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酒桌上
杉田隆司在電話之中萬般懇求，許下諸多陳諾，就差給清水白石下跪了，總算是讓清水白石點了頭，把他請到呆彎來救場了。
下了飛機，進入到呆彎之後，清水白石大概搞明白，爲什麼杉田隆司的行程會不順利了。
此時的呆彎，還處在他們所說的“白色恐怖”時期。
蔣光頭是在75年4月吹燈拔蠟的，到現在還不到一年，街道上偶爾還能看到大喪時候的痕跡，有的臨街的大廣告板上還殘留着哀悼的話語：【敬悼故總統蔣公之喪】
車上的杉田隆司還在解釋，說到：“看到那條標語了嗎？那是哀悼前總統的標語，按照這邊的規矩，但凡提到這位總統的名字，就需要‘挪擡’，也就是在寫道‘蔣公’這兩個字之前，需要空一格……”
原來如此，怪不得綽號叫空一格。
“事情辦完之後，我能去看看光頭嗎？”
“光頭？”
“咳咳，是蔣公。”
“應該沒問題吧，據說蔣公的陵墓暫且埋在慈湖那邊，也不知道是否對外開放了，不過去祭拜一番，想來應該問題不大。”
此時的呆彎，還沒把自己當外人看，總還想着反攻大陸。蔣光頭至死都不肯下葬，只是將棺墓暫厝（意思是先埋着再說，但不埋深咯，以後要遷墓的）在慈園，期待着國軍反攻大陸，能夠把自己的棺木遷到南京中山陵附近。
因爲這樣的原因，蔣政府在宣傳教育上，也是將自己當做是中華正統看待的，反映在宣傳之中，則是對東瀛方面宣傳多是負面方向，喊勿忘國恥，東瀛邪惡的口號喊的比較多。畢竟，東瀛現如今和大陸正進入到蜜月期，大陸的好朋友，呆彎這邊自然就是敵人了。
所以就算是呆彎，也有不跪舔東瀛的時期的。
到了呆彎的地頭，先定了酒店，然後杉田隆司便帶着清水白石去找了黃俊雄喫中飯。
東方人就是如此，認識朋友談事情，肯定是要上酒桌的。
首先是相互介紹，杉田隆司先是介紹清水白石：“這位是東瀛‘石製作’的社長，清水白石，別看他年輕，已經是東瀛的大作家了，獲得過芥川賞，而且還是在jump上連載的漫畫家。這次就是由他介紹，我纔會來到呆彎的。”
“芥川啊，真是了不起，沒想到您在這樣扥年紀就做出了這樣的成就，真是讓人敬佩啊。”兩人握手，黃俊雄能聽懂東瀛話，但是說的不好，所以還帶出了一名小翻譯，他對着身邊的一枚年輕蘿莉說到：“阿梅啊，幫老叔翻譯一下。”
然後蘿莉便用脆生生的聲音用東瀛語翻譯了出來。
清水白石笑笑，也不說自己會說中文，裝作不懂中文的樣子，用東瀛話問蘿莉：“小朋友你多大啊？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阿梅，十三歲，不是小朋友了。”
黃俊雄順勢介紹了一下這隻小蘿莉，十三歲的蘿莉的母親是黃俊雄的江湖朋友，香港人。這次是蘿莉的母親帶着一個歌舞團來呆彎演出，因爲知道蘿莉能說東瀛話，他就把這隻蘿莉借過來用一用了。
大家認識之後，便先讓酒店上了酒，一杯酒之後，兩人就相互認識了。
在等上菜的這段時間裏，清水白石與黃俊雄稍微的談了談，大致的瞭解了一下狀況。
黃俊雄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從小演布袋戲，演了一輩子，是一個很純粹的藝人。
但是這個年代，他卻還算不上是明星，就算說他是藝人，也得在藝人前面加上民間兩個字，是民間藝人。
這時候，民間藝人可不算是什麼好詞。什麼叫民間藝人？放在過去，那就是跑江湖的。擱着清朝那會兒，那就是天橋附近街頭打把勢賣藝的，下九流混飯喫的手藝人。
黃俊雄現在就是這麼個狀況，帶着團四處跑場子演出混生活。如果說他一直這麼慘，沒見過好的，那也就算了，最多就是和父輩祖上一樣，做一輩子民間藝人。問題是黃俊雄是見識過市面的，他也闊過。
在76年的這個時候，布袋戲這種民間藝術其實已經登上過電視了。
呆彎的黃俊雄老師以其招牌名戲“史豔文”在呆彎電視公司編演“雲州大儒俠”，連演五百三十八集，曾經轟動呆彎。
但同時，呆彎的報紙雜誌給了黃俊雄老師極大的壓力，當時人們認爲這劇情荒誕，會影響青少年的行爲，甚至影響午休（因爲大家都不睡午覺，跑去看戲了）導致“妨害農工正常休息”，於是遭到的全面的禁演。
