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分手
“媽媽,累了你了,跟了我一輩子,卻不想我先你一步了,幫我把孩子們都喊過來吧。”
話音剛落,自己已經是泣不成聲,滿臉的明亮,全是淚珠子趟過的苦。
這麼正當年的一個婦人,卻是得了病的人,自從一個月以前倒下來,就站不起來了,越來越重的病情,流水般的錢出去了,竟然沒什麼效果,都說是要命的病,家裏好好養着罷了。
天意弄人,這個年紀,最放心不下的,不過是家裏面的孩子罷了,她擡起頭,隱約看見裏間牀上,大紅的綢緞被面,金絲紅線的龍鳳雙喜,穩穩當當的蓋在那裏,微微的鼓起,不由的心裏面大慟。
這是新婚時候的被面,一直捨不得用,前面倆孩子都捨不得用,可是老三生下來就是個病秧子,大一點了,她就拿出來給老三用了,這樣寓意極好的東西,她是盼着老三身子康健呢。
她這是臨終前,想着囑託孩子們一番。託了那老太去喊一下孩子們,一會兩個孩子就站在跟前了。
一個是大兒子,孃的心頭肉。排行第二的是大女兒了,這也是孃的小棉襖。
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摸摸這個,再去摸摸那個,千般的捨不得,那老太在邊上看着,一個勁的撐着,說着安慰的話,其實心裏也知道,大概就是今晚了。
“女婿還沒回來,聽說一個偏方,今下午就去了,那地方遠一點,只怕是半夜裏纔回來。你且撐住了,到時候一定是藥到病除。”
那遇春嘴角一閃的笑,對丈夫沒什麼不滿意的,少年夫妻,這些年不說是恩恩愛愛,但是也是相伴相守。
“我怕是不行了,你們父親我不擔心,我活着對的起他,死了也不叨擾他。”
話到這裏,略一停頓,眼眶裏又是瑩瑩的淚,斷珠一樣的滾下來,閻王爺只怕是個狠心人,世間多少悲傷事。
那遇春先去看老大,“你是長子,當哥哥的,下面兩個妹子,要有當哥哥的樣子,以後莫讓人欺負了兩個妹妹去。”
又去看老二,老二已經是強忍着哭聲了,低着頭啪嗒啪嗒掉眼淚,青磚上面已經是一窩子小水潭。
“你是女孩子,我不能看着你出嫁,是我的罪孽。你要跟你哥哥相互扶持,便是再多的苦,也要記着親兄妹。照顧好自己,到了年紀找個喜歡的人結婚。”
兩個孩子不敢開口,一開口便是嚎啕大哭,怕把母親那即將要走的魂魄驚走了。
兩個孩子跪下來,那逢春還是眼巴巴的看着裏間,那裏躺着的是老三,藥罐子一樣的老三,現在還不省人事。
“老三隻怕是不行了,以後我不在了,你們當兄姐的,多看顧她吧,要是日子熬不下去了,便送着她走了吧,我在那邊等着,總不至於讓她孤單。”
她的老三啊,最疼的就是老三,生下來就是養不活的,現如今這麼大了,當媽的要是不在了,誰能捨得那麼多的藥錢,誰有那麼多耐心噓寒問暖,誰又能給她一口熱飯喫,一碗熱湯藥啊?
真的是,恨不能帶着老三一起去了算了,以後的日子不知道怎麼樣的苦,她的老三隻怕是要磋磨死。
但是到底是孃的心,不忍心啊,終究是有一絲兒的希望,萬一以後,老三好了呢,身子康健了呢?
