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李教官似笑非笑，並未說話，而是擡手隔空指了一下楚澄的嘴角。
楚澄有些茫然，用袖子一抹，放到眼前一看，一片黃橙橙的油漬。
她連忙開口想解釋，脫口而出的卻是一個飽嗝。
驚天動地。
李教官似乎被震懾住了，雙手背在身後，身體微微後仰，斂着眉目，默不作聲。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恍然間，楚澄覺得，她的軍校生涯可能就要到此爲止了。
她想問問那位打小報告的觀衆是不是有什麼大病？
但她忍住了，僵硬的抿出假笑，問道:“教官，我這個情形，一般怎麼判？”
李教官慈眉善目地呵呵一笑:“你這個案件很難審理，我從軍這麼多年，第一次遇到這種惡劣情節，也算長見識了。”
“不想跑圈那正好。”
李教官掏出通訊器，隨意打了幾個字。
不會是她的退學通知書吧？
楚澄墊着腳尖想偷看，生怕自己直接被開除。
可惜，李教官的光腦有防窺屏。
不愧是專業人士。
楚澄死心了，瞪着一雙死魚眼，整個人放空，等待着即將降臨的懲罰。
“既然瞧不上我制定的軍訓計劃，那你去後勤那待着吧。就在食堂那塊的後山，以後想喫肉夾饃也不用開小電驢，往前一走，食堂就到了。”
“我不想，嗝，我覺得跑步特別有意思，真的，嗝。”楚澄眨巴眨巴眼睛，心裏痛斥自己不爭氣的肚子，面上勉強微笑着解釋道:“我一緊張就容易打嗝。”
“確實，我看一個肉夾饃也不夠你喫。”李教官雙手背在身後嘲諷道。
“......”楚澄超小聲的嘀咕一句，“夠的。”
“冒昧的問一下，我去後勤那兒待着，我那個軍訓學分......？”
李教官不再和楚澄瞎扯，黑色的戰靴利落的轉了個九十度，他轉身往訓練場內走去。
只餘下一句冷冰冰的話消散在風中。
“我手裏的分你就別想了，自求多福吧。”
楚澄低下頭，掐指一算，軍訓佔第一學期一半的學分，也就是50分，李教官一分不給，那她這學期不是涼了？！
她其他科目全滿分，也及不了格啊。
楚澄面癱着一張臉，默默哀悼。
有的人開學三天就已經被勸退，學期末才擡走。
這天，楚澄也沒心情再喫飯了，早早回宿舍躺着。
直播間的觀衆一進去，就看見主播平躺着牀上，一臉祥和，雙手交叉擺在腹部，差一點兒就能直接飛昇。
楚澄緩緩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紅色彈幕，相似的位置，相似的顏色，似乎有點眼熟？
【主播主播，你要相信，舉報你的有好多人，只是當時你恰好看到了我。默哀.jpg】
發完，這個觀衆送了個大火箭，絢麗惹眼的直播特效炸開，楚澄的心態也炸了。
楚澄猛地坐了起來，眼神中充斥着殺氣，沉默了兩秒，才說道:“你家在哪兒，明天我連夜開星艦去問候問候你。”
“聯絡、聯絡、和粉絲的感情。”楚澄一字一頓，咬着牙道。
【主播太熱情了，不用不用，維護聖西爾的校風校紀是我該做的。狗頭.jpg】
這一條彈幕之後，這位id叫1的觀衆一下子又送了30個大火箭，加起來一共20000星幣，一躍成爲榜一，直播間人氣值也噌噌往上漲，直接在學習區登頂。
其他彈幕此時還不住起鬨。
【羨慕了，我也想被主播親自拜訪。】
【樓上用詞不準，這叫親自追殺！】
【原來這樣才能得到主播關注，1號大佬好手段，學到了！】
【啊，難怪我誇主播厲害，主播看都不看一眼，原來是這樣，陷入沉思......】
楚澄躺不住了，嗖地一聲一個鯉魚打滾彈坐起來。
“打小報告這種行爲好孩子不要學。”說完，她猶豫了一下，又補充一句:“但是禮物可以有。”
彈幕上整齊的刷了一波“嘴臉”。
“你們怎麼知道我偷懶了？”楚澄理理頭髮，巧妙的轉移話題。
【主播有所不知。】
【上鍊接！】
楚澄點進去，就聽見畫面中聖西爾外聯部部長抑揚頓挫，激昂澎湃的聲音。
“讓我們來看看優秀的楚澄單兵。”
接着，高清的畫面上出現楚澄洋洋得意的臉，臉上的小絨毛都清晰可見。
“臥槽。”楚澄無意識的唸叨着。
還能有比這更離譜的事嗎，就能這麼巧？！
【禍不單行，主播出大問題，你紅了。快看銀河tv的首頁！】
有條彈幕殺出重圍，成功吸引了楚澄的注意。
她點進去一看。
不知道是爲了整節目效果，還是和聖西爾有所合作，楚澄學習區獨一檔的“軍校生個人風采展示區”默默被改成了“軍校生反面教材區”。
標題下還有一行紅色小字，後面有三個大感嘆號。
“危險行爲，請勿模仿。”
楚澄臉都綠了。
她雙目無神，兩腿一伸，乾脆破罐子破摔，“整挺好，這又能怎樣，還不是撼動不了我學習區獨一檔的地位！”“根本無所謂！”
【主播你把刀放下來，我還能信你一點。】
【主播不要衝動，拿出學習區solo出道的擔當！】
【怪誰，這不都是你自己找的，活該被罰嘍。】
