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逃離繁樓
姜容每天在這裏做這粗活、髒活、累活,還有些人見他好欺負,常常讓他做一些分外的活計,跑腿、打雜,甚至被捉弄,時常還沒有飯喫.他都一一忍了下來,並且樂得如此。只有這樣,他纔有更多的機會摸清這地方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的這些七七八八。
如此沉浸了小半個月,終於在一日清晨裏,他找到機會,用從煙屏那裏偷來的藥,迷暈了守衛,逃了出來。
只是
重見天日的感覺,姜容還尚且來不及體會,便有個從繁樓剛出來的客人發現了他。
“什麼人?鬼鬼祟祟的!你該不會是從裏面逃出來的吧?走!跟我回去!”那人有些興奮地過來抓他,眼中閃着貪婪的光芒。
若是把這個逃奴送回去,保不齊以後光顧這裏,能給她個折價,萬一那樊老爹一高興,叫頭牌的酒兒公子給她唱上一曲呢!
姜容暗叫一聲倒黴,隨後就是狂奔躲藏。
這會兒天色還早,小販們都還沒出攤,街上都不見什麼人,所以他這個目標就顯得很突兀。
雖然姜容許久以來在謝家的日子都算得上是養尊處優,可這陣子幹活也算是鍛鍊了,再加上他那想要自由的意志,撐着他拼命向前跑。而追着的那人不過是個酒囊飯袋,很快就體力不支,最後被遠遠甩在後頭,跟丟了。
姜容東躲西藏,卻實在尋不到個好去處,他是男子,也不敢貿然往乞丐堆裏竄.可天就快大亮了,到那時,繁樓內就會有人發現他失蹤了,若是被他們找到,那他這輩子是真的再也別想逃出來!
可現在他是身無分文,又人生地不熟的,甚至當地的人們還說着的帶有他所陌生的口音的方言,他如何能夠逃得了被抓到的命運?又如何能回洛臺淅州去呢?
姜容想到去謝氏的鋪子求助,可謝氏成衣鋪的那掌櫃根本就不認識他。
“你是繁樓取貨的?不是說我們會送貨上門嗎?”
“我是謝家小姐的小侍,我姓姜!意外走失到了這裏。你要是不信,你可以給謝家遞信,想必謝家應該在尋人了吧?”
那掌櫃的嗤笑道,“沒聽說過!你要真是少東家的小侍,呵,那我還是少東家的姊妹呢!肖想我們少東家的男子多了去了,哪來的瘋子,夢沒醒吧?”
這種人她見多了,就是想目睹少東家一面。她可得警着神,莫要叫這種人騙了,給少東家添堵!
“我真的是.只是傳個信便知真假,我騙你圖什麼呢?”姜容這會兒突然理解了,爲什麼先生說他格局小、沒什麼大能耐了。
“那誰知道呢,萬一你就是別家派來捉弄我們的呢?你一個瘋瘋癲癲、滿嘴胡話的叫花子,自然是沒什麼。我們謝家總不能陪着你胡鬧吧?嘶,你這穿着繁樓衣裳,莫不是逃出來的?”
她說到這份上,姜容也只好放棄了,轉身離開。
爲今之計,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報官。只要報了官,叫官員將他送回去,或是聯絡了謝家人,派人來將他接走就是。
官邸很好找的,整個這裏最高的建築就是了。
“哪來的叫花子?要飯要到府衙來了?趕緊走開!別在這兒妨礙我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民夫要報官!”姜容高喊一聲。
半晌,裏頭出來個人,穿着一身官服。此人出來,上上下下打量了姜容一番,隨後露出個輕浮而又自大的神情,“你是逃奴吧?這身衣裳本官見過,是繁樓纔有的!你一個煙花柳巷出來的男子,竟也敢踩上府衙的臺階?來人,把他押送回繁樓去!”