老大老二已經是跪下來了,一邊一個拉着母親的手,“媽,你會好起來的,爸去拿藥了,那偏方吃了就好的,撐住了就好了。家裏面您別擔心,我跟大妹好着呢,便是小妹,我們也能照顧的好了。”
那遇春說了這一通話,已經是不行了,臉色紙片一樣的開始掉色,眼巴巴的看着裏間,她想去看一眼老三的,但是起不來了,家裏面老弱病殘的,扶她起來都沒力氣,也只能看着那金絲紅線的綢緞被面。
那老太坐在牀尾,斜對着那遇春,這孩子是她一手拉扯大的,現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沒了脊樑骨了。
“你莫擔心,我老婆子一把骨頭也有幾兩沉,只管給你看好了三個孩子,不成人我不嚥氣的。便是女婿要找個後孃,我也是賴着不走的,我有手有腳,自己養活自己也可以,後婦進門了,也不能趕着我走。”
點了點頭,那遇春聽着前門院子裏隱約有狗叫,那老太一下子站起來,急着往外走,“怕是女婿回來了,一定帶了藥,我去迎他。”
門開了又關,有一條縫隙,自行車的鉸鏈聲已經近了,只是終究沒有等到那一刻,她撐着擡起了上半身,拼了命的去再去看一眼裏間,到死竟是閉不上眼了。
老大老二隻盼着父親推門而入,待着轉頭一看,那遇春已經是沒了氣息,到底是沒趕上。
倆孩子立時慟哭,嚎啕的嗓子眼裏面浸了血一樣的痛,椎心泣血啊。一時間門外的人男人聽見了,竟然踉蹌了一步,膝蓋磕到了門檻上,門恰好開了一半,看見裏面躺着的人。
田嬸子應着來開門,他們家裏屋子更緊張了,就那麼一間屋子,還要帶着兩個兒子一起住,以前是在門口賣油條的,每天天不亮就起來賣早點,燒餅油條加上豆汁,剛好一套。
只是後來改造,私人買賣是不能夠了,上面安排着去了切面店,錢不多,但是好歹是個營生,只是家裏兩個孩子要念書,田嬸子便經常早晚的去找點夥計。
倆人沒進屋子,只在門口小聲地說話,聽見是想要找個賺錢的營生,夏冬梅自己也實誠,“我鄉下來的,只盼着幾個孩子好,在家裏也沒什麼事,就想着出來找個營生賺錢,能喫苦着呢,不嫌錢少,有個就成了。”
田嬸子這一段時間冷眼看着,心底裏覺得是個本分人,做事情應該也不是那樣眼高手低的,她認識人多,也能打撈個營生。
等着見了田大叔,也提起來這個事情,“我看着人不錯,對孩子們也好,找營生不怕錢少,也能喫苦,應該好找的,你多打聽一下。”
家裏面誰也不知道,只三天後,吃了早飯沒一會兒就看見夏冬梅揹着一個大包袱來了,那包袱是真的大,她背都佝僂了,寬比得上她三個。
宋清如趕緊開門,一進門就接到地上來,夏冬梅自己擦擦汗,笑着解釋,“這是醫院的牀單被褥,我拿回來洗,一套一分錢呢。”
看着極爲高興的樣子,一套一分錢,醫院帶回來的消毒液,一套就是枕套牀單加上被套。
那老太打開來一看那醫院名字,離着這裏很遠了,也不知道她怎麼揹回來的,“你別一個人去背了,等着下次讓清林跟你去。”
夏冬梅趕緊擺擺手,“這有什麼,別耽誤孩子,全是被褥又不沉,清林好好看書就行了。”
那老太也跟着一起洗,兩個人一起做活,死活不讓宋清如沾水,“水涼,你不要沾,到時候肚子疼。”
看着宋清如那雙骨節鮮明,嫩白如玉的手,夏冬梅只覺得這不是應該洗衣服的手,她對着前面留下來的孩子,總是極大的寬容,極大的關照。
洗衣服的水,就跟王太太說的一樣,哪裏能要熱水,燒水不要煤啊?煤不要錢啊?
都是冷水,裏面是刺骨的涼,不然不夠本錢的,這夥計本來就是要求高錢少,拿回去給醫院,不乾淨的都要拿出來重新洗。
上面的污漬特別多,夏冬梅很用心,來回的揉搓,就這樣,一上午兩個人三分錢,給晾到外面去。
王太太回來了又要罵,覺得院子裏面放醫院的牀單不吉利,白花花的一片,就是找事一樣,夏冬梅怕院子裏佔空,都是自家門口拉起來的繩子。
王太太立着眼睛,修的精緻的眉毛,眉尾些微的黃,是眉筆畫出來的,穿着掐腰的襖子站在那裏,盤着的頭髮紋絲不亂。
“不是我說,前個兒去撿菜葉子喫,今個兒就去拿這些髒東西回來,難道明天還要去跟死人要喫的,墳地裏轉悠一圈不成?真的是窮到家裏了,什麼都缺。”
話說的極爲難聽,極爲缺德,宋清如愣了愣,屋子裏面聽着,什麼叫跟死人要喫的?
