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琈山祕境（二十二）
杜別沉歎服道：“陸師弟，老實說，我之前還以爲沒戲了,沒想到這禁制如此厲害,你對陣道也很有研究嘛。”
陸雪意悠閒地靠在靈舟邊沿笑道：“僥倖得到了上古陣法傳承，可惜我天賦不在此，也沒學透多少。不過我已將傳承交由予良真君,等修習陣道的師兄師姐們學了,大家可以去討教一些。”
“嚯，這等好東西都上交了,陸師弟大義！”弟子們驚喜不已。
大家不會去想學這麼珍貴的上古陣法就是偷師學藝,同爲一宗，無論是師長,還是同輩，都是那種只要你學得會,我就教的心態。
靈舟向着地圖上標註着可能有靈寶的地方飛去，有弟子看着路過的地方，感概的說了一聲：“這便是念雲梯啊。”
此處，正是琈山祕境的中心了,有念雲梯的那座山，在地圖上被標註爲主峯。
“聽說韶雲尊者的洞府就在這附近誒。”
“整個祕境就這裏看起來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當然都那麼猜,這都多少人來找過了，可惜，什麼線索都沒發現。”
“嘖嘖，說不定有緣人就在我們之中呢，不能放棄嘛,況且那位尊者的地盤，就算什麼寶貝都沒有，看一眼就很榮幸了。”
連綿的蒼翠山峯之間，最龐大的那座以高聳入雲之勢屹立其中，即便被攔腰平面斬斷，也是其中最高的一座。白玉階從山腳蔓延到平整的山頂，說不好和玄清宗的問道梯哪條更長。
這長梯或許本沒有名字，反正他們這些後人是不知道的，念雲梯是爲了紀念韶雲尊者取下的名字。
長階之上，是平坦地面，邊緣的石縫中，崢嶸古鬆在雲霧中盤虯，這座高峯除了紀念意義外，唯一能引起來人興趣的是中間有一座佔了半數地盤的三階白玉臺，雕欄玉砌，千年萬年，在淨塵陣法的作用下，依舊潤白無瑕。
無論長階還是玉臺，用的都是當下極爲珍貴的沉星玉，它最大的特質，修真界用一句話形容，一珠沉星抵萬鈞，這便是說，此物重量非比尋常，一小顆沉星玉珠，它的重量甚至都不是尋常築基期能拿起來的。
但是，只要能熔一點沉星入武器，武器認主後，重量問題對主人來說就不存在了，但是對敵方打擊加倍！每次來祕境，誰不眼饞這沉星玉。
雖然這處是疑似韶雲尊者非常重要的地方，他們的確是尊重那位，但是！修真界可不講究什麼愛護遺址，只要有好處，他們能把整座山都給拆了。
這麼多沉星玉之所以完好無損，沒被挖走任何一塊，是因爲山腳下長着一株生了靈的巨大地王藤，它的藤蔓爬滿了峭壁，就像一個守護者，允許來人在山上走來走去，但是絕不允許有人動手動腳！
往回不信邪的修士想挖沉星玉，但是都淪爲了一個下場——毫無反擊之力的被地王藤襲擊，絞殺，藤蔓在空中甩幾圈，把屍體扔向天際，活像是怕這些東西污染了這塊地方。
附近靈氣濃度是祕境之最，但越靠近主峯，靈獸便越少，至於主峯上，更是未曾見過一隻靈獸。琈山祕境開啓數回後，對這裏的所見所聞經過反覆覈實，多方勢力都認爲這株地王藤，保守估計，至少是合體期的實力，就憑那些不足元嬰的弟子，再拼勁全力攻擊，都傷不到它。至於用法寶？人家滿山遍野的藤，斷了一條有什麼影響嗎，主根系也沒那麼好接近。
有一件事情也很可疑，主峯有太多的沉星玉，而這種礦除了它衆所周知的沉重之外，還會將所在空間也賦予千鈞之重，這種數量的沉星玉，會使整個主峯都受到了影響，尋常的草木根本不會有成長的機會，還是韶雲尊者特意尋了能在各種惡劣環境中生長的龍骨鬆，主峯纔不至於成爲荒山。
