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祠神一
玉山村共十八户人家。
道一远眺时发现每家屋檐上都挂着好些布條,在夜裡随风飘摇一时看不清是做什么的,只觉得让清冷的山风更加寂寥了,可走得近了,才发现是制作衰绖(cuidie一声和二声)的布料。
道一常年在道观,她对這种布料很是熟悉。
還有不知道是否夜晚来的原因,道一几人觉得這玉山村,比他们方才穿過夜间带山风的树林還凄凉,那种有人住却如空村的感觉,让她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
王玄之的感觉也不是很好,整個村落只有稀稀拉拉的灯火,却沒有人间烟火的气氛,连個活人的动静都沒有,這让他心裡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雪月早就与阿喜两個抱作一团了,此地不止夜裡凉,而且還如此诡异,两人抱在一起好歹有個安慰取暖的,总算不是那么害怕的向村裡走去。
都到村口了,仍旧只有簌簌风声。就在村口借着那点灯火打量,他们才明白過来,村落裡竟然连一只牲畜都沒有,寻常村落去了陌生人,未闻其身先听其吠。
“去将你们的村长找来。”王玄之指着其中一個汉子吩咐,又轻声道:“大娘請问你的家在何处?”只见那懦弱男人口中的疯妇人,无比清楚的指了一個方向。
道一也沒有跟着過去找村长,這地方让她有很不舒服的感觉。
待那個汉子走了之后,道一這才问道:“寺卿,那阿福去叫人了,怎的不良帅来得這般晚?”就目前来說,陈夷之身强体壮,還有用功夫,比寺卿好使多了。
王玄之丝毫不知被嫌弃,仍扶着那妇人的另一侧,几人朝她方才指的屋子走去,“夷之一会儿就能到了,”說着他瞥了一眼剩下的两個汉子,還有那個懦弱的丈夫,“官府办事自然需要合乎章程,夷之带着人呢。”
像是被窥见了心中的秘密,那两個汉子心裡一惊,额头上冷汗直冒,反倒是那個懦弱的男人,還是之前那副模样,在影影绰绰的灯火中忽明忽暗,若非是一直在一起,很容易教人遗忘他的存在。
十八户人家距离不远,即便妇人家在村尾,也很快就到了。
院中有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裡竟然沒有种菜?這是道一第一個反应,毕竟上一回丁猎户家,看着不像种地的两個人,都种了一小块地。
這对夫妻看着像是土生土长的玉山村人,怎的会浪费一块地,来摆一些沒用的东西。
王玄之见到院落的陈设也觉得古裡古怪的,小院子裡种了几個品种的花草,有价值品种裡最不值钱的那种,還弄了一個缸养着荷花。好好的缸子不用来装水吃,养什么荷花。
并非是他看不起人,而是什么样的條件,做什么样的事,這才是最合适的。
小小院落把所有高门大户裡的东西,全挤在這個庭院裡了。
村屋都差不多的规制。
穿過庭院便是堂屋,還有一间卧室,与一個厨房。
妇人家裡的东西摆放则有些些不伦不类。
上有高堂坐位,又因为屋子不够宽,挤了一张吃饭的桌子,围了几個长腿圆凳子。
在卧室的正中间,勉勉强强的挤进去了一张书案,用一张廉价的青草屏风横在床之间。
厨房更奇怪了,吃食虽少,可品种奇多。這户人家每日吃的种类数量,都快小富人家一顿饭食的种类了,若是這些吃食的价格再贵一些,简直可以混为一谈。
房子不大很快便逛完了,那三個汉子在院子也沒敢乱走,懦弱男子也還是原样,妇人却在见到二人时,扑通一声跪下了,“求求寺卿救救我那一双可怜的孩子吧。”
此时院子外面已经陆陆续续围了不少人,隔壁村子有些距离,所以這裡到的全是村子裡的人,有的是衣裳整齐的,還有的是披了個外衣,便赶了過来。
见那妇人跪下,有一位约莫五十来岁的男子,十分惊喜的冲了出来,“莲娘,你的疯病好了?”
“二叔,我根本就沒有疯。”莲娘此时的眼神坚定,拨开了他伸出的手,语带嘲讽的說道:“我疯不是你们逼的嗎,若是我不疯,你们会任我到处跑嗎?”
莲娘眼眶红红的,道一只觉得她好像很伤心。
可王玄之分明看清了,裡面蕴含了太多恨与无奈,却沒有一滴泪,想必是哭干了吧,所以才会给人一种想要毁灭這個村子的感觉。莲娘在孤注一掷,想要报复整個村子。
“你瞎說什么呢?莲娘你不知道大家多担心你嗎,這玉山村裡的人,哪個沒点儿沾亲带故的,我們怎么会害亲人呢。”莲娘的二叔好像极为痛心。
“咳...”道一实在不想出声打扰,這老头儿也委实不太可爱,分明瞧见了他二人,却好似沒看见一般,用那拙劣的话,想要哄谁呢?
唔,這么一对比,好像师父還不错。
“啊嚏!”
“师父,叫你省着点儿钱花,這是生病了嗎?”望着那以天为铺以地为席的人,抱一十分的心梗。
凌虚子不以为意的翻了個身,眼都沒睁的嘟哝道:“你這個臭小子越活越回去了,连一個人身体是否无恙,都瞧不出来了,明日为师要好好考校你的功课。”
抱一就挺无辜的,他這不是关心则乱嗎。
塞了一肚子着的郁气,也合衣在一旁躺下了,时不时的摸摸凌虚子,万一真的死了,他只能的头上插着草,卖身葬师父了。
“那什么二叔,能否請你先站在一旁,沒瞧见寺卿在问话嗎?”道一努力的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一些,奈何她长得過于喜庆,沒什么用。
“敢问小郎君又是何人?”
“大理寺仵作道一。”
“啊!”有人惊呼出声。
“摸死人的!”
众人齐齐离她远了一些,就像道一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早知道說出身份就能吓退他们,她一开始就說了,道一暗忖。
“本官沒问到的人,都安静老实待着。”王玄之還是那张脸,可這话却让众人打心底裡发憷。
“莲娘你接着說。”
“寺卿你知道嗎,這個村子裡的人沒有人性,他们拿孩子当祭品,来换取...”莲娘哭得撕心裂肺。
“咳咳...寺卿你别听她胡說。”老村长姗姗来迟,看年纪是一位六旬左右的老者,他出来便打断了莲娘的哭诉,也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
“既然村长来了,便由你来告诉本官,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那份刻在骨子裡教养,使王玄之心裡再生气,還是客气有礼的去迎老村长。
十八户人家凑一凑,人還是蛮多的,此时堪称‘人多势众’,好似這样就能无所畏惧,道一几人见到他们身后,几乎沒有小孩子的身影,那颗悬着的心沉了沉。
看似過得很道凄苦的村民,他们一时生不出什么同情心。
“事情還要从几年前說起,不過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寺卿便是查我等也是无所畏惧的。”若不是莲娘先說了孩子当祭品的事,還真要被這老村长糊弄過去了。
人命在他眼裡竟然不是什么大事,再看其他人似乎也很赞同的神色。
王玄之倒要看看,這些人的心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可接下来听到的事,還是让他低估了人性、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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