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鴛鴦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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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颯着一身黑紅骷髏裝立在九熾山莊的屋頂,睥睨着院中的江湖羣雄,眼中猩紅殺氣騰騰,出言卻是:“我再說一次,你們誰能殺了顧旭,我就把這對血色鴛鴦佩送給誰。”
下面的人羣卻是都憤慨了起來。
“顧重陽,你簡直喪心病狂,竟然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要殺!”
顧颯卻是滿不在意,邪魅狷狂地笑了一聲,“你們都叫我烈焰狂魔了,我若不做盡狂事,豈非難副其實!”
顧颯掏出那對血色鴛鴦佩,地上的人都垂涎三尺直勾勾盯着它們,卻礙於禮義沒人對顧莊主出手。
顧颯把那對玉佩往天上一拋,隨即縱橫耍了幾下流火刀,那佩便碎落成了幾十塊,而後徑直散落到院子,引來了一頓哄搶。
顧颯見他們這般你死我活地爭奪,卻是狂笑了起來,“既然你們這樣想要,剛纔還裝什麼清高。你們不肯殺顧旭,我來!”
顧颯一個輕功微步落在院中,拔刀指向院子另一邊的顧莊主。
“你個逆子!竟以虐殺人命爲樂,在江湖上造下了百餘條人命!”顧旭悲憤交加道。
“他們該死!”顧颯咬牙切齒道,“殺人償命,本就是天經地義!113條人命已經收回了112條,就差顧莊主這一條了。”
“九九……他可是你爹啊……”顧夫人不知何時跑了出來,聲淚俱下。
“把夫人帶回去!”顧旭拔出刀,“我今日就親手殺了這個逆子!”
顧颯向顧莊主砍去,卻在相距毫釐間及時受了手,而後微笑看着顧莊主的刀刺入了他的心口,顧旭一驚,滿堂亦是一驚,顧夫人卻是直接昏了過去。
顧旭瞠目結舌地看着他自己的兒子,顧颯卻拽着那刀又刺的更深了些,用盡最後的力氣喊道:“你要大局,我顧全你的大局;你要仁義,我保全你的仁義;你欠的命,我替你還……”
顧颯涌出了一口血,後仰着摔在了地上,他呆呆的注視着天空,卻在闔眼的瞬間勾起了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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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九九——”凌紫竹驚惶地從牀上坐了起來。
“我在呢,怎麼了?”
凌紫竹猝不及防地抱緊了他,顧颯有些摸不着頭腦,“做噩夢了嗎?你不都說了嗎?夢都是假的。”顧颯輕輕拍着她的背。
凌紫竹冷靜了下,離開了他的懷抱,顧颯卻是輕聲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最近豬瘟鬧得厲害,怕你被抓走殺了。”
顧九九:???
系統,你瞎給我影像催化的這什麼鬼?!
【系統提示:這是系統根據目前劇情大數據分析,預測得到的合成影像。】
假的,我不信你!
凌紫竹賭氣大半天沒搭理系統,可這半天她卻是心不在焉,最後終於忍不住問了句,怎麼才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系統提示:迴歸人物【顧颯】的命運軌跡,按照原劇情,人物【顧颯】此時應在地點【九熾山莊】】
把他送回去就可以糾正他成爲烈焰狂魔的命運了嗎?
【系統提示:暫不能確定,需要更多信息分析,目前已知人物【顧颯】成爲烈焰狂魔的可能性正在持續上升中。】
看來,真的該找機會把他送回去了。
不過,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一日菊婆婆步履蹣跚地走進竹院:“阿竹,收拾東西出島。”
凌紫竹卻是滿臉疑惑道:“婆婆,怎麼了?”
“少君現身了,教主和三娘她們去天山了,此時是你們離島的最好時機。”菊婆婆語重心長地說:“你跟顧公子走吧,別再回來了。”
“可是婆婆你……”
菊婆婆道:“教主不會把我怎樣的,可是少君真的會殺了顧公子。”
“婆婆你多保重,還有……幫我和蘭姑姑道個別,這些年多虧了你們了。”凌紫竹攜着顧颯恭敬地朝着菊婆婆拜了三拜。
顧颯也是信誓旦旦地道:“婆婆放心,我定會好好待阿濡的。”
到了碼頭,顧颯卻是有些依依不捨地回望了一陣,到了船上,他仍是流連忘返地眺望着。
凌紫竹卻是疑惑地問道:“我都沒不捨,你怎麼倒留戀起來了?”
