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抄家之禍
當柳漣洛揚二人回到客棧時，銀兒正站在櫃檯前，提筆記着賬目。
柳漣錯愕的看着銀兒。
這小丫頭當起賬房了？
“主子~~你們怎麼今天才回來，等的銀兒好無奈~~”銀兒擡眸看到門前的兩人，也不管賬了，筆往旁邊一扔，就往柳漣那裏撲過去了。
柳漣接住她，銀兒抱着她蹭了蹭道：“主子，我還以爲你們兩天就回來了，結果讓我這番等吶……”
“……”柳漣拍了拍她的背，銀兒探頭看向她主子。
嗯……這雙眼睛雙目含情，這幾天事情肯定挺多，她要一件一件的聽個夠。
挺好一畫面，這時來了個五大三粗的人，見柳漣他們擋在門口不能到客棧裏面去，便呵斥他們道一邊去，說的話是地方話，透着濃烈的鄉音，柳漣沒有聽懂，洛揚將她拉進客棧裏到一邊。
銀兒被忽略~~只好跟着他們走了。
“銀兒，你怎麼做起賬房的事了？”柳漣問她。
“唔……主子你們先上去歇着吧，溫子凡去買菜了，我就替他管一下下，等他回來了，我再上去找你們。”銀兒突然想起來說着便回到櫃檯前。
柳漣看着銀兒，心道：看來這小丫頭和那個小跑堂的關係挺好啊……
屋子裏還是離開之前的樣子，乾乾淨淨的，沒有灰塵，顯然是有人打理過了。
洛揚站在窗邊看着窗外，柳漣站在他身旁靜靜的看着他。
良久。
柳漣問他：“今日便要回去？”
洛揚的視線從窗外到窗內，他看着她，一時之間目光交錯，柳漣下意識轉身到一邊去，洛揚沒有給她這個機會，直接將她拖進了懷裏，他從她身後抱着她，擁着的是她纖細的腰身，他下巴抵在她肩上，說：“你若是不願回去，要在這裏再停留幾天也可以。”
柳漣聽着他慵懶的聲音，感受着他呼吸噴灑出來的炙熱氣息，臉上泛起了一陣淡淡的紅暈，好久都沒敢說話。
她拉開他的手走到一邊道：“回去也好……”
洛揚看着她，眼中有一種奇怪的神色，許久之後，他迴應道：“好……”
回去比來時要快許多。回去的路上洛揚並沒有同柳漣、銀兒坐在馬車裏，而是騎着匹好馬跟在她們後面，銀兒坐在車裏跟柳漣道：“主子，你覺不覺得王爺有什麼心事？”
心事？
她搖搖頭道：“沒有吧。”
“那爲什麼王爺要獨自騎馬跟着後面。”
“……”柳漣沒有說話。
銀兒見她主子不理自己，全然沒有尷尬的感覺，繼續搭話：“主子，你們去香璃山玩了些什麼啊。”
柳漣頭疼的看着她。
這句話，從客棧出來，一路上她都問過幾百遍了。
“我只是去看了一下師父而已……”柳漣緩緩道，說的輕描淡寫，只是這幾天，她全然無法用一句話講清楚，而且……她也沒打算講。
“主子的師父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吧。”
“……嗯。”柳漣點點頭。
確實厲害。
在柳漣心裏從來沒有比她師父更厲害的人，一個女子能夠精通劍法醫術，輕功蓋世，來無影去無蹤的，知曉天下奇事，且武功高深，會的兵器極多，脫離的生老病死，年齡停留在最安好的時候活着，這樣的一個人能不厲害？
一路上的對話斷斷續續的，銀兒總是會突然想到什麼，然後滿是欣喜的問柳漣，柳漣時而作答，時而沉默，或者用一句簡單的話，寥寥幾句代之。
車伕大抵是朗聲叫了一句以做提示回來了，纔將柳漣從渾渾噩噩的回憶里拉回來。
她一路上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看着一處地方便不想動，思緒飛得很遠，心裏釀造着一種極爲不安的感覺，伴隨着馬車劇烈的顛簸搖晃，一路上竟也搖過來了，車停後，那種不安的情緒絲毫未減，直到她看見車簾被洛揚撩開，心裏纔算微微放下了一些。
她從馬車上下來，站在府前，銀兒跟着她，站在她身旁笑道：“主子，我們回來了誒。”
柳漣看着架門框上巨大的牌匾，覺得確確實實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是啊，回來了。
府中幾個下人早早的候在一邊。
“漣兒……”洛揚輕輕喚她，有什麼話想跟她說。
柳漣沒有聽見，她往府中走去，剛剛走進沒有幾步，她聽見一個匆忙的腳步聲在身後掠過，緊接着她聽見了一個聲音有些尖的男音急促道：“王爺，還是沒有攔下，柳府被抄家了，無一活口。”
洛揚怎麼都沒想到，這件事情還是讓柳漣知道了。千算萬算竟然沒有算到會在這個時候……
