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術與勢
“不着急。”王臣道,“颱風也不是說來就來,不差這幾天。”
這是實話,颱風來與不來是玄學,有時候整個夏天都不會來臺風,可有些時候,都已經到了深秋甚至冬天都還會接着來臺風。
郭晞也道:“好歹參加完代宗皇帝的國葬再去。”
“我就不參加了,反正也輪不到我充當山陵使。”郭昕卻呆不住了,連連搖頭,“而且這也是爲了國事,聖人肯定會體諒我的。”
郭子儀道:“那也總要從長安過吧?”
“不不不,我就直接從梁州(漢中)下襄陽了。”郭昕卻一擺手說,“正好將長江沿岸各州的水師都一併調走。”
郭晞沒好氣的道:“沒有詔令,你調什麼水師?你是想起兵造反嗎?”
“阿兄你說的什麼胡話?誰家造反會帶着水師?”郭昕說完又對王臣和李誦說,“你們兩個一個是當朝太子,一個則是尚書令,當朝宰相,有勞二位給我出具一份水師調令,等你們到長安之後,再從政事堂補一封詔令。”
這麼操作倒也行,畢竟是事急從權。
而且最關鍵的是,征討河朔三鎮時,李適的確給了王臣臨機專斷權,可以隨時調動沿途所有州縣的錢糧兵馬,而且在平定完河朔三鎮之後,李適也沒收回王臣的臨機專斷權,所以理論上王臣是有權調動長江沿岸水師的。
只是調完兵之後,需要補一個手續。
不過,做這種事情終歸是犯忌諱的。
李誦怕王臣爲難,當即便主動說道:“仲父我來。”
“欸,還是我來,你是大唐的儲君,更需要避諱。”王臣說完便讓王構準備紙筆,然後刷刷刷的寫了份調令,並蓋上安王大印。
……
郭昕拿到了調令,當即就跟衆人分道揚鑣。
等到兩人獨處時,李晟忍不住說道:“賢婿,你不該給郭昕水師調令的,犯忌諱。”
“岳父你多慮了,聖人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他不會因爲此事猜忌我的。”一頓,王臣接着說道,“聖人真要是猜忌我,又怎可能給我獨鎮安西的大權?而且四大都護中的另外三個,以及八大節度使中的六個與我都是沾親帶故。”
“你說的倒也對。”李晟喟然道,“聖人對賢婿你真的是毫無保留的信任!”
“小婿對聖人對大唐的忠誠也同樣毫無保留。”王臣道,“聖人對此一清二楚。”
“然而人心似水,人是會變的呀。”李晟嘆道,“聽聞聖人自從沉迷丹道之後,性情已經變得與之前大相徑庭,而且聖人身邊侍從未必人人都喜歡你,難保不會有小人在聖人跟前進饞,正所謂三人成虎、衆口鑠金……”
王臣臉色沉下來:“岳父,你是不是已經聽到什麼風聲了?是不是駱奉先?”
“駱奉先?”李晟聞言一愣,問道,“你得罪駱奉先了嗎?他向你索賄了?”
“向我索賄?借他狗膽,哼!”王臣冷哼一聲,又道,“只是這幾年,這狗奴胃口越來越大,在安西還不敢恣意妄爲,但是在河西及關中卻簡直驕橫跋扈到沒邊,河西鎮所得商稅竟有一半入了他手,以致於郭老六竟拿不出錢來修路,實在可惡!”
“駱奉先竟然如此囂張?”李晟小聲道,“別是替聖人伸的手吧?”
“不可能。”王臣斷然道,“郭老六已經通過昇平公主給了聖人三成的紅利。”
“這般說來,還真是駱奉先這個狗奴肆意妄爲。”李晟說道,“不過我並沒有聽說過他在聖人面前進饞言,只是坊間傳言,此番進京之後,聖人不僅要長留你在長安給代宗皇帝充任山陵使,而且還要賜你打皇金鐗,此舉未必不是對你起了提防心,想要奪你手中兵權,更讓你淪爲衆矢之的。”
按律,山陵使負責修建皇陵以及安排先皇的葬禮,時間通常持續三年到五年,極端情況下甚至持續十年以上,房玄齡就當了十三年的山陵使。
王臣如果真當了代宗皇帝的山陵使,至少五年之內無法返回安西。
王臣若不在安西,安西的大小事務就只能夠交由幾個副都護署理,五年之後,等到王臣返回安西,時局怕是早就已經天翻地覆。
賜給打皇金鐗就更不用說,必然招來所有官員及皇親國戚的敵視。
所以,賜給王臣打皇金鐗,就是從政治層面孤立王臣,架空王臣,不能不說,這真的是一招狠棋,真的能夠限制王臣。
……
此時,李適正在太極殿中祭拜李豫,僅有駱奉先作陪。
祭拜完了,李適扶着李豫靈柩說道:“父皇,你真是將帝王心術用到了極致,臨了還給兒臣留下這麼一條厲害的遺計!當真是用心良苦。”
駱奉先小聲問:“聖人真要採用先皇的這條遺計?”
“你以爲呢?”李適不答反問道,“朕該不該採用?”
駱奉先忙不迭的擺手:“此事需要聖人獨裁,老奴又豈敢置喙。”
“看來你是贊成的了。”李適搖搖頭,又說道,“父皇玩了一輩子的帝王心術,卻也終究只知道利用術,而不知道借勢,與勢相比,術不過是小道爾。”
駱奉先道:“敕封王世爲先帝山陵使,再賜予其打皇金鐗,這難道不是借勢?”
“借誰的勢?借奸臣、佞臣以及心懷不軌之皇親國戚的勢?此等鼠輩也有勢?”李適哂然道,“現在的大勢在安王,安王纔是朕要借的勢!”
駱奉先一咬牙又說道:“聖人,老奴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既然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那就別講了。”李適表情冷下來。
“喏!”正準備張口的駱奉先趕緊閉嘴,額頭的冷汗流下來。
李適冷冷的看了眼駱奉先,轉身離開了太極殿。
稍頃,董休帶着一隊全副武裝的甲兵悄然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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