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頓午飯
中午的時候，左蒼拿着身體檢測報告從醫院走出來。
在進行了全方面的細緻檢查後，左蒼身體各項機能很健康，好到讓左蒼都有些不正常了。
現在的年輕人哪個沒一點隱形病，而左蒼常年日夜顛倒生活作息紊亂，早上起牀低血壓，晚上加班高血壓，腰痠背疼腿抽筋都是常態，身體能像普通人一樣已經算不太可能，更別提比普通人還要健康了。
左蒼的人類身體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慢慢發生着畸變。
這是在蒼已經可以熟練掌控以太化之後的另外一種變化。
常態身體和變身後的身體嚴格意義上屬於兩個身體，相連卻不相同，魔法少女的身體能夠以太化，將身軀分解成爲魔力再重組起來，這並不意味着本體的血肉之軀能夠做到相同的事情，頂多是可以主動或被動的藉助魔力來修復自己的創傷。
本質上不變身的身體只是普通人的水準，會受傷，會流血，會感到疼痛，各方面指標和常人無疑。
而左蒼當前的狀態卻更近了一步。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什麼好事了。
因爲，這些變化都是源自他曾經變身成黑日的經歷，而黑日是左蒼根本無法控制也不瞭解的形態，他甚至都不知道黑日從何而來。
左蒼心中有很多很多的祕密和苦惱都只能自己去消化和接受，他無法對他人訴說，更無法對左月提起。
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東西，就不要讓妹妹對爲自己操心了。
左蒼是這麼想的。
他是成年人，他是兄長，他能夠抗下所有，他也必須扛下所有。
這是責任，也是義務。
過去這麼多年左蒼都堅持了下來，他認爲自己還能再堅持幾年，現在左月已經十二歲了，等到左月成年，等左蒼到了而立之年，他也該把所有的負擔放下了。
至少現在還不用。
至少現在，左蒼還想讓左月多過幾年無憂無慮的生活。
左蒼當然知道這是一種溺愛，自己也應該放手了，雛鷹總要學會自己飛行，可是左蒼真的放心不下，他眼中的左月，還是那個四五歲跑路總會跌倒的冒失幼女。
從醫院的臺階走下，左蒼看了眼時間，十二點四十分，心裏覺得有點不太妙了，回家太晚，家裏兩個小喫貨又該嚷嚷了。
他趕緊乘着去公交車超商買點菜，之後便馬不停蹄向家裏趕着。
等到一點十幾分，他纔回到小區，上樓推開門，慌張說着:“抱歉，我回來玩了。哥哥這就做飯。”
話音剛落，左蒼的鼻翼抽動兩下，聞到了奇怪的味道。趕緊向廚房看去。
可愛的小蘿莉穿着圍裙踩在小凳子上，正努力炒着菜，火勢太猛，而辣椒又太沖，搞得少女不斷乾咳，鼻涕眼淚齊齊流下，那副姿態看着異常狼狽。
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左月回過頭，一張被燻黑的小臉上露出雙排皓齒，她憨憨一笑:“哥，你回來了。”
“火怎麼開這麼大！很危險的！你站這麼高幹什麼？你也不怕摔下來！”
看着左月這種嚴重違反廚房安全準則的行爲，左蒼心急如焚，快步衝到廚房，關上天然氣爐子，劈頭蓋臉對左月呵斥起來。
直到小臉黑漆漆的左月抿住嘴脣，強忍淚意，左蒼才慢慢放緩了語氣，他看向餐桌，左月蒸好了大米飯，也炒了兩個菜，鍋裏面的是青椒炒肉。
看樣子，這個小傢伙已經忙活一早上了。
“我……我想自己做一次飯……”
左月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我不能一直受到哥哥照顧了。”
左蒼不知道左月到底遇到了什麼，怎麼會突然做出這種事情了，他認爲很有可能和米柚有關，只是瞪了在一旁看戲的米柚一眼，意思很明確，伱到底做了什麼好事。
這可把米柚委屈壞了，不明白這關自己什麼事，明明自己都已經拼命阻攔左月了。
它剛要開口反駁，卻突然沉默下來，不再說話。
“乖，你還小，沒必要強迫自己學習做飯啊。這是哥哥的事情，要是你這麼早就學會自食其力了。那哥哥接下來做什麼呢？並且就算要學，你跟哥哥說一聲不好嗎，有個大人在身邊纔不會出現什麼意外？好嗎？”
