的都在夢裏頭髮生。
許是這酒醉人,沒一會兒宋漸明得臉又是紅撲撲一片。昏醉中他拉着姜照月的手仍然不放,口中還呢喃着,“山河和你,我都有了。”
還夢的不清
眼瞧着宋漸明的臉越湊越近,姜照月終於忍無可忍。
不知道爲什麼即便宋漸明此時此刻抓的是她的幻影,她也莫名的有一種自己家的靈獸找了別的主人一樣的感覺。
她晃了晃腰間的鱗片,銀鈴聲在空曠海岸迴盪,姜照月冷着一張臉,對着宋漸明毫不客氣地說。
“宋漸明,你不守魚德。”
宋漸明的神思霎時間就清明了,他低下頭看着自己手腕間隱隱作痛的木繩,又擡頭瞧了瞧面前的“姜照月”。
他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然後毫不留情地一拳砸了過去。
與此同時,姜照月也被彈出了幻境。
“我好心救你你就直接一圈砸我”
姜照月拎着宋漸明的耳朵站在牆角,她感覺剛剛一幕極大的衝擊了她的內心。
宋漸明會因爲式神契約而醒過來是她早就預料到的。
但她實在沒想到宋漸明會如此果斷地一拳砸了過去。
她捂着心頭,神情悲傷。
宋漸明抿抿脣,黑暗重新席捲他的每一寸毛孔。
“我剛剛看見你了。”
“所以我知道那都是騙人的幻境。”
“那也不用那麼果決吧,姐姐真的好傷心”於此同時,姜照月悄悄豎起耳朵,見宋漸明沒有下文,她清咳一聲。
“那你剛剛看見的我怎麼樣”
“很好。”只是他沒辦法再多看幾眼。
宋漸明伸出手指,回味着剛剛那真切的過分的觸感。
他情不自禁的將手又輕輕點在姜照月的手背上,手掌張開又合起來,十分糾結的樣子。
這小鮫人一點也不會哄人,她都說的那麼悲傷了,這個時候他只要誇她一句好看,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剛剛的幻境姐姐都看見了嗎”
藏在銀髮裏頭的耳朵又悄悄冒出一個尖尖,宋漸明的尾巴在身後繞着圈兒。
垂下的銀髮遮住了他發紅的兩頰。
他想剛剛幻境裏頭姜照月都看見了。
也應該能明白他的心意了吧。
越是這麼想,他臉上就越發燙。宋漸明不安的扯着兩隻手,他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氣都涌在了頭尾兩側,熱的他幾乎要燒起來。
再直白的話他是不太好意思說出口了。
宋漸明飛快地掃了一眼姜照月。
他心裏頭既期待又緊張,這情緒壓在心頭難以排解,他只能小幅度地輕輕晃着尾巴,時不時又將尾巴鑽出一個尖尖拱到她的身旁,彷彿試探似的。
“我當然看見了啊。”
姜照月抓住宋漸明伸過來的尾巴尖尖,這尾巴也真是奇怪時不時的冒出來。
不過既然被她抓住了,自然是要好好rua一rua的。
誰讓這小鮫人在幻境中對她頤指氣使,居然妄圖當她的主人
宋漸明輕輕拋了一個秋波,“那我的意思,姐姐都懂吧”
這眼神讓姜照月瞬間酥了半邊身子,她一邊感嘆鮫人魅惑之術,一邊又在心裏頭暗暗唾棄。
宋漸明一定是因爲幻境裏頭的時候心虛現在來哄她呢
於是姜照月別過臉,輕哼一聲。
“既然這樣,總得給點好處吧。”
宋漸明眼睫顫了顫,素來聽聞人間有“聘禮”之說,原來這個時候便要給了嗎
他伸出手又感覺有點少,便從腰間解下一個袋子來,裝的鼓鼓囊囊的才抵給了姜照月。
宋漸明臉色霞雲更重。
“姐姐不介意我是你的靈獸嗎”
一袋子金子重的姜照月差點沒抱起來,她心裏頭此刻樂開花,哪裏還計較許多。
當下頗爲大方的擺擺手道“不介意不介意。”
只要錢到位,她願意一直端茶送水伺候宋漸明。
“小七出來收錢了。”
小七慢吞吞地飄了出來,雖然不想承認,但就連他都聽出來了,它的宿主和自家靈獸好像根本不在同一個頻道。
看着笑眯眯數錢的姜照月,小七真想告訴她。
宿主,您好像把自己賣了
“你知道姜青青那丫頭在哪嗎”
宋漸明緩緩走到一個魚塘,他蹲下身子側耳聽了片刻,指着東北角的方向說“在那兒。”
“那我們快點去吧。”姜照月一把握住宋漸明的手腕,她剛剛在心裏頭偷偷清算過了,之前攢的一些零零碎碎的銀子再加上四處湊的,差不多就有一萬金子。
姜照月笑眯眯地擡頭看着宋漸明,她巴不得現在就能出了試煉之地給宋漸明恢復眼睛去。
