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夢若浮生
這間屋子佈置的相當用心，外觀上看上去八邊形的是兩層樓，精緻小巧，裝飾華麗說它“金碧輝煌”倒也不足爲過，屋中，四面有窗光線充足，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而且，不同於其他屋殿，這間屋子竟然帶有許多房間，膳房、書齋、內室……竟然都在這樓裏。
“主子，你說王爺讓你來這裏，是好是壞？”銀兒望了望屋中規矩的佈置拜訪，小心翼翼的問柳漣。
“……”柳漣沒有回答她，走了幾步對銀兒道，“幫我去打聽打聽，這間屋子從前是用來做什麼的。”
“好咧~”銀兒應聲道，便蹦蹦跳跳的出去了，嗯……黑暗的日子終於算是結束了，以後沒有王爺的那個側室來欺負她們了，哼，死就死了，有什麼的呢。她想着，腳步輕快，突然撞到一個人，正想說誰走路不長眼睛，定睛一看，嚇得趕緊行禮，聲音微弱的道了一句：“王爺好……”
“看樣子……你很高興？”洛揚低下頭仔細的看着銀兒，聲音冷冷的。
“不敢……奴婢不敢……”銀兒知道啊，今天王爺心情肯定不好，她心情就更不能好了。
“回答本王！”洛揚冷聲道。
“沒有沒有……”銀兒趕緊否認，將頭低的跟下，不敢看洛揚。
洛揚沒有再說話，便離開了。
待洛揚走後許久，銀兒這才趕起身，方纔她都嚇傻了，人，還是低調些的好。
銀兒正想去找人打聽，突然發現，洛揚方纔走的方向……好像，是她走來的方向……
……
“如此，王妃可還滿意？”
門被打開，走進來一人，聲音低沉，言語裏並不熟詢問是否滿意，還有幾分其他的意思在裏面。
柳漣頭都不必回便知道這人是誰，她冷哼一聲：“妾身已經這般得罪王爺了，王爺還來看賤妾做什麼。”
她說完，洛揚漸漸走進，抓住她將她抵在牆邊，一手撐着牆壁一手將她兩隻手手腕抓住。
“放……手。”柳漣覺得自己喘息不過來，手腕被他用極大的力氣扣着，如何都掙脫不開，眼睛看着那張面無表情邪魅的面容，心卻像被撕裂一樣的疼痛。
“我若是不放呢。”洛揚狠狠地笑着，手上更加用力，對她道，“你該死，你真的該死。”
柳漣想說什麼，被洛揚的脣給堵住了，她說不出來話，只能接受着這個突如其來的吻，這個吻從一開始就送過去了一枚藥丸，她也無從選擇，只能嚥下去，緊接着他開始霸道的吻下去，說不出來的可怕，嘴裏每一寸似乎都被他洗過，在她快要呼吸不過來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放開她的手。
柳漣捂着胸口，她覺得，自己真的要喘息不過來了。
洛揚怔怔看着她，看着她因爲被吻的太久呼吸不過來，臉上變得紅潤，許久後又變得蒼白，一句話都沒有說。
柳漣覺得好些了，便冷聲問他：“你給我喫的是什麼。”
洛揚很討厭她說話的聲音。她長相這般好看，被他吻被他抱住的時候那樣嬌柔可愛，可是這張嘴，吐出來的字怎麼就這麼煩人？她爲什麼就不能像玲兒一樣在他身旁要他多給她一些愛，爲什麼就不能像銀兒一樣擁有女子該有的嫵媚。若是她柳漣有玲兒千分之一，他許會對她好上很多。
“很重要嗎？”他微笑着，狠狠的說，“是死是活你這麼在意？”
柳漣覺得他很陌生，下意識向牆壁貼了貼。
“你在害怕，我知道。你騙不了我。”
“害怕？呵，王爺你想的太多了。”
“是嗎。是我想得多了，還是王妃做的多了？”
“……”
柳漣突然安靜下來了，什麼都沒有說。
洛揚轉過身去，她能看見他的側臉，臉上沒有絲毫變化，依舊如初，帶着淡淡的邪魅，她不知爲何卻莫名的難過。
柳漣看不見的是他眉眼間的的猶豫，其實洛揚如何都不願相信，柳漣會有那樣恨玲瓏，可是不相信又如何，她所做出來的事情，不是一樣一樣的在他眼前呈現了麼。
“漣兒。如果你跟我說，這一切都不是你做的……我也許會相信。”
柳漣笑的有些絕望。
這一次。
不可能了。
洛揚離開之後，她只記得眼前還有窗外淡淡的日光，再後來，黑暗吞噬了一切，什麼都看不見了。
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裏，她知道自己是在夢中的。
她看見自己置身於一片桃林，不知道爲什麼，她不斷往深處走去，越走越深，地面上鋪着的全是粉紅色的花瓣，桃樹很高，似乎齊天，開着豔豔的桃花，滿林花香，她一身白衣身上有零落的花瓣，無心拂去，依舊在往林中深去。
