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馬皇后的絲滑小連招

作者:御前悍匪
翌日清晨。

  宋慎剛準備去系統空間裏研究研究燧發槍的時候,就接到了宮裏傳來的旨意。

  是懿旨,而非聖旨。

  又是馬皇后!

  他揉着太陽穴,問過來幫忙的張唯:

  “……怎麼皇后娘娘又要召見我?”

  張唯手一攤:

  “那你得自己進宮裏問問了,這種事哪裏是我能知道的。”

  其實他真的大致知道。

  宋慎拿出燧發槍的事情,徐允恭一大早的就跑到他府上去說了,還說這是陛下的意思,叫他心裏有個數,日後若是徐允恭看着像要穿幫,就幫着打圓場。

  而昨日開始就鬧得沸沸揚揚的改革藩王制那件事,聽說同樣是宋慎指點的,只是這消息來源於燕王殿下。

  張唯也覺得心驚肉跳。

  宋慎的影響力,竟然大到了這個地步,他說要弄酒精,一向愛惜糧食如命的陛下就下令讓燒刀子鋪偷摸改行;他說要改藩王制,陛下就直接把燕王從鳳陽召回。

  這也實在太離譜了!

  倆人正說話間,一個身影悄然湊上來,低聲開口:

  “宋公子還記得老奴嗎?”

  宋慎和張唯同時嚇了一大跳!

  張唯自然是不認識這傳旨太監的,但是宋慎耳朵動了,心裏也微微一動。

  他試探着問:

  “是婁公公嗎?”

  那太監當即一張老臉都笑開了花:

  “哎呦,正是正是!沒想到宋公子還記得老奴啊!”

  來人是婁昌,上次特意將宋慎一路送出宮的那個老太監。

  其實宋慎不是記得他,是記得他的聲音。

  不要小看一個瞎子對於聲音的敏感性,在系統空間內的課堂上他或許並不會怎麼注意,但在現實生活中,一來他接觸的人本來就少,二來在失明狀態下的人對聲音的敏感度很高,而婁昌的聲音又因爲太監這身份尤其尖細,宋慎能記住他其實也不奇怪。

  聽出是婁昌之後,宋慎臉上也捎帶上了笑意:

  “沒想到這次來傳旨意的是您啊,好久不見。”

  宣讀旨意的時候,婁昌的聲音中氣十足,跟現在這種偷雞摸狗似的聲音全然不同,以至於他現在才認出來。

  婁昌的笑容更真切了幾分,壓低聲音囑咐道:

  “皇后娘娘這次心情不錯呢,聽說是因爲宮中有喜事,此事還同您有關,所以她特意找您進宮裏去聊一聊。”

  “您且放心去吧,不會有什麼大事兒的。”

  宋慎趕緊拱手:

  “多謝婁公公指點!”

  他算是明白了,廣結善緣確實好處多多。婁昌雖然確實不是什麼有身份有地位的,但他在坤寧宮做事當差,只需要透露一點風聲就能讓人喫個定心丸,而向其他人透露風聲這種事情是當今皇帝最忌諱的,因此朱元璋才下了死命令要壓制太監地位。

  要不是他上次對婁昌態度好,又看着受馬皇后重視,婁昌無論如何也不敢在進宮前就說這種話。

  婁昌笑着擺手道:

  “宋公子客氣,您快去更衣吧,換身體面衣裳咱們就可以進宮了。”

  說完,他就直接出了宋慎家大門去候着。

  而宋慎也趕緊麻溜地換衣裳去了。

  徒留被喊來幫忙的張唯一臉茫然——

  他進宮覲見的時候,怎麼就沒碰上過這麼心地善良的太監跟他漏風?

  憑什麼宋慎就可以?

  就憑子畏長得比自己好看???

  世道不公啊!

  …………

  坤寧宮。

  還是上次的配方,還是上次的味道。

  馬皇后坐在主位上,旁邊擱置着一扇屏風,屏風背後是賊眉鼠眼的朱元璋和滿臉無奈的朱標。

  趁着宋慎還沒來,朱元璋趕緊湊到妻子旁邊,囑咐道:

  “這次召見他,一來問問胡惟庸的事情,二來問問咱們大明未來的國運如何。”

  “你順着他的話往外套,要是能套出有關老四的事情呢,就順勢把咱決定要讓所有藩王回京的事情說出來,理由是他上次說你與英兒只有五年壽命,標兒知道後心急如焚,咱又擔心日後即位的皇孫會鎮不住那些皇叔,所以乾脆就讓他們回京城來住着。”

  “有了這個由頭,加上他已經親眼見過了老四,多半會相信。”

  “再往後……”

  馬皇后打斷他,無奈道:

  “你都已經囑咐過多少遍了,我又不是傻子,怎麼會這點事情都不記得。”

  “還有,論跟宋慎套話聊天,你覺得是你在行還是我在行?要不你自己來?”

