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兄弟鬩牆
張華音才收到信,便迫不及待地打開。
夫人與孩子每每外出,時常寫信給他,多是些關懷問候,還會說一些路上遇到的新鮮稀奇事。
只是今日的這封信,卻說的是謝家與張家這陣子的種種淵源,以及張家如今的狀況。
張華音盯着信件,陷入一種詭異的沉思中。
他原以爲,自己辱沒了張家門楣。原先,他特別害怕繁樓的事情會連累家裏。
可現在,他沒事了,張家卻倒了。鄭家也出事了,張家後代也不能科考,就連家中男子也都被隨意許了親事
現在,父親母親或許還有些許薄產傍身,一旦有個什麼,謝家只怕成了他們唯一的退路了。
“主君,張家舅爺來了。”
“張明音?他來了?呵,知道了。叫他進來吧。”張華音勾脣,心思流轉。
哥哥不是向來不喜登謝家的門?如今,看是長姐沒落了,沒法子接濟他。他有什麼難處,也沒地兒去求了吧。
張明音垂着眸子,一雙手交握攥緊,跟着小廝往內院走。
此時,謝家已經搬家到了渥臺的湫州。此處乃是整個勐南隗的總檯府。這湫州算得上是勐南隗最富庶的一處。
一路上,張明音就已經見識了。到了這隗守府,感觀就更加明顯了。這裏,比起張家先前四房合併的大宅子不,比他這麼多年見過的所有宅子還要更加氣派。
因着他心中惦記着事情,也不曾四處多做打量。只不過,瞧這處處園景怡人,更有一片清亮的湖便知,維繫起來要耗費不少銀錢。
謝家,果真財大氣粗到如此地步了麼?
張明音深吸一口氣,斂去了眼中的恨意。他當日與李韜的事情確實不合規矩,可父親也沒有對他趕盡殺絕。他雖是看走了眼,卻並不後悔自己爭取婚事的舉動。
然而,他的日子何以落得如今的地步?還不是有這個好弟弟在背後推波助瀾。他真的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惹得這位弟弟不高興,竟對他如此狠絕
這還是當日他求到父親跟前,經父親的手一查,才知道是張華音的手筆。只是,父親本就惱了他的舉動,又怎麼會爲他出這口氣?怕也是巴不得弟弟能給他個教訓。可這十數年的教訓,難道還不夠嗎?
如今,張家也倒了。
想起素來疼愛自己的長姐,張明音心中泛起一絲酸澀的愧疚感。聽說,長姐爲了接濟自己,與姐夫還起了爭執。是啊,眼下他們也是捉襟見肘了。
張明音眨了眨眼,將淚花逼了回去,往前走着。
“主君,舅爺到了。”
“請進來。”
張明音聽着張華音的聲音,嘴角悄悄撇了撇。
還是一如既往微微上揚的語調,語氣雖然和煦婉轉,細聽卻總是帶着一絲傲氣。
進門的一剎那,張明音略微恍惚了一瞬。曾幾何時,他也這樣進屋去瞧弟弟。那時,二人還在閣中,還記得當時的他是那樣乖順、俏麗.如今,座上人卻是穿戴華美貴氣,舉手投足都十分優雅,比之幼時更添了幾分韻味和從容,那雙眼眸也更靈動。
乍一瞧,都有些認不清了。
再回想,記憶中的那個人也變得模糊,就好似眼前這個人一直如此這般。
“哥哥今兒怎麼有閒工夫來我這兒?”張華音伸手示意他坐,一雙手纖細修長,指甲修剪得整齊乾淨,瞧得出皮膚滑嫩細膩,可見是細細保養了的。
與他的養尊處優不同,張明音甚至有些風塵僕僕,那飽經風霜的模樣,經歷了幾日奔波後,顯得更加蒼老。他粗糙的雙手端起身側馮叔叔奉上的茶,品了一口。
好香。
好久沒有喝到這樣好的茶了。
“我不能來?”張明音反問。
說話還是這樣不客氣啊。
張華音挑了挑眉,“只是先前邀請哥哥來做客時,哥哥總說家務纏身家中的孩子們可都還好?”
“託你的福,還湊合活着。”張明音毫不留情地譏諷道。
他這話一出,張華音的笑僵了僵,隨後繼續說道,“李家婆婆身子如何?”
“就那樣,臥牀養着。”張明音顯然不願意提這一堆的狗屁倒竈,他很快就直奔主題,“母親前些日子入獄了,你可知?”
“什麼?”張華音驚呼,“我單單隻知道家裏出了事情,四房分了家.”
張明音冷冷掃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泛酸。他的妻女對他保護的真好,竟是挑着說的麼,“放心吧,已經出來了。長姐說,是你家寧兒不知怎麼求了聖上。”
“沒事就好,母親年紀都大了,怎麼還要遭這樣的罪.”張華音到底還是擔心父母的身子。
張明音也不知算不算是在安慰他,“幸好還有個本事大的外孫女,也不算沒福氣。”
他聽了此事,也是感慨歹竹出好筍。先前圻兒的事情就是她出頭牽線,如今又這樣爲母親奔走,聽說瑜兒也是因爲她的開解纔打開了心結
想當初,他還覺得圻兒進謝家家塾是癡人說夢,進去了還百般擔憂,怕又是張華音的什麼新手段倒是他着相了。就前些日子休沐,圻兒回家時開心的勁兒,他便知道,孩子在那裏上學沒受什麼委屈。
張華音尷尬地笑了笑。
二人到底還是有重重隔閡,半晌相對無言。
良久,張明音也下足了決心,“如今,你我已經是天壤之別。家已經四分五裂,我只求你能多看顧父親母親一二,兼濟長姐家一番。”
張華音神色有些複雜。
張明音繼續說着,“至於咱們之間,雖然我不知道緣由,我也不求你高擡貴手放我一馬,但我們的恩怨不要涉及孩子們,否則,我就拉着你一起下地獄!”
聽他如此狠毒的威脅,張華音眼神一厲,掃過他的臉。
張明音完全不示弱,“我說到做到。”
說完,他便丟下一句“改日再來拜訪”,離開了。
“你們聽聽,他威脅我?他都這樣了,還敢威脅我?”張華音氣的直髮抖,跟旁邊的馮叔叔、李叔叔控訴,“父親母親便罷了,我憑什麼要管張維一家?張維一向不都只跟他張明音親厚,何時把我當她的弟弟了?”
張華音胸口起伏,像是氣慘了。他回憶起幼時,父母的疏忽,衆人拿他與張明音的處處比較,還有長姐的差別對待
馮叔叔急忙給他添茶,說道,“他也不過耍耍嘴皮子,主君莫要動怒。他只是個秀才郎君,您可是咱們謝家的主君,他憑什麼威脅您呢。”
“是啊。”李叔叔給他順了順氣,“他啊,就是那地上的爛泥了!哪裏比得上您?瞧他那寒酸樣,滿臉滄桑,那皮膚粗糙得像是老樹皮似的——”
他這話是越說越過分,激起了張華音心中隱祕的一絲情緒。
“滾出去。”張華音冷瞥着他。
李叔叔驀地啞了聲,心中叫苦不迭。雖然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但他還是急忙出去跪在了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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