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11
再見到陸羽時,唐遲遲只覺恍若隔世。年少時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那場卑微又青澀的暗戀往事就這樣又翻涌了出來,可唐遲遲卻是早已淡忘了迷戀陸羽的感覺了。
陸羽和穆澋不同,他自幼長在邊關,年少輕狂,恣性隨意,像是最溫暖明媚的夏日熾陽。
穆澋自幼活在京城的波詭雲譎中,性子則是儒雅內斂,不苟言笑,周身更是籠着一絲陰鬱戾氣,彷彿冬夜裏烏雲半掩的皎月。
如此一對比,人們自然更喜同前者接近些。
自從那日在夢中看到了那封《與妻書》,唐遲遲醒來後的幾日都是有意無意地躲着穆澋。那封信寫的字字泣血,可是唐遲遲卻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他這份深情厚誼。
這份愛本是屬於女主的,她這個惡毒女二是配不起這份感情的。更何況她是一個異世之人,早晚有一天是會回到自己的時空的,於是她只能逃避。
說來也怪,自從唐遲遲風寒痊癒後,唐婉清便一改常態,竟然主動邀請她到琉璃閣小敘,唐遲遲雖是摸不着頭腦,不過能多接近女主總是好的。恰巧陸羽也在,三人談起了幼時的一些糗事,有說有笑,氣氛也十分融洽。
唐遲遲帶着補藥回到明月齋的時候,穆澋已經在那坐着等了許久了。
“手裏拿的什麼?”穆澋問道。
“羽哥哥給的一些補藥。”唐遲遲實話實說。
穆澋卻是眉頭驟蹙,羽哥哥,叫的可真親啊——
“我侯府要什麼沒有,誰稀罕他的補藥。”穆澋奪過她手中的藥劑扔到了院子裏。
“這好歹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唐遲遲覺得他莫名其妙,這麼珍貴的藥材怎麼說扔就扔啊,於是也就據理力爭了起來。
“那我倒是問問你,你一個有夫之婦怎麼還能接受其他男子的心意啊?”穆澋面有慍色,連帶着聲音也大了起來。
這跟有夫之婦又有什麼關係啊,別人送的禮物就算是不喜歡,也不能隨意丟棄吧,這是基本的禮貌。
“你怎麼這般不可理喻。”唐遲遲似乎也有些急了。
“我不可理喻?我還覺得你不可理喻呢。你這幾日爲何老是躲着我?”穆澋問道。
似是被問的有些心虛,唐遲遲眼神有些飄忽,便胡亂搪塞道:“我沒有。”
“呵,沒有”穆澋苦笑了一聲,“有沒有跟你說過,唐遲遲你真的很不會撒謊。”
既然被拆穿了,唐遲遲也不再言語些什麼,只是呆呆地佇立在那裏。穆澋看着她這般默認了,也便甩袖離去。
穆澋原覺得她性子單純,對感情的領悟自也是遲鈍些,但只要他傾心以待,她總有一天也是會後知後覺的。
可誰料想,她早就將一片癡心暗許給了他人,聽着乘風講起她和陸羽的年少往事,穆澋當時只覺胸中鬱鬱不平,妒火中燒。
前段時間她那樣討好自己,穆澋恍惚間覺得她也是有那麼點喜歡自己的,可如今她又爲了陸羽這般躲避自己,果然還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或許她從未動過心吧。
翌日,穆澋在琉璃閣外截住了陸羽。
“陸小將軍,你一個男子總是出入我侯府後院,怕是有些不妥吧。”穆澋皮笑肉不笑地道。
“婉兒和遲遲的身子都還未好全,我作爲幼時好友來探望一下,這也是情理之中的吧。”陸羽道。
“她們二人早已嫁作人婦,再好的幼時好友也得懂得避嫌吧。”穆澋回道。
陸羽暗中攥緊了雙手,出口卻是道:“穆小侯爺好福氣,一下子就娶到了我朔北最美的兩位女子。如今我已請旨留京任職,穆小侯爺若是敢欺負她們,我是定會幫她們出氣的。”
“這是我們侯府的家事,便不勞陸小將軍費心了。乘風,送客!”
趕走了假想敵,穆小侯爺的心情也舒暢了許多,這才一臉愉悅地走去了前院。
穆澋走進書房,先和老侯爺請了個安,隨即道:“聽說月前二皇子來拜訪過父親,可是想讓父親幫他奪嫡?”
“二皇子確有此意,不過爲父年事已高,也不願再參與這些黨派之爭。”老侯爺輕呡了一口茶道。
“可樹欲靜而風不止,陛下身體每況愈下,父親當真覺得,我們侯府能在這奪嫡的浪潮中獨善其身嗎?”
“你是說婉清遇刺的事件,莫非……?”老侯爺若有所思,手上卻是呆滯地端着那青花白瓷茶杯。
“唐弘業是太子的堅實支持者,如今我們兩家有了姻親,二殿下雖然想要拉攏父親,卻不免有些疑心,可若是除去唐婉清,便是斬去了唐穆兩家的聯繫。”
“父親雖欲明哲保身,可這樣的事以後怕也是少不了的,與其如此,倒不如我們主動站了隊。”
老侯爺略有贊同地點了點頭,隨即道:“那依行舟所見,我們該把這寶壓在哪位皇子身上?”
“三皇子。”
穆澋這話一出,老侯爺卻是有些震驚。
“這滿朝文武都知道,陛下最不喜三皇子,他的母妃也是罪臣之女,如今已被趕去冷宮,行舟選他未免太險了些。”
這步棋確實險了些,不過這已經是他目前爲數不多的選擇中最好的一個了。太子殿下深受唐家擁護,若是讓他即了位,穆澋還如何把他的小姑娘扶正,那二皇子心思陰鷙,讓遲遲遭瞭如此大苦,自然也是不能與之謀。
至於其他的皇子們要麼年幼無知,要麼胸無大志,怎值得他賭上整個侯府的生死存亡呢。
“正是由此,三皇子纔會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穆澋答道。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和一個被架空的小侯爺有些同病相憐,倒也能惺惺相惜。
良久,老侯爺才認同了穆澋的看法,卻有些狐疑地道:“行舟,你似是變了不少,你之前可是最厭惡朝堂上這些陰謀算計的。”
“是嗎?”
從前只是他一個人,他可以將權利榮華視若糞土,可如今他有了想要守護的人,倒也心甘情願地追名逐利了。
權利,權利,只有足夠多的權利,才能擺脫這個傀儡身份,才能不懼唐家的種種挾制,才能光明正大地讓他的小姑娘坐上正妻之位。
任憑雨疾風驟,波濤洶涌,他的眼中卻只有彼岸的那片繁花。
從今往後,天上地下,只此一人,既是來處,亦是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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