接着，她看見了許多人。
有她恨的父親，慈眉善目的看着她，柳漣覺得自己從來沒有注意過父親，父親的發有些斑白，征戰沙場的這些年，她從未問過他是否安好，從未做女兒該盡的孝道。她對他只有仇恨，埋怨，還有深深的不解。
也有她的孃親。
還有她的師父、藍衣、柳沁……
好多人。
那麼多那麼多的人裏，她覺得胸口有些壓抑，要喘不過氣來，後來她看見了那麼多人裏，有一個人與所有人不一樣，說不出的特別，只是目光無法從那人身上移開。
柳漣看見他如畫的眉眼，想對他說什麼。可是在她張嘴匆忙叫了一聲：“洛揚。”
一切全部都消失了。
又變得冷清起來，漫天的桃花，她絕望的跪坐在桃林裏。
……
銀兒坐在柳漣窗邊，爲柳漣換着頭上搭着的溼毛巾，一對大眼，滿是晶瑩的淚光。
“主子……你怎麼還不醒啊……今天都是第八天了，再不醒，明天就是第九天了……”銀兒將柳漣頭上的毛巾拿下來放到水裏遊了遊，拿出來擰乾從新搭在柳漣的額頭上，再將被角掖了掖道，“主子，你要是醒來的話，銀兒做什麼都可以的。而且……主子，你知道嗎，其實王爺也沒有對你多不好。”
銀兒說完，轉頭確認一下門是否是關着的，洛揚這幾天時不時回來，走路也沒有聲音，她怕自己說太帶感，萬一洛揚進來了就又完了。
好在，門是緊閉着的。
“主子你知道嗎，現在府裏上上下下都說主子是被王爺明罰暗賞了，其實主子，你想，王爺從來沒有對你很差過，即使玲瓏現在死在那兩根銀針下。其實王爺對主子很好的……主子，你快點醒吧，如果主子不想再留在洛府了，去哪裏都可以，銀兒會一直跟着主子的。”
銀兒說的語無倫次，她不知道的是，洛揚其實已經在她身後了。
“你先出去。”洛揚道。
柳漣心中一緊，回頭看向洛揚。
……又是這樣。
銀兒似乎也習慣洛揚總是在這種最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了，兩隻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還帶着淚水看着洛揚說道：“王爺，剛纔那最後一句話你沒聽見吧……”
“聽見了。”洛揚面無表情，“出去。”
……
屋中只剩下柳漣和洛揚。
他安靜的坐在牀沿，眼眸漆黑如墨，眼睛裏有幾分淡然，有幾分冷漠，像是沒有盡頭的深淵。半綰半披的黑髮搭在身後，他輕輕俯身，幾縷黑髮落在肩上。
洛揚看着她，緊閉的雙眼，眼眉自然，安安靜靜，瓊鼻紅脣，那張臉精緻安雅，想要把她畫到畫卷裏。
洛揚給柳漣當時喂的藥名爲噬心丸。
喫下之後並無大礙，只是會高燒三天，喫下的人會在高燒的三天昏迷，在夢中游蕩，遇見所愛所恨之人，在第三天時便會選擇的忘記一個人。
那個人往往是最大愛大恨後的人。
也往往是。
愛到最後束手無策的人。
洛揚想要，讓她忘了他。
若是她忘了他，誰都不必痛苦，他已經幫她奪過抄家這一禍，之後的路還很長，他沒有理由將她囚禁在自己身邊。
他也曾爲玲瓏許下“今生今世”只愛她一人的誓言。
他沒能做到非玲瓏不娶，最後的最後也只能將柳漣趕走了。
他或許喜歡過柳漣，也恨過。
這種情感，倒不如用一種忘記來結束。
若是都忘了，也便都放下了。
可是……洛揚看着牀榻上躺着的她。
爲什麼，你這麼久依舊高燒不退，不願醒來呢。
還是說……因爲恨和愛是一樣多的麼。
夢中。
柳漣發現自己所處的環境改變了，不再是一片走不出，也到不了盡頭的桃林。
她好像坐在懸崖邊，底下，是深不可測的懸崖，雲霧繚繞，她自己坐在地面上，地面上有青青的苔，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一位老者不知從何而來。
“姑娘這般悠閒，又可知自己是在夢中？”老者白髮蒼蒼，一件對他來說有些寬大的衣裳包裹着他，只是那樣，更爲顯得骨瘦嶙峋。
“知道。”她的回答冷漠無比。
“那姑娘爲何遲遲不願意醒來？”
“醒來之後，我會忘記他的。”柳漣擡頭望着老者。
“恩恩怨怨皆爲因果循環，一切有始有終，即便姑娘次日抓着一個不願，終日也會願意的。”
她慢慢的不知道老者在說什麼。
萬物混沌，只剩下兩個聲音。
我不想忘記他。
快些醒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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