此言一出,周圍那些衙役、路過的小販、街上那些遊手好閒的混混們,個個都大笑,不知是在笑這位大人的“幽默”,還是嘲笑姜容這等身份的男子,竟也敢來報官
姜容一聽這話,心中一凝,他這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又碰上狗官了!
周圍的衙役聽令,上去便要抓他。
“放開我!滾開!”姜容一腳把其中一位衙役踢開,厲聲質問,“我是來報官的!你竟然都不公開審理,就這樣罔顧禮法嗎?!你這狗官!赤霄條律有言,官員拒不受理案件,杖四十!”
“嘿!聽見了嗎?他還說赤霄條律呢!哈哈哈哈.”那官員雙手叉腰,大笑。
條律是有,可他們這小地方,哪裏會有人管?除非,他告官。那他也得離得了這兒!
衆人見她笑,也跟着笑。
姜容就在他們這羣人中央,拳頭捏的咯吱作響。他趁這些人不注意,意圖掙脫束縛逃跑,卻不想還是被人攔下。
“誒~往哪跑?”
姜容怎麼也逃不脫,心死如灰。
這羣人捉弄夠了,也作勢要緝拿他。
就在這時,姜容聽到個他心心念唸的聲音——
“姜容?”
雖然他瘦了許多,穿着這身衣衫,渾身髒兮兮,不過謝和雍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大喫一驚。
此次回鄉時,爲免節外生枝,謝和雍走的依然是先前熟悉的那條路。只是她到這夨臺乂州後,那知府何正峯力薦她去逛一逛檜州,說檜州最近有少數民族在過節,有許多特色的活動、美食,還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值得一遊。
謝和雍想着,此回似乎沒帶多少紀念品,這才繞路來這檜州.怎麼會碰見姜容呢?
“姜容,你怎麼在這兒?這是怎麼了?你怎麼,瘦了.”謝和雍覺得心裏一股子酸澀涌上來,而她這會兒還不知道,這就是心疼了。
姜容張張嘴,淚就先落了下來,最後卻只說了一句,“你回來了.”
“你誰啊?膽敢阻攔官員辦案,把她們給本官拿下!”那官員見又冒出來一個小姑娘,似乎是認識這男子,便一同要將他們都押起來,送到繁樓再說。
姜容連連拉着謝和雍退了兩步,小聲地問,“妻主,跟着你的人呢?”
謝和雍也意識到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她們這些人都配了刀,而他們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想起來自己叫風尚他們先去買馬車等,謝和雍只覺得有些後悔了。
“我指着他們去買東西了.先將計就計吧,放心,雲隱她們能找到咱們的。”謝和雍想了想,惡鬥對他們不利,倒不如先按捺住,看看他們打算怎麼做。
二人便乖乖順從他們的扣押。
“還敢在本官面前嘀嘀咕咕!”那官員說着,叫人將他們綁起來,一起把人押送到了繁樓。
一路上謝和雍都在打量走在前頭的姜容,瘦了,原先養好了的一雙手也變得粗糙了,身上穿的衣裳也不像是家裏的,還有股難言的味道.她一邊打量一邊疑惑,爲什麼她一看到這樣的姜容,心裏就是很難受。
繁樓。
謝和雍看着面前這個熟悉的名字,嘴角抽了抽,真是哪兒都有它!
“樊老爹!別來無恙啊!”那官員一張老臉笑呵呵的,褶子堆得跟菊花似的。
樊老爹打着呵欠從裏頭出來,臉上一喜,快步走了出來,“哎喲!什麼風把大人您給吹來了呀!真是,這一大早的!”
他往這人身後瞧了瞧,目光掃到姜容身上的衣服,便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樊老爹又看了眼姜容的臉,眼一眯,這人有些眼生,想必是煙屏手裏的人吧?
“喲,真是多虧大人您了,我還不知道呢,竟有這麼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兔崽子,敢從我這兒私逃了!”
他一副感激的模樣,對面這人十分受用。她還拉了拉樊老爹的手,“酒兒在你這兒,本官自然心中掛念了!這兔崽子,膽兒是真大呀,跑到本官那兒去,要告狀呢!”