屋子外面鄰居就搭話了,“你這嘴巴幹什麼這樣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人家沒用着你家門前的地兒,幹什麼這麼難聽,都是鄰居。”
宋清如腦子轉了一圈,才反應過來,眼睛都氣紅了,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說他們家要去跟死人要飯喫,去墳地裏面轉悠着喫祭祀貢品,心裏面發狠,這王太太,簡直是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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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的不是我家裏的地,但是看着不順眼,你說一個院子住着,怎麼就掛着這麼些東西,醫院裏面什麼都有,也不怕有病菌回來,回頭誰要是生病了,誰知道是怎麼得的病呢?”
全是理由,有一種人,無理也要爭三分,全世界說到最後都是爲了自己轉悠的,王太太嘚啵一張嘴,什麼扯淡的理由都能找出來。
這張嘴,乾的缺德事也不少了,屋子裏面夏冬梅坐不住了,擦擦手就起來了,“我去看看,能不能給換個地方去。”
“還能到哪裏去,院子就這麼大,我們在自己家門口晾起來的。”
那老太氣的心口疼,你說糟心不糟心,有這樣的鄰居,隔幾天就出來膈應你一下,你氣的要死,人家照樣喫喝,跟着一起出來。
“王太太,凡事講個理,我們洗的乾乾淨淨拿出來晾,一沒用你家門口,二來也沒往你臉色糊,你在這裏一口一個晦氣,一口一個病毒,我倒是問問你,我們往你身上碰了?”
“要我說,什麼叫晦氣,有個你這樣的鄰居纔是晦氣呢,平日裏不是打罵孩子,就是說被人家裏家常裏短,就你家沒個糟心事,就你家過得最如意是吧?”
“閒來莫道他人非,王太太,你看我說的是不是這理?今個兒,我還就把這牀單晾這裏了,您小心點,別擦到我們家門口,給染了病毒。”
那老頭自己說完,門就關上了,一般不計較這個,平時說話尖酸刻薄也忍忍,只是今天過分了,說的話真的是難聽死了。
年紀大了動氣,中午就沒喫進飯去,心口堵得慌,吃了也難受,宋清如覷着那老太臉色,生怕憋出病來,老年人不能生氣,不然容易心梗腦血栓,各種癌症然後還心口疼。
“姥姥,甭生氣了,你跟她生氣不值得,要是真生氣了,我晚上悄悄地,趴在他們窗戶底裝鬼,嚇死他們一家人。”
一邊說一邊還扒拉着頭髮,意思是自己真的長得很嚇人,給那老太氣笑了,心口一口氣散了大半,“去嚇唬她幹什麼,她虧心事幹多了,來找的多了去了,不差你這一個。”
王太太天天在外面跑,乾的是什麼大家心裏有數,現在特殊時期,小人得志,每天戴着紅袖章,跟着街道上的積極分子,到處去作孽,威風的不得了。
眼看着這小小的皖南會館要盛不下她這一尊大神了,什麼都要管一管,看什麼都要說幾句,隱隱壓着大家一頭的架勢。
不就是一個紅袖章,就這麼一胳膊肘子大的權力,還真的是讓這王太太翻出來了浪花。
他就等着他爸來了,自己閒的無聊,也不喜歡看書,就在那裏閉目養神一樣的,這人,看起來虎氣,實則心機深沉,平時不大動彈,但是一動起來真的沒法說。
這邊宋家已經是喫飯了,小桌子一圍起來,竟然覺得滿滿當當了,宋爲民有事要說,大家都擱着筷子等着呢。
“這是你們夏嬸子,以後就在我們家了,你們以後喊媽。”
那老太很詫異,立時就看了夏冬梅一眼,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這既是要進門的那一位,只是這面相看起來跟女婿不相配,眼看着老不少呢。