也是沒辦法，世界就是這麼過來的，反漫畫啊，反布袋戲啊，反武俠小說啊，反網絡小說啊，反網絡遊戲啊，反二次元啊，就沒消停過。
此時的呆彎的布袋戲，因爲政策原因，不得不退出銀幕，陷入到了低潮之中。
好容易混出了頭，在電視上取得了十分不得了的成績，眼看就要起飛了。卻遭到了禁播，你說這讓黃俊雄怎麼咽的下這口氣？
如果只是禁播也就算啦，他還聽說新聞局還在制定條文，大概是這麼個意思，布袋戲總是打來打去，太暴力，怕是對小朋友影響不好，所以三十分鐘的布袋戲裏面，只能有五分鐘的打戲。
臥槽你霸霸啊！
布袋戲不打來打去還怎麼玩？不演打戲難道演言情戲？這人偶也沒法做出那麼多表情來啊！
他當時就想說：“上海人喜歡評彈，淮劇，越劇，要你北京人去批准幹什麼？人民喜聞樂見，你不喜歡，你算老幾？唉，我黨不努力啊，早點打過來多好，真羨慕能有那樣的總理。”
好在腦子還沒壞掉，這年頭白色恐怖，這麼懟政府是要出事的，這話給憋回去了。
所以說到去東瀛將布袋戲發揚光大，黃俊雄是萬分欣喜的。
因爲這樣的原因，兩人當然談的很開心，感覺沒說一會話，就有服務員端着菜送上了桌。送完菜之後，上菜的服務員小哥很是鄙夷的看桌上的幾人，憤憤說到：“陰險的小日本！漢奸，走狗！”
黃俊雄臉上頓時尷尬了起來，一邊杉田隆司聽不太懂中文，於是問道：“剛剛這位服務員在說什麼？”
沒法解釋啊。
“咳咳，他是在介紹菜名，”黃俊雄胡謅說到：“這盤菜是水煮狗腿肉，”
小哥送完菜，剛剛就出門，就被飯店的店長給懟住了，飯店裏來了外國人，店長對這一桌很是關注，剛剛裏面說的話店長全都聽到了，店長黑着臉訓斥說到：“你小子剛剛說什麼呢？那可是客人，你怎麼能這麼說客人？還陰險的小日本？那兩小日本長得比你帥！我說你是不是不想幹了？”
店員也是硬氣說到：“嘿，不幹就不幹，我怕什麼，你是我老爸，我不幹活，你就白養我。”
店長氣的沒轍，踹了兒子兩腳，又抽了他一巴掌，讓他繼續去端菜。
第二盤菜是紅燒甲魚，小哥菜端上來的時候更是氣憤，畢竟剛剛因爲愛國捱打了嘛，於是小聲說到：“中國人別喫啊，我往甲魚裏吐了口水的。”
坐桌上的黃俊雄那個氣啊，他都想蹦起來揍人了。馬丹，我這正是枯木逢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時候，要是真能去東瀛發展，那就是走出國門，揚威於異域！要名聲有名聲，要票子有票子，還能抽新聞局的臉，那會是多麼開心的事情啊，結果家裏父親搗亂，這也就算了，你一個端菜小哥，也跑來搞事，這是想怎麼着？
但沒法說，這邊正接待客人呢，真要打起來怎麼說？不管怎麼樣，都得先把這兩個東瀛人給對付過去再說。
於是黃俊雄乾笑，用手肘拱了拱小蘿莉，這是提醒阿梅蘿莉不要亂說話，然後笑着說到：“他這是在介紹菜名呢，這是……”
“不用介紹了，這個我知道，”杉田隆司笑着說到：“這是甲魚，我認識，大補的東西啊。”這麼說着，就伸出了筷子。
黃俊雄急忙說到：“那個，這個會不會太補了一些，我讓他們換掉。”
阿梅蘿莉卻換了個方式翻譯，她笑着介紹說到：“甲魚是大補之物，是特別爲歡迎遠方來的客人準備的。兩位請品嚐。”
杉田隆司聽了之後，笑容滿面的用筷子挑了一個大塊的，心滿意足的喫進了嘴巴，臉上全是滿足。
然後蘿莉笑着對着清水白石，把“爲了歡迎客人，特意準備的食物”這番話又說了一遍。
清水白石明白了，這是一隻腹黑蘿莉！
清水白石當然不會動筷子，又不是漂亮妹子的口水，有什麼好喫的。笑着說到：“我最近比較喜歡喫一些清淡的，抱歉了。”禮貌的拒絕了。
桌上四人便開始一邊喫着菜，一邊談了起來，很快的就說到遇到困難的地方。
“我的父親，黃海岱，老人家有些老思想，沒什麼好辦法啊。”
清水白石主動說到：“不如，讓我去勸說一下你的父親吧。”
“不合適吧？”黃俊雄心說你再牛逼你也是個小年輕，你能有什麼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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