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桃木木啃着粗糙噎喉的黑色窩窩頭，配着乾巴巴的野菜，差點沒能嚥下去。想到往後的日子可能就是這樣，她又有些想要掉眼淚。
忽然，一碗奶白色的魚湯出現在桃木木面前。
老桃家的晚飯是在三大隊食堂領回來的，早早擺在飯桌上，而桃木木眼前的魚湯是桃建黨下午捉來魚自家煮的，直到這個時候才熬好拿出來。
桃木木的難過頓住，小腦袋愣愣的擡頭，不知道何時去竈房把魚湯拿出來的沈青迪正溫柔的看着她。
一大鍋用鐵盆盛着的魚湯被端上桌，沈青迪先是幫着桃木木盛了一碗，又幫着滿臉淚痕的桃花花給盛了一碗。
“魚魚湯”
坐在李曉玲身旁的桃守浩看到沈青迪端到桌上的一大盆魚湯，一雙眼睛蹭的一下發亮，激動的喊道。
這時節，一年到頭難得見到葷腥。小桃守浩之前跟着桃建業和李曉玲住在縣城，三不五時勉強還能喫到一兩點兒豬肉，回老桃家的這兩三個月卻是一點葷味都沒喫到，也難怪這麼激動。
不止是小桃守浩，老桃家的其他人也同樣激動。
原本因爲擠不下拿着碗筷跑到庭院坐着的大小孩子們全部擠回了堂屋，眼巴巴的盯着桌面上的魚湯，喉嚨猛咽口水。
桃老頭和桃老太看着桌面的一大盆魚湯同樣的詫異，忍不住向端着魚湯出來的沈青迪問道“這魚是哪裏來的”
“我下午在河裏摸來的。”桃建黨夾了半顆魚頭到自己碗中，越過沈青迪接了桃老太的話，同時不滿的嘖了一聲，“就爲了這魚，讓五弟妹幫看着木木，還讓人說成不明不白了。早知道我也不去了，這魚也別吃了。”
桃建黨這話說得漫不經心，可誰也看得出他的不滿。
想起剛纔老二媳婦鬧的那一場，桃老太心中的火氣又忍不住冒了出來。
“去怎麼就不去了你們兄弟之間，嬸子幫着看會侄女怎麼了大隊裏哪家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家家戶戶那麼多的孩子，全部都只能爹媽看，咱們大隊還要不要人幹活了”桃老太說罷，火氣依舊未消，“老大，你是咱們三大隊的大隊長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娘，娘你說得對。這魚湯鮮着呢，要不我幫你盛一碗涼了味道可就不好吃了。”桃建軍一臉的無奈。他是大隊，還是家中老大，但是家裏兄弟弟媳之間的矛盾，又不能像大隊的事情那樣秉公辦理，他又能怎麼辦。
想着，桃建軍又忍不住朝桃建黨瞪去一眼。
就是這個渾小子，老二媳婦那性子他一個當大伯的不好說。可老三表面上渾心裏卻清楚的很，明明知道很多時候他稍稍退一步，老二媳婦就鬧不起來，偏偏這小子就是死活不讓步，每次都讓老二媳婦折騰得人仰馬翻。
這老二媳婦也是個傻的，每次鬧騰每次都是他們喫虧，回頭還要繼續鬧鬧就鬧吧，還每次盯着老三這一家子鬧，老三和老三媳婦這倆是能喫虧的人嗎
桃建軍有時候都會忍不住想，哪怕老二媳婦換一個人鬧騰，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每次都喫虧
不過，桃建軍的這種想法也只是想想，實際上他也明白，老二媳婦這性子家中還就只有老三一家能治要是老二媳婦折騰的目標變了，恐怕倒黴的就換成老四、老五，甚至他這一家了。
只要想到老二媳婦每日盯着自家老鬧騰，桃建軍就忍不住腦袋大。面對老二媳婦這種人，哪怕是大隊長也沒用。
桃建軍瞪的那一眼，桃建黨自然也看到了，甚至桃建軍爲何會瞪他，桃建黨心中也能猜的不離十。
只不過，他懶得理會。
桃建黨夾了一塊魚腹肉，把裏面細小的刺剔出，然後放進桃木木的碗中。