地王藤確實也是出了名的生命力頑強，但是在那處呆着也不會舒服就是了，那麼這就值得讓人深思了，地王藤的實力，祕境哪處佔據不得，萬年來一直紮根主峯，圖什麼？還是……在替祕境主人守護着什麼？
進入祕境的弟子都瞭解過主峯的所有傳聞，見快要靠近主峯正上方，顧晗生操控靈舟往旁邊移開了一些。
“欸，別啊顧師兄，咱們飛去主峯看看唄。”
顧晗生還沒回話，便有弟子給了他一手肘，“你傻了嗎？靈舟往那邊飛，還不得被沉星玉拉下去。”
“哦哦，我這不是給忘了嘛。”
陸雪意雙手扶欄，看着主峯，突然想到了玄火說過他第一世曾在見到狐九影的地方與人鬥過法，既然如此，說不定也來過此處，他是不記得前事了，但是玄火肯定記得，陸雪意興致勃勃地問了起來：“小火，你知道那座主峯，是來做什麼用途的嗎？”
同時他也在心中猜測，沒房屋沒洞府的，肯定不是韶雲尊者住的地方，靈氣充溢，必然是用於要事，白玉臺大而空曠，怎麼看都像是少了東西，莫不是韶雲尊者常來此處當場佈置一番，用於祭天？或者有特殊的窺探天機的手段需要在這處進行儀式？
奇怪的是，玄火的回答聽起來有些懨懨，“那個臭算命的住在那裏。”
陸雪意微微睜大了雙眼，這地方能住人？等等，玄火認識他？“你與那位尊者結過仇嗎？”
提到這個事情，玄火明顯精神了許多，恨恨說道：“生死大仇！呵，若不是他早死一步，我當初回這個世界的時候非得把他燒到灰都不剩！臭算命的自己老實呆在這裏飛昇不就好了，非得多管閒事，活該被反噬……”
罵罵咧咧說了不少，但是不管陸雪意怎麼問，玄火就是不說他倆怎麼結的仇，心裏越發好奇。
一縷白絲被風吹佛到陸雪意的余光中，他猛地轉頭，看向身側的紀無塵，這人才養好的身體，竟在片刻中變得比之前更孱弱！青絲全部轉白，可見反噬之嚴重。
“你在做什麼？！”驚怒的聲音引來衆人的側目，頓時都被紀無塵的狀態給驚到了，紀師弟這是中了什麼暗算？
白髮青年放下按着眼睛的手，寬慰了一句他沒事，雖然表面看起來有些孱弱，但是聲音有力，氣息綿長，衆人將信將疑的沒再過問。
“我們必須得去主峯。”紀無塵斬釘截鐵的說道。
杜別沉幾人是跟着他行動過，對他的本事有些猜測，“紀師弟可是看出了什麼門道？”
他們原本就打算下去一趟，絕大多數都沒指望有什麼天降機緣，他們不過是對主峯的神祕聽聞已久，想近距離看看罷了。但是紀無塵語氣，讓他們更加確定了各方統一的猜測——主峯藏有韶雲尊者的傳承寶庫。“主峯的價值，勝於祕境所有其它靈寶。”紀無塵肯定的回答到，他的雙眼仍如針扎般刺痛，整座主峯紫氣濃厚充盈，讓人無法想象裏面藏有的東西會對修真界造成多大的影響。
正因爲他堪破了這件事，會影響衆多修士的命途，所以反噬如此嚴重，靈氣虧空，壽數減了百年，他不說，其他人也看不出壽數的事情。
同門譁然，蕭子鈺更是振臂高呼：“師兄弟們，隨我去把這山給挖空！就不信挖不出好東西。”幾個衝動的，腦子一熱跟着他跳下靈舟，準備大幹一場。
穩重些的同門緊隨其後，準備先把這幾個小兔崽子收拾一頓，還挖山？地王藤同意你們給人家鬆土了嗎？！
只剩幾人不慌不忙，仍呆在靈舟上，陸雪意盯着紀無塵吃了一把回靈丹，“你也準備下去？”
沉星玉的重力領域讓金丹修士行動多加不便，最多走一走跑一跑，鬥法？沒可能，累不死你。
他們看不出紀無塵有什麼大問題，但肯定比他們想象中嚴重，怕不會被重力壓制的走不了路。
私心裏他們並不希望交好的朋友去涉險，若是真的找到了適合他的東西，陸雪意等人也會將傳承或者靈寶贈與紀無塵，但是個人有個人的緣法，說不定只有紀無塵親自去，才能得到屬於他的東西呢。
