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混沌之伏行
“我一定是在夢裏。”
望着眼前流光溢彩的旋渦，喻戎得出瞭如此結論。
黑暗的空間無處可去，而旋渦則是這裏唯一的出路，喻戎不知道又是什麼詭異在控制自己的夢境，自己又該如何從夢境中掙扎出去。
他在原地等待了許久，直到一陣空靈的呼喚突然在空間迴盪。
“時間已到，進來。”
那聲音就像控制木偶的絲線,喻戎根本什麼都沒做，就被拉扯進了旋渦。
傳送門的另一頭是從未見過的景象，就像是戰後的阿富汗，峽谷上全是枯萎的植被，耀眼的太陽將大地烘烤成金黃色，與文明的斷壁殘垣構成一幅廢土景象。
而天空的另一邊，是白天也能清晰看到的流星雨，以及高速旋轉的龐大衛星。
要不是牢記着自己還在夢裏,喻戎還真以爲自己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
“歡迎來到幻夢境。”
那道聲音再次響起,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什麼幻夢境？”喻戎問道。
“一個存在於文明的腦海深處，沒有實體但確實存在的古老世界。”
喻戎試探性地往前走了兩步，拔出刀刃，以防萬一。
周圍的沙土都被紅色標記，有什麼東西在地下游走，喻戎不想驚動它們，但要是真打起來，至少自己手裏還有樣東西防身。
“放鬆，有我在這，它們不會拿你怎樣。”
順着聲音，喻戎小心翼翼來到懸崖邊緣，望着被雲霧籠罩的深淵，微微皺眉。
“那麼，能讓我出去嗎？我記得我還在跟詭異生物戰鬥。”
“你出去了又能怎樣？你腦子裏有萬物原初種子，總有一天它會徹底掌握你身體的控制權,況且面對米戈,你沒有絲毫勝算。”
經對方這麼一提醒，喻戎在想起自己最後一刻遭到一股寒流侵蝕，彷彿時間都凝固起來，最後就失去了意識。
“你會幫我？”
對方答道：“我與那些邪惡的存在不同，我可以幫助你，就像幫助其他被詭異困擾的人類。”
喻戎纔不相信這些花言巧語，真這麼厲害直接去幹翻米戈啊，躲在這裏裝神弄鬼，最後還不得付出代價。
這些話他沒說出口，終究是在別人的地盤，受制於人。
“你剛纔說這裏是幻夢境，是做夢就能來的意思嗎？”
“正確了一半，在銀河系早期，我和同伴構建了這個與詭異隔絕的世界，與文明搭起了溝通的橋樑，唯有被選中的文明成員才能踏足此地，至今爲止已有無數文明到訪，人類不過是新的來訪者之一。”
喻戎一邊聽着，一邊邁着腳步毫無目的地行走於這片曠野荒郊。
對方接着陳述：“接受過幫助人類，都聚集在西伯利亞，他們在擺脫詭異的影響後,離羣索居，成爲了人類中極爲強大的信仰種族，信仰着幻夢境，並稱呼我們爲舊神。”
西伯利亞？
喻戎突然想起之前那個日本寡頭提到的穩定劑郵寄單，看來，老蘇家的複雜程度遠超自己想象。
蘇聯的土地上，居然還有這麼一個宗教勢力在不斷影響着社會。
喻戎相當反感宗教，以及宗教背後所謂的神，所以心中毫無敬畏，直接挑開天窗說亮話。
“如果信仰你真的有用，這個世界就不會有那麼多詭異區域，也不會因爲詭異區域死那麼多人。天就聊到這吧，我該回去了。”
喻戎的努力並沒有奏效，它第一次發現，原來從睡夢中甦醒是這麼難的一件事。
“只要信仰舊神，你將獲得遠超目前的實力。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這些顧慮是多餘的，已經有不少勢力準備與我們接觸，我們的存在很快就會在這個世界公佈。”
他的陳述就像傳銷組織畫大餅，喻戎完全不信。
“我不改主意了，可以放我走了嗎？”
短暫的沉默後，對方答道：“除非信仰，否則我不會讓你出去。”
“呵。”
喻戎發出一聲冷笑。
“那就耗着吧。”
“呵呵呵……”
在喻戎被冰封之前，眼球爲了保住狗命及時脫離了戰場，隱去身形，浮在空中，冒着暴雪，跟在了米戈隊伍的後面。
主要是它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喻戎反正是死不掉的，有偉大存在萬物歸一盯着呢。
終於，它來到一處洞穴，這裏像是米戈的一個據點。