在左蒼的溫柔撫摸下，左月忍住了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她用力點點頭，哽咽說話。
“嗯……我知道錯了……我就是想多幫哥哥的忙……我不是想誠心添亂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好了，好了，哥哥不是埋怨你。就是覺得這樣有些危險，你會受傷的。”
左蒼將左月抱在懷裏，輕輕搓揉着小腦袋瓜，髮絲穿過指尖，洗髮水的香味涌進鼻腔到當中。
他能感受到妹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像是壓抑了很多很多複雜的情緒，無處宣泄，也無人可說，孤獨無助，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左月才十二歲，很多事情根本想不通，在她貧瘠的世界觀下也不清楚自己應該要怎麼做，只能去做自己認爲應該做的事情，很冒失，也很笨拙。
但是。
這就是自己最可愛的妹妹，也是最後的親人了。
在哥哥溫暖又結實的臂膀中，左月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決堤而出，她在放聲哭喊着，不想讓哥哥離開，她不想失去哥哥。
“沒事了，哥哥哪裏都不回去，哥哥就在這裏，別哭了。”
這時候，左蒼注意到其實左月已經很認真去做飯了，案板上放着教學手冊，手機上也打開了美食主播的直播間，學習如何使用菜刀，如何認識調料的作用。
她絕對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而是受到驚嚇，覺得有一天會失去自己了，才這麼拼命表現自己，儘可能讓左蒼覺得自己和過去不太一樣了，是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自己真的已經長大了。
所以，不要離開自己……
左蒼很敏銳捕捉到了左月的情緒變化，他對於左月的心理了如指掌，可是他還是不太明白，左月到底受到了什麼驚嚇呢？
冥思苦想不得解。
左蒼只是讓左月站起身，把她帶到廚房，準備親手教導左月如何正確的炒菜和熱鍋，手把手，一點點耐心教導。
半個小時後，左月親自把一盤色香味俱全的青椒炒肉端上了餐桌。
看着少女笨拙又小心翼翼的模樣，左蒼不知道爲什麼的眼睛突然溼潤了一下。
他背過身，輕輕抹去眼淚。
可能辛勤一輩子的老父親見到女兒長大的樣子，也是如此複雜吧，對長大欣慰，對長大又是不捨。
甚至，左蒼認爲自己人生活着的終極意義也是爲了這一刻吧。
聽到左月的呼喚，他扭過身子，看着妹妹得意洋洋向自己招手，讓左蒼嘗一嘗自己的手藝。
左蒼開開心心坐在椅子上，享受着妹妹給自己端茶遞水的細緻服務。
靜靜看着，她給自己呈上滿滿一大碗米飯，再給自己夾了一些菜。
然後，左月就這麼用水靈靈大眼睛，眼巴巴看着左蒼喫飯。
看得左蒼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趕緊用筷子夾了一些，放在嘴裏細嚼慢嚥，味蕾感受着鹽將軍帶着陳醋大軍反覆蹂躪舌尖和口腔的究極感受，又鹹又酸，以至於讓左蒼的表情都出現了扭曲。
“哥？好喫嗎？”
左月依舊在眼巴巴望着。
左蒼本來還想硬逞強說一句好喫，可是他轉念一想，如果自己再不好好糾正一下，說不定又要出現一個料理界的黑暗女王了。
“不好喫，你到底放了多少鹽啊？？”
“也就兩勺，主播說放鹽就是兩勺。”
懵懂的左月拿起喝湯用的勺子。
聽到這話，左蒼默不作聲，站起身，走到左月身後狠狠彈了她一個腦瓜崩。
“這是放鹽的勺子嗎？！你咋不直接把鹽罐子丟進鍋裏呢？”
左月捂着額頭，緩緩蹲了下去，這算是被腦瓜崩暴擊到了。
“嗚嗚嗚……欺負人……”
“謀殺親哥，罪不可赦。”
看戲的米柚在一旁說起風涼話。
它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倒了大黴。
左蒼直接提住它的後頸皮，像拎貓一樣，把它提在自己面前。
“某個使魔，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今天發生了什麼捏？”
“……”