紀無塵再次將冰蠶絲蒙在雙眼上，寬慰友人，“不必擔憂，我並非內傷，我的靈力已經恢復了，走吧，若是真錯過了傳承現世，豈不可惜。”“
沐青嘆息一聲：“你自己心裏有數便好，不要硬撐。”
顧晗生收起靈舟，幾人往主峯飛去，在離地面幾十尺處忽感一陣墜力，他們放任身體被拖了下去，雙腳重重的觸及地面，小心的穩住身形站直，纔不至於摔成笑談。
先到一步的弟子都分散在了偌大的白玉臺上，處處都是光潔瑩白，一覽無餘，但他們還是觀察的格外細緻，就差沒趴在地上近距離檢查有沒有微小的，不易察覺的刻紋。
更多的人擠在玉臺邊緣的一處凹陷的旁邊，蕭子鈺已經趴在地上，換各個角度觀察了，還伸爪子這裏摸一摸，那裏摁一摁，想着會存在一個隱蔽的機關也說不定。
有人被蕭子鈺的姿勢逗的想笑，但是考慮到他在犧牲小我欲謀大事，抿着脣憋了回去。
“蕭師弟，怎麼樣了，有發現嗎？”
蕭子鈺起身拍拍手，撣着衣袍，一臉遺憾地搖頭。
陸雪意等人也來到這處淺坑旁邊，他瞧了一眼，見裏面都是些裂紋，隨口說了一句：“興許就是被什麼東西給砸了。”反正他是看不出什麼門道了，離開人羣，東走西瞧，還問了玄火，畢竟它在韶雲尊者的時代沒有進入沉眠，說不定聽過那位的手段。
玄火這回是真不知道了，它當初來這裏的時候，那臭算命的還在這山有個住的地方呢，現在那地方也沒了，說不定是他不樂意有外人闖進自己的私人領域，死前把地方給毀了吧。
這也只是玄火的猜測罷了，它當初帶着崽崽的神魂離開，哪管得上其他人做了什麼。
仍有幾人執着於那個淺坑，沒有辦法，在這個地方，唯一算得上異常的就是這個坑了。
“難不成還真是被砸出來的？”
“哪家弟子有本事把沉星玉給砸穿？”
“你目光短淺了不是，後人沒能耐，韶雲尊者還在世的時候，來此處拜訪的必然都是有名的大能，移山倒海都不在話下，更別說砸了沉星玉，說不定就是鬥法的時候留下的。”
“哎，散了吧，你們看紀師弟都對這坑沒興趣，還是別對它抱期待了。”
之前，呂晨幾人張嘴叭叭幾句，紀無塵就成了衆人眼中的尋寶鼠成精，既然紀師弟沒給這坑一個眼神，他們也不必執着於此了。
其實衆人對紀無塵的天賦理解有誤，他是能看到天地靈韻和修士的氣運，以他現在的實力，付出一點代價，也能看到生靈短時間內的行動軌跡。
正如之前對上虞子蛟的時候，因爲能提前預判對方的招數，不善武力的紀無塵才能與強敵糾纏下去。
他可以去“看”一個對象，前提是那個對象是生靈，才能得知更多事情，至於一個坑？不好意思，他又不是天道，哪能什麼都看在眼中，無所不知。一個坑是沒有他的發揮餘地的，所以紀無塵果斷的撇下了它。
上空又有人影降落，陸雪意等人只是擡頭看了一眼來人，便視之不見，對主峯感興趣的肯定不會只有玄清宗一方，這裏藏有傳承寶庫這件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誰都想來碰碰運氣。
“真巧，又見面了。”面容妖異的姝色青年款款走來，看見這個能跟他拼氣運的人修也在此處，被瑤母蟠桃之事壞了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別誤會，他可不是對紀無塵抱有什麼特殊心思，而是覺得按照之前發生過數回的套路，他們倆能撞到一處地方，這說明什麼？看來此山果真有藏有傳承。
憑他虞子蛟的氣運，等會兒誤打誤撞都能發現點前幾代弟子沒留意到的事。
