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嬴政,你貪心不足啊!
單說抗日戰爭?不行,因爲這一場戰爭只是那段屈辱歷史的其中一部分。
你要談近代史,那就要說兩次鴉片戰爭,要說太平天國,要說戊戌變法和義和團,也要說八國聯軍,要知道辛亥革命和北洋軍閥。
在抗日戰爭之前的北伐和十年對峙,難道沒有死人?
抗日結束後的解放戰爭,難道不是用人命堆起來的?
即便是解放後,也有橫跨鴨綠江,有抗美援朝、有抗美援越。
近代甚至是現代那些打贏了或是沒打贏的仗,都付出了血的代價。
真正崛起前,遍地都是血。
宋慎在旁邊的黑板上畫了一個時間軸,
“一八四零至一九四九,這是我剛纔所說的那段歷史的時間。這中間跨越了百年,但不意味着之後就沒有再打過仗,只能說我們本土沒有打過,但邊境還是危機重重,所以仍有流血與犧牲。”
他又在時間軸裏單劃出了一塊:
“以前我們講過倭國對吧,倭國狼子野心打到了我們的領土來,東北只是一個開始,三一年到三七年他們佔據了東北,又不斷挑釁,最終在三七年於北平爆發了。如果從三七年的北平算起,這是八年抗戰,但從三一年開始那就是十四年。”
朱棣目光一凝。
他看着宋慎在黑板上寫下的時間軸,看着在“一九三七”下方標註的北平二字,有些忍不住了。
重點,這就是他想要的重點!
他立即舉手問道:
“先生,爲什麼有這樣兩種算法?按照這地圖來看,您所說的東北其實就是遼東一帶,在中原重新崛起後這一塊地方似乎很好地融入了疆域,按常理而言,後世不論怎麼評判,都應該將東北陷落作爲起點,爲何又有說法是從北平陷落開始?北平在那個年代依然很特殊嗎?”
北平這個稱呼,其實是自古就有的,從春秋戰國時起,燕地就有北平了。元人定都北平後將其更名爲大都,朱元璋登基後又改回北平,只是到了朱棣遷都後才叫做北京,所以他對於這稱呼完全不陌生。
宋慎讚賞地敲了敲桌面:
“問對了。”
“這就是我爲什麼前面要講那麼多。”
“首先大家要明確一個問題,在大清亡國之後,到新時代開啓前,這幾十年時間都是混亂的,你們可以理解爲那時候就跟魏晉南北朝、五代十國一樣,都是很混亂的局面,各個地方的軍閥擁兵自重,這些軍閥就像唐末的藩鎮節度使,當地百姓只認識這一個土皇帝。”
“再來說,東北在淪陷前同樣也是被軍閥管着的,中央當然也存在,但若無必要互相都不會搭理。”
“從當時那個中央的角度上來說,關外他們本來就管不着,不是他們的地盤,北邊還有一個當時的超級大國虎視眈眈,這地方不管是軍閥佔、倭國人佔還是那個超級大國佔都一樣,不是不想要,只是無論如何都拿不回來。”
“而北平就不一樣了。”
“朱棣遷都後,直到滿清坐天下,北平都一直是國都,而在當時的中央或者你們理解的朝廷眼中,北平丟了,那就是一個巨大的侮辱,跟東北那邊比起來,不論是戰略意義還是百姓心裏的代表性意義,都完全不同。”
“後續爆發的戰爭不能說是全面抗戰,只能說,攻打北平對全國都是一個無法容忍的挑釁,管他是不是各自爲政,當時所有人必須擰成一股繩去打倭國。”
此時,朱元璋擰着眉毛問:
“那當時的朝廷定都在哪裏?應該在北平吧?不是說北平後來一直是國都嗎,這更應該類似朱祁鎮當叫門天子、大明打北京保衛戰一樣的概念,爲什麼還說是挑釁?”
“莫非他們跟趙構一樣,在北平陷落之後整個朝廷集體南下了?這好像也不大對勁……”
所有皇帝齊刷刷表示認可。
要是國都在北平,再來一次被外族人打到家門口,那絕對不能算是挑釁,而是亡國的風險了。可宋慎只說是戰略、歷史各方面的意義讓全國無法容忍,才引爆全面戰爭……不合適吧?