“這裏和傳聞中的不太一樣……”
凌紫竹卻是反問道:“那傳聞中玄女島是怎樣的?”
“大家都說這裏是人間煉獄,可我卻覺得這裏像是人間桃源,姑姑嬸嬸們都很和善熱情,姐姐妹妹們也都很真誠,這裏沒有那麼多繁瑣禮節,也沒有陰謀算計,大家都像是一家人。”
凌紫竹卻是道:“可他們的兒子、父親都是你們口中的窮兇極惡之人。”
想要光復聖教的天山餘部確實存在,可他們都在天山,玄女島大多不過是手無寸鐵的婦孺遺孤罷了。
顧颯又是回味道:“在這裏的這段日子,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隨即竟有些多愁傷感,“阿濡,我們還會回來嗎?”
“應該不會了。”凌紫竹道。你再不會回來了,可我總還要回來。
“那我們去哪兒?”
凌紫竹卻是喟嘆一聲,“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啊——”
顧颯卻是驚喜得難以置信,“你同意和我回泰安了?”
“嗯。”凌紫竹嬌羞地點頭。
旅途冗長無聊,顧颯卻是不厭其煩地憧憬着他們的未來,“我要帶你去泰山看雲海,還有給你買許多許多栗子……我爹孃要是知道你還活着,他們一定會很開心的!”
他們真的會開心嗎?凌紫竹脣角一勾像是自嘲。
“顧九九,你能不能安靜會兒?!”
“不能!”顧颯手舞足蹈地接着道,“阿濡,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激動。”
一想到餘生能和你共度,我便對餘生充滿了期待。
過了好久,顧颯終於終於冷靜了些,坐定磕起了瓜子:“沒關係,我們來日方長……”
“誒,顧九九,你哪來的瓜子?”
“那個……”顧颯嬉笑一聲,“我在竹院摘了點練了練赤焰掌……”
凌紫竹氣憤無比,“你竟然敢偷喫我種的葵花籽?!”
“咱兩都夫妻了,什麼你的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的……”
凌紫竹怒瞪着他,顧颯突然秒慫把那盛着瓜子的荷包遞給了凌紫竹,隨即狗腿地接着道:“你的還是你的。”
“這還差不多。”凌紫竹也百無聊賴地磕起了瓜子。
船到渤海碼頭靠了岸,顧颯火急火燎地拉着凌紫竹向泰安趕,可凌紫竹卻是有意無意地拖延着行程。
顧颯怯怯地試探道:“阿濡,你是不是反悔了,不想和我回泰安了?”
“你想哪去了!”凌紫竹矢口否認道:“我只是覺得這齊魯大地好玩之事甚多,我們遊玩一番再回泰安也不遲嘛。”
顧颯未是多想,反倒是依着她,兩人不緊不慢地遊玩了小半個月才輾轉來到泰安。
進了泰安城,顧颯準備拉着凌紫竹徑直往九熾山莊去,凌紫竹卻是指着自己的一身男裝,道:“你要帶回去的是媳婦兒,不是兄弟。初次見公婆,總得留下好印象,我們先去找個旅店休憩梳洗一番。”
顧颯憨憨地撓撓頭,“倒是我欠考慮了。”
兩人進了一家旅店,點了些喫食,正巧那大堂裏有個說書先生正在繪聲繪色地講着話本,顧颯見此道:“阿濡,我們在大堂喫吧,這位先生講的故事很有趣,我從小聽呢。”
二人在大堂的一角坐定,只見那老先生手板一拍,滿堂寂靜,“上回書說道,清音閣勾結倭幫販賣婦女,還擄了玄女教不少女修,梅三娘一氣之下屠了陸氏滿門,那竹公子更是喪心病狂,倭幫弟子個個都被剖腹挖了心,那腸子泔水流了滿院子……”
凌紫竹正喝着茶,突然嗆了一口,人家非要剖腹自盡,我還能攔着咋滴啊?完了,畫面感太強,突然想吐怎麼回事。
“不僅如此,”那說書先生接着道,“竹公子還強擄走了九熾山莊的顧少莊主,將其收爲了爐鼎,還在江湖上大肆宣揚,氣得顧莊主面紅耳赤,立誓要屠盡玄女教,只是苦於玄女島隱蔽難尋,便也能做了罷。”
沒想到這江湖傳言這麼離譜,顧颯聞此卻是攥緊了凌紫竹的手,“阿濡,我爹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我會同他好好解釋,不會讓他傷害你的。”
凌紫竹沒有說話,鄰桌有位白面書生卻是質問起了說書先生:“我聽說那竹公子前段時間在金陵城玷污了不少待嫁新娘,怎麼這又擄了顧少莊主做爐鼎呢,她到底是男是女?”
