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燃燒 “汪……”
咕嚕嚕的滾動聲無處不在,好像每個人腦子裏都有個易拉罐。
這不是很難處理的污染區,最初能耍他們這麼久,是因爲易拉罐的特性,非常不起眼,人哪怕掃過了也不會有任何印象。
現在它已經被發現了,它不會很強大,不然不會一直躲着。
它可能很害怕,忍不住呼吸加重,鋁製的身體發出窸窸窣窣聲。
污染物受它控制,它畏懼祝寧,所以會選擇在第一時間污染她。
它也畏懼白澄,因爲這是唯一一個它無法完全污染的人。
它都能讓祝寧這個惡魔開始發瘋,但白澄還在保持理智。
白澄嘴角的笑容擴大了點,那是一個招牌式的女鬼微笑。
找到了,人羣中有一處尤其密集,污染物像是一層層保護,密不透風圍着一個核心的點。
這麼多人在一塊兒,如果是普通人類世界都很容易發生踩踏事件,她其實只能看到一個個緊挨着的人頭。
但她知道,易拉罐就在那兒。
這個污染源很怕死,最大的底牌就是別人不知道,一旦被發現只是易拉罐在搞鬼,它就暴露了。
白澄是這裏唯一一個完全理智的人,狙擊任務交給她,其他人都負責給她開路。
具有巨大化異能的安池跟白澄暫時合作,她倆以前認識,但一直合不來,算是死對頭,這次白澄主動提出聯手。
在牆外,賞金獵人圈內有個共識,只要白澄想幫你,你就能增加至少兩成勝算,這也是爲什麼白澄即使殺了自己三任僱主都有人願意僱傭她,塑料人天生適合在牆外行走。
白澄說污染源是一隻易拉罐。
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時安池很想笑,就像是聽一個精神病人說話。
白澄希望安池加入他們的隊伍,而不是自己加入安池這邊。
安池聽到這話更想笑,白澄現在跟誰混的,幾年不見性格都變了,比之前狂妄多了。
安池還沒說話,白澄接下來的話如同重磅炸彈,安池陷入沉默,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跟着白澄行動。
安池身邊還有八個隊友,這是她目前唯一可以找到的勉強保持清醒的異能者。
白澄的隊友是個火男,他的異能挺有用,被他燒到的污染物不會立即死亡,而是帶着火焰四處撲騰。
因爲敵人越殺越多的特性,裴書的火焰可以減緩敵人增加的速度。
裴書轉動着身上刀柄,他的傷口沒有流出鮮血,反而在流出火焰,隨着他的呼吸起伏,忽明忽滅。
裴書腦子不是很清醒,一會兒在精神病院,一會兒在避難所,兩個場景交疊,不斷閃爍。
但他的攻擊沒有失去準頭,連安池都有點納悶兒,裴書怎麼做到一邊發瘋一邊精準輔助的
安池的右臂巨大化,她被隊友親切地稱爲緬因,有人叫她溫柔的巨人。安池大臂肌肉膨脹到電線杆大小,巨大的手臂橫掃而出,其他污染物像是被打倒的保齡球。
白澄竟然跟她挺有默契,踩着她的手臂借力,在人羣中穿梭。
白澄幾乎不用費事兒,她所過之處極其平穩,周圍人會幫她清掃障礙。
安池手臂後退,火焰跟上,火焰後退,一隻憑空出現的黑箭扎進了污染物的頭顱。
黑箭消失後,立即有一顆拐彎的子彈補上。
大概所有人都在發瘋,他們的腦子裏只有易拉罐,裝着蟾蜍的易拉罐已經跟大腦的溝壑相連,噪音從顱內傳來。
在瘋狂中,他們被更瘋狂的念頭佔據,殺死一隻易拉罐。
白澄在行動時頭盔碎了一塊兒,剛好露出下半張臉,她因爲身體機能沒恢復,嘴角有個招牌式的白澄微笑,像女鬼。
女鬼白澄穿過層層障礙,所過之處全是鮮血,一顆人頭被隊友斬斷,凌空飛起,血霧噴濺了她一身。
終於,白澄站在一個人面前,四周的噪音幾乎到達尖利的地步,像是無數發瘋的蟾蜍,用生命在發出威脅。
接近了,越接近污染源的位置越危險,污染源一旦被發現就會攻擊。
但它的攻擊力不強,只會耍一些小把戲,導致白澄近在眼前它都無力掙扎。
白澄擡起手,她最初遇到祝寧時穿着一件黑色雨衣,手裏拿着柴刀,現在白澄剛找到的一把趁手的武器,那是一把斧頭。
斧頭砍中了一個人的胸膛,好像砍在鋁製易拉罐表面,白澄手臂下沉,一路向下壓着。
污染加重了,連白澄都開始出現幻覺,或者是被砍中的東西一直在持續變化。
它的臉一會兒是郭資臨,一會兒是老劉,一會兒變成一個綠色的易拉罐,一會兒又變成一隻蟾蜍。
畫面閃爍再閃爍,讓人心跳加速,腦子越發混亂。
按理說所有幻覺系都有個過時的招式,會在最後幻化成敵人最愛的人,或者是最恨的人,企圖讓她精神波動,只要有精神波動就容易精神崩潰。
但白澄失去了大部分記憶,她一個塑料人哪來那麼多愛恨情仇。
白澄的右手劈開了污染物的胸膛,左手伸進它的胸膛,她穿過的不像是人類的身體,像是一塊腐爛的肉。
這人的胸膛下跳動的不是鮮活的心臟,而是一隻蟾蜍在鼓動着鼓膜。