宋慎表情略有些微妙:
“嗯,當時那個朝廷的國都並不在北平,而是一開始就定在了南京,也就是洪武年的都城,應天府。”
“不過他們也很短命啦,最終並不是他們領着中原崛起的,有一股由農民和工人組成的隊伍打贏了他們,把他們趕走了。”
朱元璋:……
李世民笑得牙花子都差點露出來:
“朕就說嘛,建康這地方風水絕對有問題,它就不是個能當國都的地兒!”
“老朱啊,說實在的,你就沒考慮過遷都去長安?如果更看重東北方,那去燕地也挺好的嘛,至少從他們後世的歷史看,從朱棣遷都到那個大清亡國,幾百年都有了,明清這壽數也不短,無論如何那邊風水都肯定比你如今的建康,啊不,應天府要好啊!”
“而且那個勞什子兩京制,朕看它就是脫褲子放屁,北邊的敵人都還沒打服氣就想着去海上撈銀子,你們大明難道國庫如此充盈,能支撐起兩邊戰線同時作戰?”
“朱棣啊,朕問你個事兒,你覺着若是要去海上撈銀子,盯着倭國那金山銀礦,前面要投多少人力物力在裏頭才能造出那麼多的船,帶着那麼多人過去?倭國那地方雖然鳥不拉屎,可上面總有人在,伱大老遠漂洋過海的過去,船上軍卒們還沒緩過勁就要打仗,別賠了夫人又折兵纔是!”
就連嬴政這個時代最久遠的皇帝,此時也不免暗自點頭。
他對身邊的蒙恬低聲道:
“這就跟當初打六國的時候一樣,遠交近攻,先打下最近的地方,再考慮遠處比較好。”
“蒙卿以爲呢?”
蒙恬頷首:
“臣只知兵法,不懂國策,但若看他們明朝周邊的情形,自然是屢次進犯的北方蠻夷更加危險,得先平定下來了纔好考慮旁的。”
“儘管先生說海上有如此財富,可做事情怎麼可能一步登天……”
“朱棣還是太急了吧?”
房玄齡聽到了他們聊天的內容,幽幽嘆息道:
“他怎麼能不着急啊,他家太子登基一年就斷氣,沒兩代又出了朱祁鎮這麼個千載難逢的廢物,最重要的是,大明最後被禍害成了那樣,腦子被驢踢了的皇帝層出不窮,始皇帝,您最初聽見扶蘇自刎、胡亥將大秦禍害到二世而亡的時候,難道沒有怒極攻心?”
嬴政被幹了個大沉默。
確實,他是最初進入輔導班的人之一,當時知道扶蘇胡亥、趙高李斯那些操作的時候,氣得差點砍人,最後也的的確確將趙高以酷刑處死了。
易地而處,朱棣急成這樣也完全可以理解。
畢竟有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朱棣和李世民都有,那就是他們即位登基的方式並不光彩,所以他們倆人都極其在意自己的名聲。
嬴政聽唐朝往後的人,包括宋先生都調侃過,說唐朝鬧出來玄武門繼承法都是李世民開的禍端,李二心裏絕對也不舒服。而朱棣靖難造反,只要後代出了兩個昏君,那都得是他背鍋,因爲大家都可以說那是朱棣的種有問題。
硬要這樣論起來,哪一個雄才大略的皇帝沒點問題?可是得位不正,那你就是天然背鍋的人。
半晌,嬴政自嘲一笑道:
“若是這麼說,原本朕的長公子自刎、幼子登基二世而亡,即便其中也有朕的過錯,有軍功爵這個制度的過錯,後世百姓也都會忽略,被罵得最多的是胡亥和趙高,扶蘇除了懦弱呆愣些沒有問題,或許還會有人認爲這是因爲扶蘇太善良。”
“但實際上,不論如何那都是朕這個皇帝沒有提前爲他們籌謀,朕這個父親沒有教好所有的兒子。”
他們說話的時候,有刻意放低聲音,不去影響其他人討論,但是也沒有過於竊竊私語,所以旁邊人都是能聽見的,包括程咬金。
面對除了李二陛下之外的人,程咬金嘴巴比腦子還快。
他聽見了這幾人私下議論的內容後,毫不猶豫道:
“嗐,您說的哪裏話,後世人都是連帶着您一起罵的呀!”