那說書先生微微一笑,“這茹毛飲血竹公子乃是□□,自然是不男不女,男女通吃了。”
“你說什麼呢?!”顧颯拍案而起,一臉怒氣地衝過去拽住說書先生的衣領,“好好的傳奇話本你不講,竟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小爺我今天就教訓教訓你,看你還敢胡言亂語!”
顧颯舉起拳頭,那說書先生卻是辨認出來了顧颯,顫巍巍地說:“你……你是顧少莊主……”
此言一出,滿堂俱驚,紛紛簇擁過來。
“顧少莊主?他不是被抓上玄女島了嗎?”
“顧颯什麼時候回來的?”
“真的是顧颯,顧重陽嗎?”
凌紫竹卻是在那角落裏暗暗起身,一聲不響地向樓上的客房走去。
“阿濡,誒……”顧颯被人羣圍在中間,眼睜睜看着阿濡一步步走上臺階。
凌紫竹一個人黯然地在客房中坐了好久,顧颯才掙脫開他們進了屋。
顧颯覺得今日阿濡很奇怪,若是平常聽到這些言論,她早就火冒三丈把那說書先生打的鼻青臉腫了,可今日她卻是一言不發地走開了。
“你聽到他們怎麼說的了嗎?”凌紫竹脣齒微動,打破了這有些詭異的安靜氛圍。
“阿濡,你別生氣,他們都是亂說的……”
“我沒生氣。”
顧颯說:“咱們過咱們的,別在意別人說什麼。”
凌紫竹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悲喜,:“你不在意,你爹會不在意嗎?”
顧颯湊近攥緊了凌紫竹的手,道:“我爹他最重信諾了,他肯定不會反對我們的婚事的。”
凌紫竹輕輕掙開他的手,長嘆了口氣:“顧九九,你知道什麼是偏見嗎?偏見是愚公移不走的山,是精衛填不盡的海。”
“不是的,阿濡……”
顧颯想要辯駁些什麼,凌紫竹卻是揮手撒去了迷香,隨後又把癱軟的顧颯扶到了牀上。
“阿濡……”顧颯努力地想使上力氣,可卻是徒勞。凌紫竹把玉陽佩掛在他的腰間,又爲他掖好被子,“好好睡一覺吧,九熾山莊很快就會有人來接你了。”
“阿濡……你別走……”顧颯拼盡全力睜大雙眼不讓自己睡去。我們不回九熾山莊了,我們去哪裏都好,你別走……顧颯努力地想說更多,可是舌頭酥麻怎麼也發不出聲。
凌紫竹坐在牀邊望着他,卻是隻言未發。
玄女島的婦孺何其無辜,她們不該成爲正道和天山博弈的犧牲品,我必須要回去保護她們。
顧九九,爲了你能活下去,爲了沈以沫能活下去,爲了更多無辜的人活下去,我別無選擇了。
“後會無期。”凌紫竹不帶任何溫度地吐出了這四個字。
“別走……你回來……”顧颯攤在牀上,乞求般啜泣地像個無助的孩子。
凌紫竹一步步邁向了那門,卻又在闔門的那瞬間依依不捨地望了他一眼。
再見了,我的……顧九九。
凌紫竹躲在角落裏,眼睜睜地看着九熾山莊的人把昏睡的顧颯接走,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凌紫竹知道她又是一個人了,她突然有些想哭了,可她不敢。
顧九九,你知道嗎?我每天沒心沒肺地嘻嘻哈哈,其實是害怕這個世界突然靜下來,我害怕孤獨。
剛來到這裏的時候,我只把它當做一個遊戲,我以爲很簡單的,可是我真正經歷起來才發現好難,真的好難,就當我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你出現了。
就是因爲遇見你,我才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也有那麼一點溫暖,你能想象嗎,我來這十九年了,就只有這麼一點溫暖。
凌紫竹看着他們消失在人羣的盡頭,這才扶着牆起身,緩緩離開。這泰安的街道很喧囂,可熱鬧是他們的,她什麼都沒有。
臨了,凌紫竹還在街頭搶了個小胖子的糖葫蘆,彷彿她還是欺男霸女的魔教妖女,她喫着糖葫蘆,哼起了歌,自欺欺人地對自己說:“兒女情長什麼的,真的很影響我行走江湖,還是一個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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