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往生林墳前祭酒

作者:醉酒月下眠
“半年前,六哥,河州。”

  虞喬眸中沒有色彩,語氣很是隨意的說出了時間地點人物。

  豔陽高照的山林中,氣氛陡然轉冷。

  虞牧一手拿着弓,一手拿着沾了鹿血的箭矢。

  他瞥了眼後方的千餘名皇家親衛,視線很快落到一身勁裝的虞喬身上。

  “哈哈哈。”

  虞牧突然笑了起來,“小七,你在說什麼呀,四哥怎麼聽不懂?”

  “我隨口胡謅罷了,四哥莫要在意。”

  虞喬微微一笑,淺嘗輒止,好似蜻蜓點水,並未將話題繼續深入。

  虞航在世時,最受父皇喜愛。

  聽聞虞航想去河州遊歷,父皇甚至將服侍多年的掌印太監派去做護道人。

  虞喬也是在虞航出宮前,無意聽後者說起,會與四哥虞牧一起出行。

  只是,不知怎的,虞牧留在了宮中,虞航卻死在了外面。

  “小七,你懷疑是我害死了六弟?”

  “我與六弟在衆皇子中最爲要好,爲何要害他?”

  “如果六弟真是被人算計了,那也應該是太子。”

  “六弟深受父皇寵愛,沒準是讓太子感到了威脅。”

  “而且當時誰也不知道煙雨樓臨淵會從梧桐城經過。”

  虞牧冷聲道:“若不是遇到了臨淵,六弟身邊除了趙公公,還會有南鎮撫使張忠這個大宗師,妖族豈能殺的了六弟?”

  聞言,

  虞喬秀眉微蹙,心中也有些喫不準了。

  若論動機,確實太子的嫌疑要更大。

  只是,煙雨樓臨淵的行蹤,太子又是如何控制的呢?

  還是說算計之人還未浮出水面?

  剪不斷,理還亂。

  虞喬不再去想。

  她鬼使神差般瞥了眼虞牧腰間從不離身的佩劍。

  輕夾馬腹,往墜落大雁的方向行去。

  虞牧面色一陣變化,隨着一次深呼吸,臉上再度浮上平日和煦的笑。

  兄妹兩人在林中狩獵,很快便收穫滿滿。

  “小七。”

  虞牧騎馬來到虞喬身旁,“你真要帶那個江湖人去京城?”

  “嗯。”

  虞喬輕嗯一聲。

  “他的丹田已經碎了,此生武道之路算是走到了頭。”

  “不僅是個廢人,還會是個病秧子。”

  虞牧偏頭道:“這種人帶回去有什麼用?”

  “我喜歡。”

  虞喬驀地轉頭,對着虞牧狡黠一笑。

  她轉而問道:“此次回京,父皇會分封皇子,你可知你會被分去哪?”

  “你四哥我從沒什麼野心,去哪都行。”

  虞牧倏地笑道:“不過要是去登州,那就再好不過了。”

  “那可是東北王的地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虞牧說道:“登州也屬我大虞的疆域,何時成了東北王的了?”

  虞喬並不說話,只面色古怪的盯着虞牧。

  虞牧倏地哈哈一笑,“其實爲兄只是對鑄劍山莊比較感興趣。”

  提到鑄劍山莊,虞喬再度看向了虞牧腰間的佩劍。

  “小時候不曾見四哥練劍,近些年四哥倒是對劍道愈發癡迷了。”

  “我配劍不過是附庸風雅,不然恐讓人看輕了去,其實也就是些假把式。”

  虞牧隨着笑了笑。

  這時,有一騎飛馬來報。

  “七公主,那人醒了。”

  ……

  映月城。

  吉利堂棺材鋪。

  這月餘時間,一直未曾開門營業,有人來叫門,也是無人應答。

  中堂。

  儘管外面豔陽高照,可這裏卻是漆黑一片,連一絲光線都無法照射進來。

  就像一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哪怕是就此消失,也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的那種。

  “咯吱~”

  中堂兩扇門扉被推開,暖風吹拂而入,暖陽照亮了一角,露出座椅上略顯憔悴的五爺。

  而在中堂正中,擺放着一口黑色棺材。

  五爺微微偏頭,便見到裴禮邁入了大門。

  “滾!”

  他的目光轉瞬間變得無比狠厲,一聲冷喝。

  立時,一股颶風憑空而現,將剛剛走進來的裴禮給拍了出去。

  裴禮一聲悶哼,體內真氣出現紊亂的徵兆。

  他壓下亂竄的真氣,再度邁步往中堂走去。

  五爺仍舊是狠厲的眼神,可卻並未再出手。

  “映月城東邊五十里,有個往生林。”

  裴禮說道:“當地人傳說,葬在那的人,會有來生。”

  五爺眸光一陣變化,最後一聲嘆息,整個就好似一個泄了氣的皮球,莫名蒼老了不少。

  裴禮與五爺一起將吳柳葬在了往生林,紙錢香燭,一應俱全。

  裴禮燒着紙錢,又將一壺女兒紅,灑在了墳頭,算是送吳柳最後一程。

  五爺在一旁喝着悶酒,仰頭灌了又灌,不知在想些什麼。

  “走了也好。”

  突然,五爺悵然的聲音響起。

  裴禮有些恍惚,略微偏頭,“什麼?”

  “柳三元的養屍之術有很大的缺陷,一旦開始,便是不能停。”

  五爺嘆息道:“其實柳兒的身體,早就出了問題。”

  聞言,裴禮沒有迴應,繼續燒着紙錢。

  五爺好似在自說自話,從八年前在柳三元手中救下吳柳開始說起。

  裴禮靜靜的聽着,就像是聽五爺講了個故事。

  是故事,終會有結局。

  這結局似乎是以悲劇結尾。

  只是,據五爺所說,吳柳臨走時,臉上出現了從未見過的笑。

  那是放下了一切,自我救贖,自我解脫的笑。

  若是這般,那這還算不算悲劇?

  夜幕降臨。

  裴禮騎着白馬離去。

  林子裏,五爺仍舊坐在墳前,不願離去。

  他看向裴禮離去方向,一直到後者快要消失在視線盡頭。

  “小子!”

  裴禮勒馬駐足,回過頭來,“五爺有何吩咐?”

  “你真殺了柳三元?”

  五爺早就注意到,天誅劍出過鞘。

  以他對裴禮的瞭解,天誅劍應當是最強大的底牌。

  能讓裴禮使用這張底牌,若僅是宗師,只怕還不夠格。

  如此,也就不難推斷了。

  “是。”

  裴禮說完,一夾馬腹。

  身後再度傳來五爺的詢問。

  “天誅劍再出鞘,還能不能殺大宗師?”

  “不一定。”

  聞言,

  五爺蹙了蹙眉,面色有些捉摸不定,一直到視線再沒了那道身影,這才嘆了口氣。

  裴禮離開了。

  安然無恙。

  但他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溼。

  他不確定五爺最後是否動了殺心,但終究是沒有出手。

  雖說吳柳是一心求死,但到底是裴禮親手殺的。

  五爺對吳柳很是在意。

  天底下,有兩物不能直視。

  一爲太陽。

  二爲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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