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0章:好脾氣已耗盡!蘇景明小鬧樞密院
午後,蘇良翻開一本閒書,依舊坐在茶室內靜等。
直到放衙時,纔再次見到了王鬆才。
“哎呦!蘇御史,你看看,你看看,是我忙糊塗了,剛纔夏樞相已經忙完了,我以爲你已經回去了,便沒有彙報,是我的錯,我的錯,改日抽時間,潘樓,我請客賠罪!”
王鬆才一臉笑容。
從頭到尾就沒有說過一句實話。
蘇良面色平靜地說道:“好,我明早再來!”
爲了蓋一枚樞密院印,蘇良已經等了一天半。
這已經是他的極限。
他已經給足了夏竦面子,也給足了官家面子。
既然夏竦不想要面子,那蘇良就不客氣了。
明日再來,他就要找些事做了。
蘇良的好脾氣,已經耗盡。
王鬆才望着蘇良離去的背影,露出一抹輕蔑的笑容。
“不是很拽嗎?官家讓你向樞相道歉,你不也只能乖乖照做,明日,再晾你一日又如何!”
……
翌日,一大早。
蘇良再次來到了樞密院。
但這次不同的是,在他身後還站着四名御史臺的吏員。
王鬆纔有些意外,問道:“蘇御史,這是?”
蘇良笑着說道:“王編修,本官知夏樞相今日依舊很忙,便準備在樞密院處理公事,他們來幫我做一些雜事,我一邊處理自己的公事,一邊等夏樞相,你看如何?”
王鬆才一愣。
沒想到蘇良竟能夠如此隱忍。
這顯然是要將姿態放到最低,向夏樞相低頭了。
他當即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蘇御史,真是抱歉,待夏樞相忙完,我便立即來請您,那邊便有閒置的屋子,你隨意使用。”
蘇良點了點頭。
……
片刻後。
王鬆纔將蘇良在樞密院一邊處理公事一邊等待蓋印的事情告知了夏竦。
“裝腔作勢,爲博良名而已。”
夏竦捋了捋鬍子,道:“老夫若見他,更會讓滿朝官員顯得他有誠意、有胸襟。明日再晾他一日,然後將文書留下,將他趕走就是!老夫若見他,便是隨他的意了!”
……
很快,蘇良爲向夏竦認錯而在樞密院處理公事的事情,便傳到趙禎的耳中。
垂拱殿內。
趙禎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朝着一旁的張茂則說道:“蘇景明,成熟了許多嘛!若明日夏樞相還不接受道歉,你便替朕告訴他,凡事適可而止。蘇良爲他留夠了面子,他若不接受,那就是他的過錯了!”
“臣遵命。”張茂則拱手道。
而此刻。
臺諫官們也得知了蘇良爲向夏竦道歉,而去樞密院處理公事的事情。
大有夏竦不接受道歉便不回來的架勢!
唐介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景明,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好脾氣了?白白等了夏樞相一日半後,竟然還能等下去,這可不像我們認識的蘇景明啊!”
歐陽修想了想。
“我覺得,景明不會這麼老實認錯,很有可能正憋着壞呢,接下來一定有好戲看。”
聽到此話,一旁的呂誨、周元、趙汴等都非常認可地點了點頭。
歐陽修所言,纔是他們熟悉的蘇景明。
……
樞密院,承旨司。
蘇良站在一間堆放着許多文書的房間內,來回巡視。
而他帶來的四名吏員正在認真地翻閱着各種文書。
門口,兩名承旨司的官員,一臉緊張地站在一旁。
承旨司,乃是樞密使夏竦的直轄司。
放置着樞密院諸房條例及行遣文字,外路兵官的有關功賞、恩例、差遣、投牒文字及一些宣、札、告命等都存放在這裏。
蘇良作爲侍御史兼知雜事。
有權抽檢各個衙門的所有公事文字。
不到一個時辰。
他帶來的吏員便發現了承旨司文書中的十七處錯誤。
有的是格式出錯,有的是賬目細則有誤,有的是賞罰原因不明,還有的文書存在殘缺塗畫現象……
樞密院,經常與武將打交道。
地方武將呈遞上來的文書十分粗糙,極易出錯,若樞密院官員未曾細糾,必然是錯誤連篇。
這些過錯都不算大。
但若合在一起,足夠臺諫官們合奏彈劾夏竦一次。
並且,沒準兒文字裏還能找到令人驚喜的內容呢!
夏竦擺譜,想要晾一晾蘇良。
那蘇良就踐行臺諫之職,好好監察一番樞密院。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先急。
蘇良在承旨院抽檢文書且發現一些問題,王鬆才第一時間便知曉了。
他驟然變得緊張起來,連忙向夏竦彙報。
夏竦沒想到蘇良竟然來這一招。
若查出大量錯誤,最丟臉的自然是夏竦。
夏竦想了想,有些煩悶地說道:“午後,你尋個機會拿到文書,待我蓋印後,速速將這個災星攆走!”
“屬下遵命。”王鬆才點頭道。
……
還不到午時,王鬆才便急匆匆地來到了蘇良的面前。
因爲蘇良已來到了他所管轄的編修司。
編修司若有大問題,那王鬆才就要受罰了。
王鬆才見人便先露出笑容。
他看向正在翻查文書冊子的蘇良,道:“蘇御史,已到正午了,喫過飯再忙碌吧!”
“剛纔,我又向夏樞相彙報了此事,夏樞相確實很忙碌,他稱,你的歉意他已收到,此事早已經翻篇,他不會再追究了。您將文書交給我,最多一刻鐘,我便能爲您蓋好樞密院印,你看如何?”
蘇良聽到此話,反而不急了。
“不,我必須要親自向夏樞相道歉,不然心中實在是愧疚難當,晚上都睡不着覺!”
“我能等,等個十天半個月的也沒事兒。趁此機會,我也幫樞密院梳理梳理公事文章,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
此刻。
王鬆才才意識到蘇良的可怕。
一旦蘇良將樞密院下轄各個衙門的過錯整理清楚,呈遞禁中,那就晚了。
夏樞相可能不受罰,但他絕對官職不保。
王鬆才非常清楚編修司的問題,根本經不起細查。
好多都是以前的窟窿。
當下雖然沒有再犯,但他也沒有補上曾經的窟窿。
他躬身道:“哪能讓您等啊!您在御史臺和變法司皆有要務,那都是家國大事,耽誤不起的!”
蘇良放下手中的冊子,不再與王鬆才說車軲轆話,直接問道:“今日,能否見到夏樞相?”
王鬆才遲疑了一下。
“下官……下官……再去問一問。”說罷,王鬆才便小跑離開了。
他深知,夏樞相若不見蘇良,後者必定不走,故而不得不再去請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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