他以爲晚一些回來，帶回消息的便是吳歌，無論是好是壞，這件事情都只有他們兩人知道。
或者早一些回來，只要柳漣不碰到，這件事情她也不會知道。
可是有些事情，突如其來的就是這麼巧合。
“去領了錢，以後不必來了。”洛揚冷冷道。柳漣站在一旁，沒有動，只是輕輕仰頭，她背對着洛揚，聲音不大，吐字清晰，問方纔聲音有些尖的男子道：“無一活口？”
那人聽着柳漣語氣不大對，也不知道是問他是不是沒有一個人活着，還是怪罪問他那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什麼。
男子決定改善一下言辭，緩緩才道：“除了王妃娘娘……柳府上上下下全部……”
後面的話，不是那人沒說下去，而是洛揚給他攔住了，只聽得當時洛揚冷聲對那人罵了一句：“滾。”
那男子覺得氣氛似乎不大對，連滾帶爬的走了。
一切全部安靜下來了。
陽光依舊炙熱，知了依舊長鳴。
洛揚輕輕走到她身旁，柳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眼睛直直的看向前方。
洛揚輕聲道：“漣兒……你不要太難過了……至少……”還有我在。
“難過？”柳漣冷哼一聲，緊接着扯出一個笑容，那種笑容在炎熱的季節也令人覺得冷意襲來，黑色的眼眸裏空洞的像是一灘死水，安安靜靜。她說，“死了，倒也乾淨。”
銀兒覺得身上一冷。
柳漣眨了眨眼睛，淚水還是奪眶而出。
她恨那一家人，恨之入骨。
可是，聽說他們都死掉了，悲傷卻依舊如潮水撞擊礁石，滾滾而來。
明明是恨的，可是爲什麼……
她身子一軟，險些倒在地上，好在洛揚注意到了，將她扶住。
他不知道能爲她做些什麼。
只能靜靜的陪着她。
緊接着有位佳人，一身妖豔如花的打扮從遠處漸漸走進，她看着二人本是要行禮的，可是話到嘴邊只是艱難的吐出“王……爺……”然後就再也沒能說下去了。
“玲兒？”洛揚擡頭看向不遠處的佳人。
一瞬間混亂無比。
柳漣從他的懷中掙脫出來，靜靜的離開，步子越來越快。銀兒先反應過來，一口一個“主子”的追了上去。
而洛揚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遠，那個身影漸漸消失在眼前，一直都站在原地。
他本來是要拉住她的。
本來是要去追上她的。
本來就沒有打算讓她知道這件事情的。
可是。
他沒有。
“玲兒本是知道王爺今日回來，只是想給王爺還有姐姐做幾道小菜，於是來遲了些，還請王爺見諒。”玲瓏小心翼翼的在一旁說着。
“無礙。”洛揚說着，最終還是向玲瓏那個方向走去了，輕輕的兩個字，方纔發生的所有似乎全部煙消雲散。他說，“走吧，讓我嚐嚐玲兒的手藝如何。”
……
柳漣推開柴屋的門，躲在石牀的牆角，沒有說話。
“主子……”銀兒小心翼翼的喊她。
“銀兒，你要自由嗎？我可以讓你離開了，我也可以離開了。”她坐在角落裏，將頭埋在身子和膝蓋的狹小的空間，緩緩說着，“之前我嫁給他只是因爲柳家，現在他們都死了，我和你都自由了。”
“主子，這些都不是你的真心話。”
“是。”柳漣言語肯定，她說，“如何不是。”
“主子，你難道就沒有一點點是愛王爺的嗎。”
柳漣沉默了許久，銀兒以爲她覺得自己是錯的了，正準備將事情縮小處理。她聽見柳漣帶着哭腔，柳漣說：“不敢了。銀兒，王妃這個身份本身就不應該是我的。……我只是個掛牌的，有什麼資格去愛。”
銀兒怔了半晌，心裏唯一的一句話便是：好說歹說咱也是正牌的啊。
“主子……”銀兒想了很久，不知道怎麼去勸。
門外有個柳漣那的下人，她在門口向銀兒道：“姐姐，可否幫我傳一句，請王妃娘娘到我家主子那用膳。”
銀兒略感頭痛啊……
她主子這樣怎麼可能去。
於是銀兒將那下人拉到一邊去小聲道：“方纔發生什麼事情了，我也不言說了，你自個兒心裏清楚，回去告訴你家主子，王妃娘娘不去了。”
“可是王爺也在，王妃娘娘不去不好吧？”
屋中的人將屋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在角落裏吐出幾個字道：“我不必去打擾他們了。”
那下人看見王妃已經這樣說了，沒辦法，就這麼回去覆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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