樊老爹臉色微變,隨後一甩帕子,“嗐!總有那些個被家中娘啊姊妹的賣出來,就還想着要回去呢!”
他這麼一說,竟還訴起了苦,“您說,她們那可都是把我手裏的真金白銀拿走了的,若不交了贖金,我憑什麼放人吶!難道我養他們這麼些時日,我不虧嗎?更別提,我這兒的兒郎們,喫的用的,可都是最好的!還有,我這還教他們本事呢!您評評理,我多冤啊我!”
聽他這般叫囂,姜容只覺得無比嘲諷。他竟也還能叫得冤?真正冤的,怕是連話都不能說了!
“本官都明白!這些刁民,簡直就是胡攪蠻纏、無理取鬧!還當本官也是他們能輕易糊弄的呢!他們的身契在您手裏,本官自然是認身契了!”那官員順着他的話說着,好似自己多麼偉大似的。
樊老爹高興地捧着,“哎喲,還是大人您,執法嚴明!”
那官員得到了他的崇拜,更是神氣了,“這個丫頭片子也是那兔崽子的同夥,只怕二人內外勾結,你啊,是着了他們的道了!”
“多謝大人您!”樊老爹從袖子裏拿出銀票孝敬。
那官員一擺手,竟是拒絕了,“沒事兒,樊老爹莫要客氣,本官職責所在!”
樊老爹會意,收起了銀票,“那大人今兒過來,我叫酒兒等您?”
“哎,好好好”
謝和雍木着臉,聽他們兩個人聊得火熱。一旁的姜容心裏積聚着怒意和恨,他簡直想把二人披着的人皮撕下來,看看是不是內裏藏着什麼鬼怪,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等那官員離開後,樊老爹陰沉沉看了二人一眼,就叫人把他們帶了下去,“去,交給煙屏,就說是樊老爹我,給他做這擦屁股的事情,叫他多長長記性!”
說完,樊老爹得意地挑挑眉。
這煙屏是從碁州本部調來的,因着受主子重視,又是繁樓的老人了,所以年紀輕輕就能管地下的生意,還處處壓了自己一頭,時不時對自己的生意指手畫腳。哼,如今,他犯了這樣大的錯漏,叫自己捏着了,看他以後還怎麼得意的起來!
暗室內,煙屏看着被樊老爹送下來的兩個人,臉上陰沉沉的。
“呵,沒想到啊,我煙屏竟然有着了道的一天。”他臉上掛着森冷的笑,圍着姜容繞圈,嘴上說着。
只是,周圍的人分明感覺得到,有股低氣壓在蔓延,好冷.是煙屏的怒氣,叫人害怕。
要知道,身爲地下生意的頭兒,煙屏其實也不是好惹的。只是這些年,他覺得自己總是做這樣殘忍血腥的事情,有些傷陰贄,這才變得寬和了一點點。
煙屏也沒想到,自己才鬆了鬆手,就有魚兒從指縫漏走了。他提起一旁的鞭子,退了幾步,就狠狠往姜容身上抽。
一直緊盯着這邊的謝和雍瞳孔一縮,下意識往前一撲,捱了這一下。
姜容一驚,看着面前謝和雍喫痛的表情,只覺得那一瞬間,自己的呼吸都變輕了,似乎聽不到周圍的這些聲音,整個世界一片漆黑,就只剩下謝和雍,和他。
謝和雍捱了這狠狠的一鞭子,只覺得後背火辣辣的,疼的她快要不行了。她狠狠地回頭,帶着殺氣的狼一樣的眼神盯住煙屏的臉。
煙屏還沒有從眼前這一幕驚愕中回神,就被她這神情瞧的是一滯,他身後那幾個壯碩的女人上前將謝和雍束縛住拉開。
“等會兒!”煙屏突然叫停,他眯了眯眼,幾步上前,上下左右地瞧着謝和雍的臉,越看越覺得似乎在哪兒見過
驀地,他一拍旁邊的女人,“你,快去我的屋裏,放首飾的那個桌子,左邊的抽屜裏,把裏面放的卷軸給我拿來!快點!”