白澄的手捅進了蠕動的蟾蜍中,蟾蜍肚子裏還有一隻易拉罐,已經褪色了,不知道在牆外滾了多少年,脆弱不堪一擊,那是人類工業產物。
白澄觸碰時甚至能感受到它的情緒,易拉罐在害怕,薄薄的鋁罐貼着她的手指發抖。
安池看到了易拉罐的本體,被捏過的易拉罐表面是凹凸不平的,此時跟蟾蜍的外觀結合,易拉罐上長着蟾蜍的皮。
雪碧瓶本身就是綠色的,蟾蜍是橄欖綠,結合得竟然很和諧。
易拉罐內部傳來蟾蜍的叫聲,正在逐漸減弱。
安池難以置信,就是這麼一個垃圾害得他們失去理智,短短几個小時就陷入無序的瘋狂,死在她眼前的異能者就有三個。
那些人死的時候估計都想不到,殺死他們的是一隻軟弱的易拉罐,它甚至不夠兇猛,被人找到就忍不住害怕。
在牆外行走,人很容易死在自己看不起的東西手裏,比如一朵花一棵草,甚至一陣風,死得莫名其妙。
污染源沒處理,幻覺持續發散,精神污染時間長了會造成腦部損傷。
易拉罐被捏住後攻擊短暫停頓,接着就更猛烈了,污染物如同潮水一般涌來,安池按捺着自己想要殺人的衝動,“殺了它。”
那東西很小,白澄只要動動手就能把易拉罐捏爆,但她沒有動作。
白澄殺污染源很浪費,必須要祝寧來殺。
避難所牢籠的鐵欄杆扭曲,像是被人捏碎了又重新揉開。
祝寧盤腿坐着,臉上還帶着頭盔,像是一尊佛像遠離所有混亂。
祝寧的獄友已經死了,他死的樣子很慘烈,身體不斷蟾蜍化,流下很多詭異的液體。
祝寧只是低垂着腦袋坐着,其他人看不見她已經被意識的絲線捆綁,紅色的線條從她身體鑽出,另一端連接進牆壁。
她在等待白澄動手時只做一件事,像是一隻蜘蛛織網,將自己完全困在意識的牢籠中。
她用上帝視角可以看到一部分戰場,但祝寧沒有一直跟着看,幻覺發散,她看到地上裂開縫隙,易拉罐手拉手排隊走出來。
她看見自己皮膚在發芽,長出綠色的枝條,手臂上睜開密密麻麻的眼珠子。
甚至腦子裏出現了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祝寧在荒野中看到一個黑色的高塔,塔尖上站着一隻黑色的烏鴉,烏鴉極其安靜,雙眼一動不動,如同雕塑。
祝寧從沒見過這個地方,透着陰森森的寒意,說不出哪裏詭異。
祝寧久久看着烏鴉沒有動作,他們像是在對峙,哪怕呲目欲裂都不能眨眼。
祝寧進行自我博弈,壓抑着洶涌的攻擊力。
白澄出現在門口,她屏住呼吸,所有異能者都在忍不住戰慄,安池甚至後退了兩步。
祝寧纔是避難所最可怕的生物,她只是在平穩狀態就讓人心生恐懼。
他們像是來爲魔鬼獻祭的僕人。
白澄調整了下呼吸,她並不畏懼祝寧,越強大的僱主她越喜歡,祝寧是她追隨過最強的一個。白澄走到了牢籠邊,單膝跪在地上,用帶血的斧頭敲擊了下地面。
就像是催眠時一個響指讓人清醒,白澄發出的響聲讓祝寧突然睜開眼。
她的雙眼裏不是藍色的數據流,眼白處紅得就要滴血,黑色粘液在發紅的眼珠子表面流淌。
白澄帶着易拉罐,那東西看到祝寧就停止了尖叫。
好像一隻手卡住了它的喉嚨,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一時間萬籟俱寂,讓人不太適應。
黑色粘液從祝寧後頸處爬出,堆積在地上像是未乾的瀝青,易拉罐這次真的在發抖,跟地面撞擊發出刺耳的響聲。
黑色粘液涌動,將易拉罐包裹,咔嚓一聲,所有人都聽到了脆響,像是怪物進食時發出的咀嚼聲。
安池站在陰影處,祝寧還是被自己關押的,她當時關押祝寧只是試圖切斷感染,沒想到有一天會恐懼接近牢籠。
安池詭異地發現周遭的環境正在變化,污染物如同燃燒的蠟像快速融化塌陷,變成一塊塊兒腐肉。
臭水溝的氣息充斥着整個避難所,這些人已經死去很久了,甚至散發着一股酸味兒。
腦子裏污染的部分在一點點消退,逐漸露出更多健康大腦組織,世界抽出無數根黑色的線條,在幻覺的世界裏,線條揉成一團毫無秩序,像是精神病人用力畫下的塗鴉。
如今線條被一股外力拉開,重新迴歸橫平豎直,勾勒出避難所的輪廓,漂浮在地面上的人雙腳落地,幻覺消失,現實迴歸。
腦子明明清醒了,但她總覺得自己還在幻覺裏。
四周起了一陣風,血紅色的污染孢子充斥避難所,然後被一股力量吸引,立即朝着牢籠匯聚。
祝寧平靜地睜開眼,手裏正捏着易拉罐,裏面的污染源已經死了。
好像真的就是喝完了可樂,隨手捏着易拉罐,完全看不出這是污染源。
祝寧看向白澄身後,她後面跟着很多人,裴書和安池都在,倖存者身上都是傷,有的是污染物攻擊的,有的是自殘的。
他們都有個共同點,跟祝寧保持距離。
祝寧剛進避難所的時候,這裏有四十七人,但實際上根本沒這麼多,活人一共只有十五個,其他的全都是污染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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