“您……”
話未說完,長孫無忌和房玄齡同時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齊聲低呵:
“知節,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程咬金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自家陛下在這個教室裏,除開他們幾個臣子之外,目前的盟友只有朱元璋與朱標,而且這個盟友還是並不多麼可靠的那種。
如果一突突把秦始皇怎麼被人罵的事情全說出來,得罪了人,陛下在班上本就不富裕的人際關係大概率會雪上加霜。
不妙,大大的不妙!
嬴政微笑:
“怎麼了?面刺寡人之過者,受上賞,這句話你們聽過沒有?”
程咬金:???
房玄齡訕笑:
“沒想到始皇帝您也讀過這一篇文章啊,齊國的事情,怎麼能跟您套一塊呢。”
嬴政正想跟他再扯兩句,看看在更多年之後,這些文人眼裏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暴君。
但是下課鈴響起來了。
衆人都猝不及防地脫離了輔導班空間,沒有一點點防備。
…………
秦朝。
嬴政從章臺宮醒來。
此時蒙恬也在下方的桌案旁,他自從被拉進輔導班之後,每日正午都呆在章臺宮,以便每次上課下課後都能與陛下及時溝通。
扶蘇基本上也都在,偶爾會跟張良一起去將作少府那邊看看紙張的進度。
“蒙卿,先前上課時,你應當有同程咬金和李靖聊天吧。”
醒來後,嬴政沒有提先前扯皮的事情,反倒是忽然問起了這個。
蒙恬有點懵,但還是立即拱手回答:
“是,您吩咐過,那裏頭的武將也就只有程咬金和李靖,雖然李世民和朱元璋也都是馬上打天下的皇帝,但他們平時話太多了,臣不好私下討論。”
嬴政頷首道:
“那你可曾從這二人嘴裏套出些什麼事情來麼?”
蒙恬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爲什麼陛下要突然問這些。
今日先生與其他學生們,最主要談的分明是朱棣在答卷上定下來的國策,或許國都的內容佔比較大,但這個跟他們大秦似乎並無關係。
最起碼到了李世民那個時候,國都都還是在咸陽周圍這一帶,多少有變動卻不會太大。
難道……
他小心翼翼地問:
“陛下您也想遷都嗎?”
嬴政都愣了一下,被蒙恬給問得笑出聲來了。
他當即擺手:
“你想太多了。”
“朕只是想知道你可有從程、李二人那裏套出事情沒有,比如他們是否有更好的戰術對付匈奴,有更厲害的兵器,有更適合的兵制等等。”
“今日聽他們談到那些後世子孫的事,朕心有所感。”
“從前那個大秦將要二世而亡,所以朕當初考慮國策時,太重視培養扶蘇,太看重要如何定下一個比軍功爵更好的法子,抑或是郡縣與分封之間如何權衡的問題。”
“可現如今,朕還是覺得自己目光不夠長遠啊……”
“他們都在爲子孫後代考慮要如何打下更大的疆域,如何打走蠻夷,甚至如何開海,去更遠的地方探尋金山銀礦,朕卻還在爲這些事情汲汲營營,這不可怕嗎?”
本來張良和扶蘇都在邊上打瞌睡,即便是嬴政蒙恬醒來了聊天,他倆也沒打起精神,因爲一早上都在幹活,張良這個沒有任何職位的白身也在爲了自己的未來打白工,而這些國策,在先前討論的時候都聽得夠夠的了。
但聽到嬴政最後那番話,扶蘇刷一下坐直了身子,張良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張良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始皇帝,眼睛發直:
“咱們在商量的事情,你還覺得不夠?”
“六國那麼大的地方你一個人都佔完了,扶蘇天天替你處理政務,這才幾日功夫,你又有新的地方想打,你要打誰啊?哪裏還有地方給你打?”
“貪心不足啊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