女人愣了愣,隨後按照他的吩咐急忙跑了出去。
煙屏此時還在打量謝和雍,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從哪裏來?”
謝和雍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她還在強忍着背後的疼。
這人又在打什麼鬼主意?抽的什麼風,怕不是有病吧?她怎麼可能告訴他?他剛抽了自己一鞭子,這會兒又跟她嘮上拜年嗑了?
姜容有些擔憂地看着謝和雍,很是心疼。
這些日子,他偶爾也會挨一兩下鞭子,可對方都只是意思意思了事。而剛剛那一下,對方是攢着怒火、用了全力的,妻主細皮嫩肉的,從不曾喫過苦.挨這一下,得多疼啊!
女人很快從外頭回來,手上拿着個卷軸。
煙屏一把奪過卷軸,解開上面綁着的結,把卷軸打開。
這是一幅畫,人像畫。
煙屏看一看這畫像,又看看謝和雍。謝和雍不配合,幾個女子就將她抓起來,掰着她的腦袋,讓煙屏舉着畫像,看的清楚些
許久,等煙屏將畫像上面重重的細節,人物的五官,乃至一些細微的地方,比如痣什麼的都比對完後,他大驚失色,捏着卷軸雙手顫抖不已,連腿腳都有些軟,就往後跌了兩步。
半晌,他拋下手中的卷軸,看着那羣女子還將重傷的謝和雍箍着,他急忙過去,“放開!快放開!我說,趕緊把人放開!”
有個女子反應比較遲鈍,還不明白他爲什麼又突然改了態度和主意時,煙屏急得還踢了她一腳,“叫你把人放開!”
姜容疑惑地看着眼前這一幕,煙屏一副討好的語氣和模樣,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扇自己耳光
“???”謝和雍也很懵,這人不會真的有什麼病吧?
“小的冒犯了您,小的實在該死!真是.”煙屏一邊打自己的臉,一邊哭着賠罪。
謝和雍試探地提了個要求,“你要是覺得愧疚,不如送我們二人離開?”
“自然!自然!小的這就送您們出去!”煙屏忙不迭地點頭,且還跪在地上,“快,還不好生送出去!”
幾個女人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
煙屏怒喝一聲,“我說話都聽不見嗎?還不將人好生送出去?!”
女人們被他這麼一吼,急忙走到姜容與謝和雍身邊,哆嗦着、結巴着說,“請、請、這這邊”
謝和雍與姜容有些糊塗了,但能離開這兒,不走是傻子!
姜容扶着謝和雍,二人腳步很快,就怕這個一陣一個樣,抽風一般的煙屏反悔。
二人出了繁樓的門,還覺得難以置信正巧趕上風尚等人已經找過來。
“主子,屬下來遲,請主子恕罪!”雲遮和雲隱跪下請罪,風尚慢了一步,也急忙跪下,“請小姐恕罪!”
“哎呀,別恕罪不恕罪的了,先過來扶我一下.”謝和雍臉色有些蒼白,額角汗珠密佈,她是真的忍不住了,疼啊!
身後突然有個聲音,“留步!留步!”
謝和雍惡狠狠地回頭,盯着他們。姜容也是冷冷地看過去。身後幾人都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那女人跑過來,見他們這架勢,縮了縮腦袋,然後從把手裏捏着的一疊紙遞了過去。
姜容接過一瞧,是他的身契,還有五千兩銀票?
謝和雍看了也跟他一樣,一頭霧水。
“這是我們主子讓給的”女人說完,扭頭就跑。
風尚作勢要追過去,不過,謝和雍卻伸手攔了。
“先去醫館,繁樓的事情,我記着了,遲早要和他們算賬,但不是現在!”她剛纔大致瞧了一下,這地方人手不少,而且,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還尚且不明不着急,等她將他們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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