眼球沒敢跟進去，躲在洞口，聽着從洞穴中傳出的嗡嗡對話。
令它感到意外的是，對話竟然是用的俄語，從聲音就能辨出與洞穴內有一個人類，出於驗證自己的猜想，眼球偷偷飄了進去。
果然，斯維爾德洛夫就在這裏，而他手上拎着一個玻璃罐，玻璃罐內，裝着本體的頭顱。
眼球注視本體的那一刻，本體也注視了過來，那雙死魚眼把它嚇了一下，正要逃跑，但想到一個腦袋能有多大能耐，便又飄了回來，繼續竊聽洞穴內的對話。
一開始是斯維爾德洛夫那難以辨認的莫斯科郊區方言。
米戈的聲音倒是又清晰又磁性。
“偉大的混沌，遊走在冷原的皇帝，眷顧每個生靈的黑山羊，爲宇宙帶來豐富變化的萬物歸一，我們所得的一切都是偉大存在的饋贈，直有一切回到正確的位置，我纔會帶你去欣賞這幅盛景，穿越時空，前往猶格斯。”
斯維爾德洛夫：“毫無疑問，我們的合作將加速那一刻的到來，不過，雖然我們破壞了車載信號，又在地形車的動力系統中安裝了炸彈，但有些調查員不可小視，他們遲早會發現你們，他們會阻礙我們的行動。”
米戈：“這些事我們會處理，你現在回人類之中，找到關鍵的祂，偉大的伏行之混沌，祂將換上人類的僞裝，從王座中降臨，我們的一切都依賴着祂的指引。”
斯維爾德洛夫：“我之前向您祈求過幫助，我需要更多的殘肢，有一具在神州，有一具在太平洋深處，如果能得到，將事半功倍。”
米戈：“我們不能在人類社會中暴露身份，這是偉大存在制定的規則，這也正是我們需要你的原因，至於太平洋，我們已經去過了。”
聽到這裏，眼球激動得差點顯形。
果然自己來對了，感謝萬物歸一的眷顧！
只見一個怪物抱着罐子從隧道深處走了出來，那是眼球最重要的軀幹部位。
斯維爾德洛夫接過罐子後，將其放在地上，打開封蓋，將腦部也放了進去。
趁着這個機會，眼球也跟着被封在了裏面。
誰也沒有察覺到，就連米戈們也對眼球的的行動毫不知情。
斯維爾德洛夫滿意地看着眼前的寶貝，嘴角勾起一絲微笑，轉身走入洞穴深處，朝着一面牆壁撞去，當此時，他的身體居然穿過了牆壁，再次出現，已經是在維加依小鎮的古堡。
這時候，眼球才顯形。
看着眼前的軀幹和腦子，它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處下口，與腦部對視了半天后，他吸附在了眼皮上，開始享受進食的快樂。
等到斯維爾德洛夫發現罐子的異樣時，眼球已經進食完畢，原本乒乓球大小的體量，現在漲得跟籃球一樣大。
斯維爾德洛夫心中震驚，心裏頭琢磨，這兩具殘肢怎麼合成出了這麼怪的玩意兒，一個大眼球？
不過謹慎起見，他打算回去詢問一下米戈的意見，可就在這時，眼球在不破壞罐子的前提下逃了出去。
罐子的重量突然減輕，他像是察覺到什麼，立即擡頭望去，只見高懸在半空的眼球，正拿瞳孔注視着他。
眼球也萬萬沒想到，本體的腦袋居然還殘留着萬物歸一的本源力量，雖然成分不多，但這種重新與偉大存在連接的久違感受，讓他得到了相當的滿足。
現在的它，差不多恢復了原來一半的實力，大飛躍啊！
重新成爲萬物歸一的眷屬指日可待！
那麼，現在應該幹什麼？
是先回神州找最後的殘肢，還是先把眼前的人類開膛破肚，給萬物歸一當祭品？
不對，附近的小鎮人更多，獻祭他們才能表達出身爲信徒的誠意！
啊不，這樣並不保險，喻戎可還活着呢，他總有一天會來找麻煩的。
要不這樣，他不是還被封在冰塊裏嗎？
趁他病要他命！
就這樣，在斯維爾德洛夫一臉懵逼的注視下，眼球撞開了一扇古堡的房門，回到了奧托爾滕的深山之中。
尋找喻戎並不困難，他身上有醫生特徵的詭異能力，對眼球來講就像是衛星定位。
可它沒想到的是，喻戎居然已經掙脫出了冰塊，這固然是失去了偷襲的機會，但眼球琢磨，現在的自己就算正面決鬥，也不是完全沒有勝算。
不知道是不是這片詭異區域的效果，又或者是暴風雪的造成的錯覺，眼球總覺得喻戎周圍的景象有些崩壞。
踩過的地會有血水涌動，直到喻戎離開纔會漸漸恢復原樣；而當他經過樹木的時候，那些植物纖維會變成血肉的狀態，如心臟一般搏動。
沒等眼球想明白其中的原理，喻戎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頭望了過來。