  朱元璋卡殼。

  要這麼聊的話……那他確實是比不上馬皇后的。

  論親和力,他和朱標綁在一起都比不上她,因爲朱標雖然心地也好,但對朱元璋的影響力還是比不過馬皇后的,她可是正兒八經從朱元璋刀下救了不少人,大家都服氣得很。

  名聲這種東西一旦傳開了,那就很難再改變固有印象了。

  不論是藉着什麼緣由,有些事情宋慎敢對馬皇后說,他敢跟其他人說嗎?

  更何況,在現實世界裏朱元璋已經使用陳國瑞這身份同宋慎來往了,怎麼可能再用自己這個皇帝的身份,人家宋慎在現實中耳朵好得很,不像課堂上那樣連底下學生講悄悄話都聽不見。

  “那行吧,你看着辦。”

  朱元璋喫癟之後,只能乾瞪眼一陣子,然後默默退回到了自己的屏風背後。

  沒辦法,自己娶的媳婦自己受着,而且馬皇后雖然在某些方面總是堵得人說不出話來,可她是真幹活啊,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不多時。

  坤寧宮外傳來了通報聲,說是宋慎到了。

  馬皇后精神一振,當即對傳話的宮人道:

  “快請他進來!”

  宋慎很快被帶進了坤寧宮的正殿。

  馬皇后還是跟上回一樣,很親切很和藹,不斷的噓寒問暖,問他的傷勢如何了,需不需要找太醫再看看之類的,但都被宋慎禮貌回絕了。

  宋慎恭敬回道:

  “皇后娘娘,臣上次回去之後想起,在受傷昏昏沉沉之時,祖父原先曾在臣牀邊嘆息過,說早年間誠意伯曾經給臣批過一卦,在洪武十三年有一場死劫,若是能提早應劫,說不定是福非禍。”

  “所以,臣打算在洪武十三年以前都不去考慮這眼睛的事情了,它若能自己恢復當然最好,恢復慢些甚至永遠就這麼瞎着,也不是不行。”

  馬皇后若有所思地噢了一聲。

  她順勢瞥向了屏風背後,瞥見了朱元璋不大自在的表情。

  別人心裏不清楚,她還能不清楚?

  什麼死劫?

  宋慎是宋濂的嫡長孫,這樣清貴的身份,加上他出事前本身又在宮裏內廷當差、又很有才幹,要說他能出什麼危及性命的事情,除了朱元璋動手那就再無旁人了。

  未來這事兒,多半是丈夫乾的!

  馬皇后輕輕瞪了朱元璋一眼,才收回目光,看向了宋慎。

  “子畏,伱心態這麼好,能以平常心對待此等大事,本宮看着也欣慰。”

  “不過說到這裏,其實本宮今日有件事情,倒是想問問你。”

  宋慎頭皮一麻。

  來了!

  他就說,馬皇后找自己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絕對是有什麼事情奔着他來的!

  遲疑片刻後,他拱手道:

  “不敢不敢,請皇后娘娘直言。”

  馬皇后思忖着開口:

  “其實上次你說了本宮與英兒的事情之後,宮裏緊接着就出了事,這倒是也互相印證了部分。”

  “後來本宮委婉地跟陛下提到了一些——放心,把你撇乾淨的那種——陛下的意思是,若有高人可問,不妨問問咱們大明國運相關的。”

  “本宮當時告訴陛下,說問的是誠意伯當年的高徒,但沒說是誰,他才如此發問。”

  “而昨日,丞相有些表現實在非同一般,本宮想問問,他,對大明是好是壞呢?”