此時，桃木木的小碗裏已經放了一塊沈青迪剔好魚刺的魚肉了。
桃木木咬着魚肉擡頭，還能看到其他堂兄弟堂姐妹羨慕的眼神。她一頓，把目光放到坐在沈青迪另一側的親哥桃守晟身上，漂亮的小男孩認真吐出嘴裏的魚刺。
桃木木的目光又在桃建黨和沈青迪身上轉了轉，發現兩人忙着照顧她，很少有照顧到漂亮的親哥哥。於是，桃木木捧起碗滑下長凳，噠噠噠的越過親媽沈青迪，擠到親哥桃守晟身邊。
“木木怎麼了嗎”
桃守晟看見妹妹跑來找自己，連忙放下筷子，低頭看向妹妹。
“哥哥，喫。爸爸，剔好的”
桃木木捧着碗遞到桃守晟的面前，看着桃守晟一臉期待。
“啊哥哥不喫，木木喫。哥哥有，你看。”
桃守晟漂亮的臉上一愣後露出大大的笑容，他滑下凳子雙手摟着桃木木努力把她抱起來，讓她看到自己碗中的魚肉。
“爸爸，剔”
桃木木被放了下來，可依舊很執着的讓桃守晟喫自己碗裏的魚肉。
小桃守晟小臉都快皺起來了。她不想喫妹妹碗裏的魚肉啊，想讓妹妹喫，爲什麼妹妹這麼執着啊
飯桌周圍的大人們也反應了過來。
桃建黨上前抱起桃木木，點了點她的小鼻子“知道把魚肉給你哥哥喫，不知道給爸爸喫啊你這魚肉還是爸爸剔的呢，個小沒良心的。”
“木木，爸爸、媽媽，剔。”不知道是不是桃木木靈魂和小桃木木身體還沒有完全融合的緣故，還是這具小身體遺留下的原因，桃木木開口說話後，就發現只能兩三個字的往外蹦，像極了剛學說話的一兩歲孩童。
“哥哥，沒人，剔。”
一段話磕磕絆絆的說完，桃木木認真清澈的眼睛直直的和桃建黨對望。
桃建黨聽明白了桃木木的話，他和沈青迪對望了一眼，伸手捏了捏桃木木小鼻子“原來咱們木木怪咱們忽略你哥哥了啊。真棒，咱們木木是個好妹妹。”桃建黨把人放回原來的位置上坐好，“爸爸這就給木木哥哥剔魚肉，木木碗裏不用給哥哥。”
小孩們難得能喫到魚肉，桃木木的這一插曲他們很快就忘了，但大人們顯然不一樣。
桃老太望着握着小勺子喫魚肉的桃木木若有所思“木木這孩子，是不是真的要好了”
先是下午能跟着老五媳婦認字，現在還知道給哥哥喫魚肉，說話倒是還像以前那般一兩個字往外蹦，可比以往卻流暢了不少。
就連那雙黑亮清澈的眼睛也多了一絲靈動。
“好不好都是我閨女。”桃建黨也高興木木的變化，但也不想其他人關注的視線都放在他寶貝閨女身上。
桃老太清楚自己兒子的性子，知道桃建黨不願多說，也就沒有繼續。
“這一盆魚不少，估計得有三條吧。三哥這運氣倒是好。”桃建民是桃家五兄弟中最沉默老實的，因爲他媳婦趙三鳳的原因，平常倒是和桃建黨最爲親近。
“沒三條，就兩條。也不是我運氣好，是木木運氣好。往常也沒少去摸魚，也沒見摸到，今天想着弄點魚湯給她補補，剛下河，這兩條就暈裏暈頭的撞了上來。嘖，上趕子的給咱木木補身體。”桃建黨又想起兩條大肥魚往他腳上撞的情景，勾着嘴角笑了一聲。
“兩條那這兩條魚可真夠大的”
家裏這個鐵盆滿滿一大盆啊，裏面還全是實實在在的魚肉，只有兩條魚的話，那這兩條確實很大了
“這倒是難得也不知道這兩條魚從哪裏來的。”桃建軍砸吧嘴巴說道。
如今生產隊缺糧，家家戶戶餓着肚子。
別說是河裏遊的了，哪怕是山中跑的，都快讓餓肚子的村民們抓完了。就算剩下那點兒漏網之魚，基本也成了驚弓之鳥，竟然還有這麼肥的傻魚往老三腿上撞，一來還來兩條，可不真的撞了大運。
至於是老三運氣好，還是木木運氣好，桃建軍根本沒放在心上。
新中國，咱跟黨走，不信這些牛鬼蛇神運氣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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