不過她得找一個好理由。
總不能她手一揮就把她眼睛治好了吧,她也不是天上的仙女還會魔術的。
與姜照月這處的漫天春景不同,姜青青所在的地方卻是萬年寒冰。
姜照月剛進去就被凍得打了一個寒蟬。
大雪飛似鵝毛,寒道不見人跡。茫茫大雪之中,姜照月只感覺握着宋漸明的那隻手快要結冰。
她對着掌心哈了口氣,宋漸明也十分自覺地離她遠了些。
她回頭望了一眼,輕輕勾住宋漸明的一根手指。
“牽不了手就拉一個手指頭也可以。”
熱氣在空中化爲一個個小氣泡,又脆弱的立刻被打散。
寂靜無邊的雪岸中,宋漸明聽的真切。
“反正我以後都不會讓你一個人了。”
姜照月仰起臉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純粹乾淨的面龐在初雪的映襯下更顯乾淨透亮。
或許旁人在他身上看到的是久居海底的純粹乾淨。
可是她卻看見了一位被囚於深海千年的孤獨的王。
一位沒有臣民的王。
“好。”
舒適的體溫透過微微翹起的指尖傳入心肺,宋漸明閉上眼睛,他彷彿看見無邊黑暗中漸漸出現了一抹永不湮沒的流星,在黑暗中成爲他所見的唯一一束光。
他面上浮現出清淺笑意,指尖摸索着掌心式神契約的血咒,輕聲呢喃。
“我也會永遠陪着你的。”
“看來這幻境是和人所修五行相悖的。”姜照月放眼望去,方圓十里壓根看不見人影,說不定他們還沒找到姜青青和阿簡就要被餓死了。
“不。”
“魅魔所造幻境皆與人的生平有關,你過的越好,幻境之景就越可怖。”宋漸明一隻手勾着姜照月,另一隻手背到身後,啓脣道“這便是所謂的安者怕危,危者念家。”
所以魅魔就是看到了人的內心深處,然後抓住這個致命弱點使人深陷幻境而死
宋漸明點點頭,據他在古籍上看到的,這魅魔的功法應該就是這麼個作用。
他嘴微微張開,復又閉上,抓着姜照月的那隻手也彎曲又舒展,好似有什麼糾結的事情。
怎麼了
看着宋漸明微微蹙起的眉頭,姜照月嗤笑一聲,“怎麼啦,你還怕冷啊”
他這個不正常體溫,不凍死別人就算好的了吧。
“你從前過的應該很不快樂吧。”
不然她的幻境怎麼可能是春暖花開之景呢
宋漸明抿抿脣,他不清楚姜照月全部的過往,不過就他這些日子對姜家的所見所聞來看,他的姐姐在姜家過的一定不是很好。
只是他無法想象,她該過的是有多不好,纔會連魅魔都自願爲她編制出一場美好而沉醉的美夢來。
“過去如何反正都已經逝去了,你未來會過的很好。”
宋漸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鄭重其事地說“以後萬事有我。”
“撲哧。”
看着小鮫人這副認真保證誇下海口的樣子,姜照月又忍不住踮起腳摸摸他的後腦勺。
她的崽崽就算長大了,也還是那麼可愛嗚嗚嗚。
“其實你換個角度來看,這不也說明我無畏嗎”
姜照月笑了笑,“因爲歷經黑暗,所以心向光明,再見世事,已然無畏。”
“所以,以後說不定是我罩着你呢。”
她伸出手肘輕輕錘了錘宋漸明的胸口,然後炫耀似的給他展示自己剛剛凝練出來的結冰的水靈力。
“我聽說現在還沒有人會五種靈力呢。”姜照月心裏有些小小的得意,她趴在宋漸明的耳邊對他悄悄說“這個祕密我就告訴你一個人。”
“以後要是有人敢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偷偷用其他靈力揍死他們,他們肯定想不到是我乾的。”
他怎麼沒發現姜照月還是個睚眥必報的性格呢
“你不是最懶了嗎”
宋漸明伸手,學着姜照月平日裏的樣子戳了戳她小巧挺立的鼻尖。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有話說
宋漸明勾勾姐姐的手指
宋漸明想讓姐姐倒水水喝
姜照月淦居然敢指使我端茶倒水。
小姜同學直女無疑,小鮫人戀愛覺醒的第一天之撩人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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