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枯樹
“小刀,那樹後面有動靜。”
我倆迅速下馬,錢麻子三兩步跑上來,牽着我們的馬,衝我招招手,壓着聲音說:“撤吧。”
我示意他躲在後面,然後衝連水月點點頭,我倆一左一右,端着槍慢慢朝前面去了。
那棵大樹離我們十多米遠,沒有樹冠,但很粗壯。它的周圍還有一些東倒西歪的小樹,月光一照,我看到一棵小樹晃動了一下。
連水月迅速一蹲,舉槍瞄準樹後,我快速靠近樹叢,想從另一側繞過去。
就在這時,枯樹後探出一個腦袋,兩眼放着光,是一頭狼。
它齜着牙,上前一步,衝我低吼。
我瞬間鬆了一口氣,舉槍剛想打,它掉頭就跑,直接鑽進了林子深處。
連水月站起身,舉着槍慢慢走上前,我也趕緊過去了。剛纔那應該是一頭獨狼,沒有什麼夥伴。
我倆從兩側繞到枯樹後,才發現雪地中躺着一具屍體——不對,準確的說是半具屍體。
剛纔那頭獨狼,應該正在撕咬這具屍體。
連水月掏出手電筒,上下照了照,屍體的棉衣已經被撕開,狼已經掏開肚子,喫光了內臟和一條大腿。
這時,後面傳來何胖子的聲音:“刀爺,啥情況?”
我扭頭說:“沒事兒,野狼啃死人呢。”
他咔嚓咔嚓踩着積雪跑過來,嘴裏唸叨着:“嚇死我了,還以爲真見鬼了呢。”
一看到地上的屍體,他嚇得後退了一步:“咋啃成這樣了?這誰啊,大過年的,死在這裏了。”
連水月用馬槍扒拉了一下屍體的棉襖,忽然說:“這是個日本兵啊!”
我趕緊蹲下一看,屍體的棉襖裏,貼近右邊腰部的位置,有個橢圓形的小鐵片。這鐵片兩頭都用細麻繩綁着,斜挎在身上,但此時麻繩已經斷了。
這是日本兵的身份牌,我見過。
錢麻子也跑了過來,他見我拎着這個身份牌,接過來看了看,笑着說:“兔崽子,咋死在這裏了?”
我看了看周圍,沒有馬,沒有爬犁,也沒有槍沒有行李,不知道這具屍體怎麼來的這裏。
連水月站起來看看四周,開口問:“何胖子,這周圍有沒有什麼綹子?”
“沒有吧,誰會在死人溝周圍瞎溜達。”
這時,劉參謀拎着馬燈跑了過來,看見屍體,也嚇得後退了一步,他四處瞅瞅,低聲問:“狼啃的?”
我笑了:“對。”
“那咱們趕緊走吧,說不定還有狼羣呢。”
連水月問他:“劉參謀,這條道走的人多不多?”
他趕緊搖頭:“誰閒着沒事兒從這走啊?許團長那兩回,是爲了追一個綹子,出其不意,冒險從這裏走的,平時我們也不走這道。”
連水月長出一口氣:“小刀,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啥呀?”
“這會兒先不細說了,你先把這傢伙的腦袋割下來,咱們帶着,說不定有用。”
何胖子和劉參謀一聽,都愣了。
連水月轉身回去,何胖子湊到我跟前,低聲問:“刀爺,你媳婦要割腦袋啊?”
劉參謀也說:“就這麼割腦袋帶着走,你們興安嶺的鬍子真會玩。”
我抽出匕首,蹲在地上開始切割腦袋。
錢麻子笑着對他們說:“這算啥,小場面。我跟你們說,有一回,我們幾個被困在樓頂上,下面都是敵人,身邊兒全是屍體。當時水月就說了——砍腦袋,往下扔!老錢,唱曲兒,邊唱邊扔!”
何胖子當即豎起了大拇指:“錢爺,我以前還真是小看你了,高手!”
“這算啥,還有大場面呢,日本人的那種裝甲列車知道不?就是上面帶炮的那種。”
劉參謀趕緊點頭:“知道知道,那玩意兒老厲害了。”
“我和小刀殺了進去,一節車廂一節車廂砍,最後我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這兩人一聽,互相看看,都豎起了大拇指。
這屍體已經凍硬了,我不得不讓錢麻子一起幫忙,才把腦袋割下來,裝進了麻布口袋。
回到爬犁旁,羅老九揣着手,搖頭說:“兔崽子們,你們一個個都去看熱鬧,留我一個老頭子,我腿肚子都哆嗦了。”
我們一聽,哈哈大笑。
錢麻子趕緊上前,一邊幫羅老九揉腿,一邊笑着說:“老羅,那你咋不跟着過來瞅瞅?”
“那不爬犁上還有個小姑娘嘛,我要是走了,狼把她叼走咋辦?”
“就是嘛,還得有你跟着。”
大家說笑幾句,又趕上爬犁,繼續往前走。
又走了一陣子,天終於矇矇亮了,前面逐漸瀰漫起一陣霧氣,兩側的山坡也逐漸陡峭了。
連水月回頭看了看,對我說:“跑了半宿,歇歇腳吧。”
我勒住馬繮繩,翻身下馬,朝後面揮了揮手:“老羅,咱歇歇,烤烤火,給馬喂點料吧。”
羅老九把爬犁靠邊停住,下來揉了揉腿:“好,歇半個時辰。”
天已經亮了,何胖子也不擔心什麼,拉着劉參謀撿了些柴,又是生火又是餵馬,忙前忙後。
歇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大家喫飽喝足,眼瞅着太陽越來越高,霧氣也散了很多,我們趕緊重新上路。
這一次,一路飛奔,晌午之後跑出小死人溝,天黑前就出了山。
劉參謀熟悉路,又騎在馬上,和我一起走在前面,說前面不遠處有個屯子,可以歇歇。
走了一天,我們又累又餓,還真想找個地方喫頓熱乎飯。
大約走了半個時辰,前面的山坡旁,還真是隱約有個屯子。
我趕緊回頭說:“老羅,你們放慢速度,我先上去看看情況。”
說罷,我一揮馬鞭,快速跑了過去。
屯子口有一點亮光,看起來像是點燃的火盆,我立刻感覺有些奇怪,抽出短槍握在了手中。
放慢速度,等我距離火盆還有三四米時,忽然從旁邊鑽出兩個人,端着長槍瞄準我,大喊:“幹什麼的,別動!”
我瞅了瞅,他們穿着黃色棉軍裝,帽子上有個圓形徽章,手裏拿的槍我不太熟悉。
那一刻我意識到,遇到國軍部隊了。
就在這關鍵時刻,劉參謀飛馬而來,一看這兩人的裝扮,趕緊喊:“兄弟們,自己人,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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