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力者

作者:西北香很香
馘者,殺敵後割其左耳也。

  殷商之時,爲計軍功,軍士殺敵後,割下敵軍左耳,以證明自己的殺敵之數。

  此字在商代甲骨文中經常出現,可見商人好戰之盛。

  馘字出現之時,必然有殺敵之事!

  所謂馘術,就是殺敵之術。

  是真正的殺人技。

  這個時代,大多數的技巧、知識,都是來源王室貴族。

  殺人之術也不例外。

  孔肆的馘術,就是在王室爲虎賁之士時學到的。

  “君子可知,評判一名軍士之武力,以何爲準?”

  孔肆問道。

  辛又搖了搖頭,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殺人數

  武藝?

  力氣?

  他並不清楚。

  “是膂力。”孔肆回答。

  “膂力?”辛又不是非常明白,不過他想了想,史書上記載的武士,似乎總會有一句“膂力過人”。

  他以前從未細細思考過這句話,現在想來,難道想要成爲高手,力量纔是首要條件?

  難道不是祕籍嗎?

  難道不是利器嗎?

  “沒錯。任何殺敵之術,其根基就是膂力。故而在招選虎賁之士時,膂力就是第一關。”孔肆道:“沒有力量,任何技藝都無法施展。”

  一力降

  十會。

  辛又瞬間想到了這個道理。

  即便是在後世的體育競技當中,核心力量的強弱,決定了頂級運動員能否發揮出自己的所有技巧。

  那些初入聯盟,很有天賦的菜鳥,前幾年最重要的就是掛肉,鍛鍊力量!

  “原來如此,殺人技說到底也是一種利用身體的技巧,和後世的各類運動也差不多。”辛又心中暗道:“柔韌性,協調性固然可以提升一個人戰鬥力的上限,但是一個人戰鬥力的下限,卻是由純粹的力量決定的!”

  “虎豹相博,勝者永遠爲虎,猛虎再兇,卻也難以擊敗犀兕,猛獸如此,人亦如是。”孔肆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整個自然界,就是以力量來劃分戰鬥力的。

  血多皮厚攻擊高,敏捷少點也能搞。

  血薄皮脆移速快,死於不明aoe。

  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真正的戰場上,還是莫要秀操作,萬一秀死了,可沒有後重開一把的說法。

  “我的力量,可爲虎賁?”辛又問道。

  他的一身蠻力,如今似乎還未遇到對手。

  除了孔肆這個怪胎。

  “自然可以。”孔肆道:“長公之後,君子恐怕是又一個繼承長公神力之人。”

  “先祖……神力?”

  “這世上,若論力氣,有幾人當爲神力,他們的族人、後人之中,也不乏此種天生神力之人。”孔肆道。

  “願聞其詳。”辛又道。

  “其一者,齊國公子彭生,徒手捏斷魯桓公肋骨,震驚世人。

  “其二者,宋國南宮長萬,善使單戟,將其拋於空中數丈,以手接下,毫髮無損!

  “其三者,霸主文公五賢士之一魏犨,獨制貘獸,勇冠三軍。

  “其四者,便是君子先祖辛餘靡,力大無窮,昭王令其爲車右,昭王伐荊之時,同蔡公不慎落入水中,辛餘靡獨身一人入水中,將二人屍首背出。而後天子也將其封爲‘長公’。”

  “此外,還有一族,後人之中肯定會出現超越常人之神力者,只是他們出身高貴,鮮少展示武力。”

  孔肆停頓了一下,他很少說這麼多話。

  辛又道:“難道是……惡來後人?”

  “君子聰慧。據說惡來力角犀兕,勇搏熊虎,他的後人正是秦國王室,想必也有此等人物出現,只是秦國地處西陲,惡來後人身爲公室,自然不會輕易出手。”孔肆道。

  “據說那商王也才力過人,手格猛獸,可是他後人建立的宋、衛之國,他們的國君有善使神力者嗎?”辛又問道。

  孔肆道:“有,不過很少。武庚死後,帝辛血脈絕斷,再也沒有那等神力出現了。宋、衛等國君,不知爲何沒有繼承那等血脈,或許是他們並未繼承玄鳥的祭祀吧!”

  這些事,說不清。

  宋國開國者微子,乃是殷紂王帝辛的長兄,但是從未聽說他有什麼神力。

  “揹負這些姓氏之人,力量天生異於常人,若能加以磨礪,必將成爲勇士。”孔肆一口氣,說出了諸多歷史上鼎鼎有名的高手,皆有萬夫不當之勇。

  辛又聽後,略微沉思,然後說道:“我聽聞還有一族,曾有人力頂城門,爲當世虎將!君子可曾聽聞?”

  “魯國,孔氏,叔梁紇。”孔肆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

  孔氏,這個在春秋時期並算不得一流的家族,在後世卻是鼎鼎大名。

  這叔梁紇,正是當世被奉爲“天縱之聖”“天之木鐸”的孔丘之父!

  那孔丘孔老二,年輕時也以武力聞名。

  而他的弟子當中,不乏勇猛無匹的高手。

  所以後世莘莘學子一度懷疑,所謂“論語”,乃是當世道上的規矩,當爲“掄語”。

  三千多青壯年,比一些小國的戰鬥力還強了。

  辛又想起了掄語中的一句話:“力不足者,中道而廢”。

  這句話的意思正是力量不如我的人,在道上就只能被我打廢。

  其中所蘊含的理念,和孔肆所言豈非不謀而合?

  而且孔肆正好是孔氏,難道……

  “孔君,和那孔丘是否爲同宗?”辛又的八卦之心生起。

  “很早以前……或許是吧。”

  孔肆回答的含糊不清。

  似乎不願意說自己的親戚,孔肆繼續說道:“方纔只是說了馘術的基礎。除此之外,馘術還有兩個要求。”

  “哪兩個?”

  “其一,就是殺人之心了。”孔肆道:“君子之族,歷代爲史官,雖然也有長公這般的猛士,可是真的能讓自己跟野獸一般與人搏鬥嗎?”

  辛又斬釘截鐵:“先祖能做到的,我定然可以。更何況我學習馘術,是爲了活下去。站在戰車上殺人,和與人近身相搏,有什麼根本的區別呢?這一點你無需擔心。”

  都到了春秋時代了,身爲貴族的辛又,大概率會走上戰場。

  與其倒時候再適應,還不如現在就開始學習。

  畢竟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臨,辛又可不知道。

  孔肆沉默,他從辛又的眼神中,自然看出了辛又的執念。

  “說罷,第三個要求是什麼?”辛又問道。

  “第三個,就是不殺之心了。”孔肆對辛又說道。

  “不殺之心?”辛又不明白。

  這不是殺人術嗎?不殺之心又是什麼?

  “殺人者,人也。……”孔肆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辛又聽聞後,沉思了半晌。

  終於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孔君是說,即便是身負殺人之術,也當行君子之道,切不可濫殺無辜,將自己變得如同野獸一般嗜血,又如同刀劍一樣被人操使。”

  孔肆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表情。

  是激動,也是欣慰。

  “君子。”孔肆向辛又行了一個頓首之禮:“馘術,後繼有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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