眼球本想給對方一個驚喜，如此一來，自己的出場就失去了戲劇性。
它用精神力連接了過去：“沒想到吧，喻……嗯？”
真奇怪，精神力連接突然變得很生硬，沒有以前的那種感覺。
就像是，陌生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眼球立即明白過來，恐怕是喻戎腦子裏的萬物原初種子萌芽了，他現在是萬物原初的東西了。
那又怎樣！
就算佔據了喻戎的身體，只要萬物歸一想起來，一切就會恢復正常，倒不如趁這個機會斬草除根。
不過，眼球正要動手，喻戎卻先行一步。
“呃……”
他並沒有拔刀或者開槍，而是使用一種眼球從未見過的攻擊方式。
只見他周圍的積雪化爲血漿，凝結出精銳利刃；腳下的土地變成內臟的堆積物，長出無數觸手。
下一刻，萬箭齊發。
“你之前演我的吧，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會這招！”
眼球在精神力中驚呼着，利用本源的力量複製出無數的個體，堆疊成牆壁擋在身前。
“被小看我啊，我曾經可是萬物歸一的眷屬！”
空間變得扭曲，左變成了右，上變成了下。
喻戎則不緊不慢地將目光所及的一切轉化爲血肉，腥臭噁心的粘液以喻戎爲中心佈滿了每個角落。
這種黏液，與萬物原初身上的污濁之物很像，如癌細胞一般不斷增值，當它們繁殖到一定的程度，就會變成一條又一條奇怪的觸手，糾纏在一起。
在完成這些準備後，觸手如海嘯一般朝眼球覆蓋過去，每一條觸手都如同利劍尖刺一般，勢不可擋，任何肉盾也會被輕易撕碎。
然而眼球周圍的空間與時間的規則早已改變，在它的控制下，方向的屬性已然不再純粹，喻戎的襲擊根本觸碰不到它。
不僅如此，眼球拼盡全力在空間中撕開了一個口子，試圖將喻戎墜入時空的深淵。
喻戎毫不動搖，其強大的本源力量，居然不懼怕空間的撕裂。
儘管沒能如眼球所願，但喻戎周身的空間變得如囚籠般困束住他了行動，時間也不斷地在這片區域重置，看起來就像是網絡延遲，讓他永遠無法觸碰到眼球絲毫。
而眼球也不敢輕舉妄動，它周圍全都是喻戎同化的黏膩血肉，如今已經有不少複製體被其同化，若是輕舉妄動，自己也難逃被同化的命運。
雙方僵持了許久，直到眼球靈機一動。
既然是萬物原初的萌芽加大了戰鬥的難度，那麼，把萌芽拔掉不就行了嘛！
想到這，眼球立即着手，精神力量如同弩箭般不斷射入喻戎的腦海，嘗試突破他的意志防禦。
如果是以前的話，它這種做法絲毫沒有勝算，因爲喻戎在得到萬物歸一的幫助後，精神力量和意志力量超乎尋常的強大，強大到絕非一個人類所能承受。
也正是如此強大的精神力量，長期以來甚至能壓制住腦子裏的萬物原初種子，直到現在才讓對方抓住機會奪舍。
雖然眼球失去了一條腿和一隻手臂的能量，但對於剛剛萌芽的種子，只要萬物原初不親自下場，它就應付得過來。
終於，它成功了，精神力構成的利刃找到了喻戎腦海中的萌芽。
正當眼球打算一鼓作氣，將萌芽拔出來時，它瞬間察覺到一個偉大存在的氣息。
這氣息不屬於萬物原初，不屬於萬物歸一，而是介於有無之間，迷離不定。
而這氣息，就在喻戎的腦海中。
隨之而來的壓迫感差點讓眼球崩解，它清楚地感受到，那萬物原初的萌芽正在被吞噬，同樣被吞噬的，還有自己的一部分精神力量。
那偉大存在無法觸及，如虛空一般的精神力量充斥着喻戎的腦海。
那種感覺，就像是明明可以看到一個東西的存在，但又無法仔細分辨這個物品是否存在。
這種存在和不存在的感覺竟然是同時出現的。
眼球放棄了抵抗，它一動也不敢動，思緒如風暴般閃過，在不斷提出疑問、並不斷自我回答後，他似乎瞭解到了喻戎的真實身份。
爲什麼他在被自己第一次殺掉後迅速復活？
爲什麼調查詭異時宛如開掛？
爲什麼會有如此強大的精神力量？
爲什麼能夠承受並使用詭異能力？
爲什麼總能化險爲夷……
它終於明白了，在被自己第一次殺掉後，喻戎的靈魂就已經死了，而他現在的靈魂，其實是混沌之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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