  宋慎雖然眼睛看不見,也沒有見過馬皇后長什麼樣子。

  但他現在感覺自己面前的是一尊笑面虎,笑裏藏着的全是刀。

  背後密密麻麻的汗珠瞬間涌出,宋慎下意識擡起手,摸索着往自己額角擦去。

  半晌。

  宋慎才問:

  “不知,昨日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

  “若要臣測算事件,總得有個前因才能算出後果來的。”

  馬皇后考慮着丈夫交代的那些由頭,在心裏盤算了一陣說法,才緩緩開口。

  “是這樣……”

  “先前你算出本宮與英兒大約都要死在洪武十五年,這事兒本宮很憂心,於是想法子跟陛下提了提,說服他讓所有藩王都回京城來,十年內不要去封地了。”

  “畢竟太子如今只有英兒這一個孩子,你又說太子妃又血光之災,這一個不好,就要出大事。”

  “明白這意思嗎?”

  宋慎本來情商沒那麼高,但他知道後續歷史,自然能領會到這些上位者擔心的是什麼。

  朱標的嫡長子朱雄英如果夭折,那勢必要在第三代中選擇其他繼承人,而如果太子妃也去世,其他側妃生不出孩子,或許就要從藩王之中過繼一個,再然後,等到這過繼的孩子登基,他的親生父親會不會有什麼騷操作,那就很難說了。

  要是讓這個藩王還身處封地,有兵權有人手有後勤補給,事情就會往着不可收拾的方向一路狂奔。

  這也就是爲什麼馬皇后會選擇讓藩王全部回京的原因。

  放在眼皮子底下,總比真的內亂要好吧。

  他眼角肌肉不受控制地抽了抽,爲皇家的考量而心驚,同時也拱拱手道:

  “臣曉得。”

  馬皇后滿意一笑,又接着說道:

  “召藩王回京這件事是前提,陛下昨日下了聖旨,而燕王是第一個被召回的,他跟太子關係向來不錯,最好說話。”

  “而昨日因爲你算出了燕王妃的身孕,他們匆匆回宮找太醫挨個診斷,才斷出燕王妃有孕不足一月。”

  “這自然是好事,大喜事,可哪怕撇開宮中不談,普通百姓人家裏,媳婦有身孕也是足三月後纔會跟別人說,免得犯忌諱,而昨日召回藩王的聖旨一下,徐家那邊門檻就差點被踏破,帖子雪花似的來,其中就有當今丞相胡惟庸的拜帖。”

  “他的拜帖中,明明白白地說,想當面恭賀燕王府中喜事。”

  “你說說看,若不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怎麼能幾個時辰就知道燕王妃有了身孕的事情?她一下午可都在東宮呆着休息呢。”

  宋慎心裏暗罵胡惟庸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難怪洪武十三年朱元璋會弄死他,弄得血流成河,就他這麼個搞法,哪個皇帝都受不了,更何況是對朝廷掌控欲極強的開國之君朱元璋?!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他現在是真希望胡惟庸能早點死,最好提前死,免得血濺到自己身上來!

  馬皇后接着說:

  “——所以呀,子畏,你放心大膽地算,不管是國運還是胡相,你說的話只有如今這坤寧宮裏的人知道,宮人都被遣出去了。”

  “上次你說的那些事情,哪一件放出去不是駭人聽聞的?可本宮沒有賣了你吧?”

  “不管你今日算出來了什麼,本宮都會換個說法告訴陛下,決不會牽扯到你身上來。而以後若是你有事,你家有難,本宮一定會竭盡所能幫忙。”

  好好好。

  宋慎就差在心裏給馬皇后比個大拇哥了。

  這是一棒子加個大紅棗,一套絲滑小連招,他不接也得接下來!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拱手嘆道:

  “那,臣就真的說了?”

  馬皇后一錘定音:

  “但說無妨!”

  宋慎也不瞞着了,道:

  “雖說這卦象最好是算人不算己,但臣曾經算過跟胡相有關的事情,發現有一根死線與臣纏得極緊,也發現他三年後必死無疑。”

  “說您能聽懂的,那就是胡惟庸胡丞相他在洪武十三年,或是在此之前就會身亡,並且帶來滔天殺孽,這殺孽也有臣的一份,若臣沒有瞎,大概那場死劫就會應在這一次滔天殺孽裏頭。”

  “前前後後因爲他,連帶着死了數萬人。您或許也想到了,這件事除了陛下不可能有其他人能做到,也就是說,陛下會在清算胡惟庸的同時,順手清理掉諸多人。”

  “自胡惟庸死後,中書省廢了,也再沒有丞相這個官職了。”

  “不論事情如何改變,他會死這件事,沒有任何轉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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