【趕緊退學吧，敗壞聖西爾名聲！】
【剛來直播間，聽說這是學習區最腥風血雨的主播？名不虛傳啊。】
“今天過得很充實，大家早點睡覺，特別是舉報我的觀衆們，主播今晚給你們託夢，夢裏不見不散。”
楚澄皮笑肉不笑地說完，然後光速下播。
再不下播，她怕她忍不住罵人，別再把直播間也給封了。
她無力的癱倒在牀上。
這次怪她自己沒管住嘴，她發誓，以後再喫肉夾饃她就是狗！
這時，宿舍門傳來咔擦一聲。
楚澄擡眼一看，蘇西正推門進來，她喫飯一向比較快。
楚澄的事情已經在機甲單兵系傳開了，蘇西看楚澄的眼神帶着同情。
“大佬不愧是大佬，肉夾饃吃出這麼大的動靜。”
“雖說歷來聖西爾調皮的軍校生都會被送到後勤部門歷練，但這麼早的，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蘇西看楚澄的眼神透露着傾佩，讚歎的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楚澄回以莫得感情的死魚眼。
“不過你也不要太傷心，軍訓雖然算50分，但最後的考覈佔十分，萬一你考覈分能拿全呢，哈，哈。”
蘇西說着說着，自己都不信了，上次軍訓考覈滿分的少說得有十年前。
她邁着貓步，心虛地拿着澡巾去衛生間洗漱。
但楚澄不知道，她咬着手指，很認真的陷入了沉思，似乎也不是不行？
翌日。
楚澄遵循教官的安排去後勤部上崗。
聖西爾依山而建，面積巨大，學校就是一個小的生態系統，山腰上種植着各類的蔬菜綠植，山腳下放養着可食用的低級星獸。
星際時代，肥料的效率相當高，普通蔬菜種下去一天就可成熟，低級星植則需要兩天到一個月不等。
完全可以供應後山前面的食堂的日常用量。
楚澄走入後山的柵欄門前，柵欄門破破爛爛，更像是個復古的裝飾品，她輕輕一翻，便跨了過去。
入眼，是一片活潑可愛，潔白蓬鬆的西皮獸。
雖然外表長得清純，但拉出來的屎蛋蛋是真的臭，一個一個密密麻麻的堆滿了整片草地，個別還被蹄子踩過，扁扁的一團。
楚澄嫌惡的堵住鼻子，快步穿過這片狼藉，走到山腳下的木質小屋。
楚澄扣了兩下門。
年老失修的木質門嘎吱嘎吱，晃晃悠悠的打開，踱步出來的老人滿頭白髮如西皮獸的皮毛一樣蓬鬆柔軟，沉甸甸的壓在老人枯瘦的臉頰上，讓人懷疑他的腦袋是不是能堪此大任。
“大爺，我是被安排來後勤幫忙的，請問，我需要幹什麼嗎？”
老人掏掏耳朵，大聲喊道:“你說什麼？年紀輕輕說話跟蚊子叫似的，我聽不清。”
楚澄拖長音調，卯足勁兒吼道:“大爺，我要乾點什麼！”
“新來的啊。”白髮老大爺低頭掃了一眼光腦，嘖了一聲:“叫楚澄是吧，這才幾天就被髮配到這了？”
楚澄一時被噎住，過了兩三秒纔沒臉沒皮道:“可能我比較優秀。”
這次，老人倒是沒再讓她重複，而是指了指山腰上的田，像是怕楚澄聽不清，聲音洪亮道:“你先把山上的水澆了，再把東邊的那塊地割了喂西皮獸，哦，對了，別忘了給西皮獸的水槽里加點水。它們可渴不得。最後把西皮獸的糞便收集，給地施肥。”
楚澄不可置信地望了望山腰上不見邊際的田野，看看山腳下一大羣的西皮獸，眼前一黑。
她大聲吼道:“大爺，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啊，你看清楚，你面前就站了一個人，一個人！”
楚澄着重強調了一下最後三個字。
“年輕人真有活力，加油，我看好你。還有，我姓陳，叫我陳大爺就好。”
陳大爺捋捋鬍子，慈祥的笑笑。
突然，他做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新來的，過幾天可是要降溫了呀，老頭子我還缺一件毛衣。不知......”
楚澄一臉驚愕，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陳大爺不知從哪兒小屋裏的那個角落裏搬出一筐毛線，對着她笑眯眯道:“新來的啊，沒事閒的時候給老頭子織幾件毛衣吧。老人家可不耐寒喲。”
“......”
沒記錯的話，距離冬天應該還有四五個月。
楚澄生無可戀的接過毛線框，她想給師父打個電話，問問按照他們華夏人種的算法，她今年是不是犯太歲。
不然，怎麼能這麼倒黴？
今天的後山與往常不同。
一個單薄的背影抓耳撓腮的盤腿坐在西皮獸之間，捧着手上的光腦，表情嚴肅認真。
仔細一看，光腦上，視頻的標題叫《織毛衣速成教學》。
長這麼大，楚澄當年在塔克被兩頭五級星獸追都沒這麼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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