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胡蘇
這才早上，按照往常來說，現在的小廝們應該在慢吞吞的打掃衛生，而後面的廚子們也應該在檢查食材。
可現在出現在李羽玄眼前的卻是，小廝們腳步匆匆打理酒樓，而後面的廚房中也傳來了幾分煙火的味道，看來已經開始生火做飯了。
而居於酒樓中央指揮的則是於掌櫃。只見他手指着一個小廝，腰背微微彎曲。
“我的張博士【1】啊，你就不能把那個案子再向北移一點嗎？沒看到它和其他案子都不齊嗎？”
隨即轉身對二樓的中年小廝道：“老方，這個包間就看你的了，你要是搞好了，我給你發錢！”
看着酒樓中的人熱火朝天的工作，李羽玄也沒有打擾，向酒樓後院的工作間走去，打算開始工作（摸魚，可不能被這個於掌櫃抓了壯丁）。
走到後院中，李羽玄低頭推開房門，隨手帶上，擡起頭時卻見一個棕發碧眼，高鼻白膚的胡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李羽玄看見這個胡姬後，將帶上的房門再次推開，靠着門框道：“胡蘇，你怎麼在這？”
“你不應該是下午纔會來的嗎？”
胡蘇，是清風酒樓中的頭牌，原來是長安酒肆中的胡姬，後來年老體弱，跳的胡旋入不了長安貴人的眼後，就去了洛陽，在洛陽又混不下去後，又來了廬州。雖說是年老體弱，可胡蘇現在卻也不過二十七八歲，要是放在前世，免不得尊稱一聲小姐姐的。
廬州城不比長安和洛陽這西京東都這樣都是貴人的大城，這裏的百姓見的少，能有一個來自於長安的胡姬就是頂好的事了，自然不會提出太多的要求。
再說，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能年老體弱到哪裏去？只能說是長安的貴人們眼睛刁，屁事多，這才便宜了廬州的百姓。遠在千里之外，還能瞥見長安繁華的一角——胡旋。
自從將胡蘇請來之後，清風酒樓的生意就好了不少，特別是有胡蘇在的晚上，連帶的，清風酒樓所在的春風坊的夜晚也繁華了很多，大量的男人在春風坊過夜，成功的提高了衆多怡紅院的業績。
而李羽玄作爲酒樓的財務總監，經常給胡蘇發工資，一來二去，兩人也就熟絡了不少。
胡蘇看着李羽玄開門的舉動，撇了撇嘴，“你就這麼介意和我獨處一室？”
李羽玄笑了笑，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有傷清白。”
“我本就是胡姬，怎麼擔心清白？”
李羽玄慢慢的搖了搖頭，擺了擺手道：“不，我擔心的是我的清白。畢竟我尚未加冠，若是傳出去說我紈絝好色，可影響我將來娶妻生子。”
“哼，”胡蘇一聲輕哼，隨即嘲諷道：“你好不好色我不清楚，但是說你是紈絝肯定不對。”
“爲何？”
“窮。”
“當年我在長安見到的紈絝，花錢如流水，一舞過後的紅綃可是數不清的。”
“你身上哪有半點花錢如流水的感覺？”
望着胡蘇臉上的調戲謔，李羽玄老臉一紅，趕緊將話題掰正，“話說你不是下午纔來嗎？怎麼現在就來了？”
胡蘇趴在案上，用手撐着頭，眼珠轉了轉，回答道：“中午有大人物要來喫飯，掌櫃的讓我早點來給大人們跳個胡旋。”
“反正掌櫃加錢，誰會和錢過不去呢？”
李羽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胡蘇，掌櫃喊你！”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大喊。
“來了～”胡蘇拖了一個長音，慢慢的直起身子，無力的向外走去。
李羽玄走入房間，讓出房門，恭送胡蘇離開。
胡蘇走到門口後，突然回頭問道：“你乞巧節有時間嗎？”
“那天晚上陪我去一趟明教廟唄。”
李羽玄挑了挑眉毛，眼角帶着幾分笑意，“你又要去看人家小畫工了？”
胡蘇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動作之小，宛如小蟲翻動的翅膀。
“都說你們胡姬熱情大方，敢愛敢恨，怎麼你就如此扭捏？”
胡蘇的眼睛閃爍了一下，慢慢的說道：“羽玄，不是所有的唐人都像你一樣把我當一個人的。”
“你們唐人喜歡我們胡姬，是喜歡我們的身子，喜歡我們的舞，但看不起我們的身份和血脈。”
“長安的胡姬那麼多，能成爲一家正妻的人少之又少，能當上一個富貴人家的小妾已經是一個很好的結局了。”
“可我不願，我不想當一個卑賤的妾，我不想當一個可以用來招待朋友的侍妾，我不是工具。”
“所以，我從長安到了洛陽，又從洛陽到了廬州。”
“如今在廬州，我看見了一個能讓我喜歡的人，可是我不敢，我擔心他看不起我，我擔心他讓我當妾。”
“我更擔心我會用喜歡這一個理由說服自己去當一個妾，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爲什麼要離開長安呢？”
李羽玄聽完，沉默了一會，胡蘇說的也是事實。如今大唐如日中天，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朝上國。而作爲天朝上國子民的唐人，對周邊的胡人自然是不屑的。
李羽玄無力也不想和這種現象對抗，但幫個朋友總是無礙的。所以李羽玄笑道：“乞巧節那天我陪你去明教廟看看那個小畫工便是。”
“順便找機會幫你打聽一下。萬一人家和我一樣呢？”
“畢竟，搞藝術的總會有點和常人不一樣的地方嘛。”
胡蘇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那就謝謝你了，羽玄。”
“無事。”
中午。
大人們來了。
最前方的三個人穿着青色的官服，而後面的三人則是靖玄司的韓府正，肖副使和之前在太佬廟看見的虯鬚道士。
看着進來的幾人，李羽玄瞬間明白了這次宴會的主題，是之前擊殺血筏殺手慶功宴。
自己也可以趁着他們喫完飯後去找肖副使和韓府正，詢問更多關於修行和異常和信息。
半個時辰之後，胡蘇上場了。
皮鼓絃樂起，雪花蓬草揚。【2】
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羽玄，擱這飽眼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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