米柚不敢說話，也不敢不說話，只是把目光扔在抱頭蹲防的左月身上。
小手不斷揮動，像是打着摩斯密碼。
在小隊語音之內瘋狂發着——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很可惜，左月準備賣隊友了。
她直接站起身，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只是開始大口乾飯。
“那個……那個……我能喫飯了嗎？”
對此，米柚也準備擺爛了。
“算了，今天我心情好放過你們兩個了。”
左蒼也知道妹妹從今天開始算是正式長大了，今後也有自己的小祕密了，他應該學會保持社交距離了。
將米柚放到餐桌上，左蒼也坐回座位，他想起了紅楓交給的任務，有些話也想問左月。
剛要開口，卻沒想到左月竟然主動詢問了起來。
她在問着:“哥，你爲啥那麼討厭魔法少女呢？還一直反對我當魔法少女。”
“……”
這些話讓左蒼陷入了片刻沉默，他實在不清楚爲什麼左月會如此問。
可能是因爲昨天晚上的那些話讓左月產生懷疑了？
左蒼在努力猜測着。
“爲什麼呢？哥哥也在找原因呢。哥哥又不是什麼都懂的先知。哥哥是個普通人，有時候會無條件喜歡一個人，有時候也會無理由去討厭什麼東西。仔細想來的話，可能哥哥並不是討厭的並不是魔法少女，而是討厭自己吧。”
左蒼儘可能擠出微笑解釋着什麼，他在心中特意補充了一句，討厭自己的無能爲力。
“至於爲什麼阻止你當魔法少女？那只是哥哥擔心你遇到危險。畢竟，你想啊，你每天都要和咒獸戰鬥，不可能永遠都會勝利的，總有一天會遭遇意外，也許是數量衆多的獸潮，也許是過於強大的敵人。你又是一個善良的孩子，總會想着犧牲自己拯救他人。可是，哥哥並不想看見你犧牲的那天。哥哥真的想讓你安安全全平平安安的。”
這就是左蒼最大的心願了，他不想再參與無窮無盡的紛爭當中，更不想讓自己的妹妹遭遇不測。
樸實無華又簡單的願望卻難以實現。
只要左蒼還是蒼焰，他一刻也不可能停歇下來，麻煩總會自己找上門來。
如果不是因爲左蒼自己的原因，讓左月出生在普通家庭，誰會盯上左月，誰會盯上這個笨笨的女孩子？
左月是蒼焰的親妹妹，也是她唯一的軟肋。
所以，左月獲得了變身能力，成了魔法少女，被捲入了這場紛爭之中。
這就是爲什麼蒼焰會說，魔法少女只會帶來不幸，對自己的不幸，對身邊人的不幸。
這是親身體會。
“可是，哥哥爲什麼你突然又同意我參加了呢？”
這就是左月先前一直好奇的地方，從那一天遇到蒼焰前輩之後，哥哥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開始接受自己已經成爲魔法少女的事實，然後蒼焰前輩就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了。
原本還不明白其中的關係，現在左月大概的懂了。
她終於知道爲什麼蒼焰前輩的身上會有讓她感到安心的感覺了。
左月真的想聽一聽哥哥對自己的評價。
不是以蒼焰前輩的身份，而是以兄長身份的誇獎，她只是想獲得自己哥哥的認同。
可是，左蒼卻僵硬轉移了話題，開始聊關於校慶的事情了。
這讓左月稍微有些失落。
“你聽說過李風這個人嗎？”
左月歪着小腦袋，反覆思考起來，不太明白哥哥爲什麼要提到這個人。
她回答着:“認識啊。他是我們一班的班長，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壞蛋。”
左月的言語中有很多不屑。
“就喜歡欺負不愛說話的同學，也喜歡跟人打架，甚至連老師都打，就是因爲他家有錢。這種胡作非爲的傢伙，我最討厭了。”
然後，左月將昨天發生的事情脫口而出。
“這個大壞蛋竟然還想讓我當他的馬子什麼的。雖然我不知道馬子是什麼東西，但是我覺得只要是李風說出來的東西，那都是非常壞的東西，所以我狠狠把他罵走了，還把他罵臉紅了。”
說到這裏，左月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一副快來誇我的表情。
“馬子啊……”
左蒼冷冷一笑。
什麼鬼東西竟然敢打自己妹妹的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