心情好轉的不止虞子蛟，還有玄清宗弟子，他們現在完全摸不着頭腦，韶雲尊者究竟是怎麼藏東西的？如果虞子蛟真如傳聞中那麼神奇，玄清宗的人真心祝願他走幾步就觸發什麼機關，反正不管誰有發現，所有人都能佔到便宜。
紀無塵同外人無話可說，根本不搭理虞子蛟，走到陸雪意身邊，看他與地王藤的小藤蔓套近乎，清冷的臉上露出笑意：他們阿雪真可愛。
主峯壁巖上佈滿了地王藤的千百條□□，但是它非常懂事的沒有在沉星玉臺上落腳，更顯此處特別。有幾條藤蔓纏上了崖邊的龍骨鬆，像是地王藤站在高處，監視着來人手腳老不老實。
反正這麼多人在找線索，也不缺他一個，陸雪意對生了靈的地王藤更感興趣，便來到崖邊的龍骨鬆旁，站在此處與地王藤搭話。
別說，即便衆人知道這地王藤生了靈，陸雪意的行爲看上去還是挺傻的，碧海樓幾名弟子從旁邊路過，忍不住笑了幾聲，被蒙着眼的紀無塵面無表情的臉色逼退，訕笑幾聲走開了，總覺得那病怏怏的人修有些邪門。
虞子蛟有感，想要與紀無塵有交流，瞭解他的天賦能力，從他明顯在意那個傻乎乎的丹修身上入手更好。
陸·傻乎乎·雪意對着墨綠色藤蔓說了幾句之後，它紋絲不動，旁邊站着被無視掉的虞子蛟見他異常膽大地伸手，準備觸碰地王藤，不由開口阻止：“道友還是不要妄圖從地王藤身上套取線索，它對修士可不算友好，萬一觸怒了它，非我等可敵。”並非好意提醒，這丹修死不死的不重要，虞子蛟只是擔心地王藤別把他們一起驅逐了。
陸雪意睜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清澈雙眸，帶着些許震驚，語氣無辜道：“什麼套取線索，我不過是想和它說說話而已。”轉而帶着歎服道：“此山住的難受，地王藤能獨自守護韶雲尊者重要的地方這麼久，當真可敬！”
繼而轉頭不再看虞子蛟，而是摸了摸纏繞在松樹上的藤蔓，憐惜道：“你一定很孤單吧。”
明明有作威作福的實力，卻固守一方，陸雪意賭了一把，地王藤的行爲與祕境主人有關，就算他猜錯了，至少還有溢美之詞可以刷波好感。
雖然虞子蛟說的沒錯，他來跟地王藤套近乎確實是抱有找線索的心思，但是在能聽懂人話的強大異類面前承認這種事，是生怕自己不會被抽飛是吧？
虞子蛟被陸雪意的表演鎮住了，他懷疑對方話中真僞，但是細節表情又真實到讓人動容。陸雪意是別有目的，但他說的話確實帶着幾分真心實意，否則又怎麼能動人心神？
那廂虞子蛟在懷疑，紀無塵則是陸雪意說什麼都信，此刻見他心情憂愁，似在感同身受地王藤的孤單，他心疼地撫着阿雪的髮絲，安慰道：“能被重要的人相信，託付重任，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否則地王藤不會苦苦堅持這麼久的，或許它也是在守護曾經的家。”
“…………”虞子蛟眼神在倆師兄弟身上游移不定，被他們強加在兇殘地王藤上的人設噁心到了。
是他碧海樓與內陸的仙門接觸太少了，瞭解不深？不知是他們的主流思想變質了？還是單純只有這倆人有病？
虞子蛟覺得在這個奇怪氛圍下，他就像個無法融入的異類，正待離開之時，卻見藤條動了動，伸到那對傻子師兄弟面前，輕輕拍了拍他們的肩，像個性子古怪的老頭兒，見到了順心的後輩。
虞子蛟：“……？”這也行？？？沒想到你是這麼虛榮的地王藤？！
如果陸雪意知道他在想什麼，便會教育一句：兄弟，你過分老實了，誰不喜歡聽誇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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