一時之間,大家都看着夏冬梅,都納悶爲什麼就選了這人呢,夏冬梅來的時候就怕孩子不好相處,怕這家裏不接納自己。
這回更是心裏沒個着落,只對着大家笑,一個勁的說,“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以後我給你們做飯洗衣服。”
又看到那老太,這身份更見尷尬了,她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說什麼,不是個油嘴滑舌的人,平時木訥的很,只是尷尬的笑。
那老太也笑,覺得這人還可以,就是委屈了女婿,不說是相貌堂堂,但是委實是個體面人,還是那句話,不相配。
大家都覺得不相配,但是宋爲民既然帶回來了,就是自己願意的,那天跟着族叔回去了,族叔是個熱心腸,知道宋爲民雖然進了四九城,但是擔子也重,不在家裏歇一歇喫口飯就走。
竟然是帶着窩窩頭來的,喫着自己的窩窩頭走的,等着回去的時候,族裏長輩就都在,問一問是個什麼打算。
都喜歡宋爲民,小子有出息啊,宋爲民自己想了想,“要生過孩子的。”
大家聽了點點頭,這是想找個好好過日子的,那樣子黃花大閨女,要是想着做後孃,只怕是十之**有圖謀,要不就是傻大姐了。
一來二去就只剩下兩個人,宋爲民自己想了想,最後還是帶着夏冬梅回來了。
亡妻已故,他葬禮上不哭,在家裏也不哭,老人孩子都在,只是在族叔幾個面前,涕淚橫流。
“我與亡妻夫妻二十年,下面三個孩子可憐,老丈母孃也可憐,要是再娶,一定是顧家本分的。”
大家也不再去勸,原本是沒看好夏冬梅的,只一點,夏冬梅比宋爲民還要大三歲,本來就顯老,這會兒更是看着年紀大了。
族裏一個夏冬梅的本家姐姐,託人要說一說,這才能牽線搭橋,只是沒想到最後還真的是她。
夏冬梅可憐人一個,她原也是好家庭好出身,只是結婚這麼多年,竟然只生了閨女,一口氣兒三個閨女,在婆家擡不起頭來,老婆婆指着鼻子罵,丈夫也是擡手就打。
再加上沒日沒夜的做活,這個年紀一副老態,身體也是不大能生了,那前夫一家也是狠心人,硬生生給趕出來了,不要了,要再去找一個能生兒子的。
她是真的苦命人,苦水裏面泡出來的,臘月天裏的小白菜,半生坎坷。
宋爲民覺得尚可,夏冬梅是個過日子的人,這一點就可以了,老實本分能過日子。
第一面見的時候,宋爲民當着族叔的面說,“你儘管放心,我家裏孩子多,日子勉強過,只你好好對待家裏的孩子老人,誰敢不給你養老送終呢?”
夏冬梅當然是一千個一萬個願意,她沒兒子,被人說了無數次,心裏也覺得有兒子好,吃盡了沒有兒子的苦,聽說宋爲民家裏有一個兒子,不用宋爲民說,自己就對着宋清林好。
就是這樣一個人,靠着宋爲民那番話,自己一個包袱皮,挎着一個小筐子,裏面是走之前本家表姐給裝的大饅頭,“你以後也算是有着落了,在那邊好好的,雖然是不能生了,但是對着那邊的孩子好,都是有良心的人,到時候你就是親媽,一樣養老送終的。”
“妹子啊,這些你帶着,去那邊給孩子喫,孩子念你的好。”
夏冬梅自己抹着眼淚就走了,一雙小腳走了一天,跟着宋爲民從天津衛走到了北京城,走到了城南的皖南會館。
戧面火燒是天津衛的好東西,跟別家火燒不一樣,硬邦邦的咬不動,但是人家牙口好,覺得有嚼勁,幹喫泡水都行,吃了撐肚子。
表姐家裏一點白麪,都給做了,那時候的人,對人實誠的很,只有盼着你好的,沒有盼着你不好的,做的時候家裏孩子饞的咽口水,愣是沒給孩子一個喫,全給夏冬梅了。
那老太就是煮了菜粥,然後是雜糧的三合面餅子,都是粗糧,好一點的菜,就是那盤子臘肉了,給放到夏冬梅眼前喫,“你喫這個,多喫這個。”
這就是以前待人接物的本事了,就是家裏孩子再想喫,上了桌子,都是緊着客人喫的,孩子都在一邊饞的咽口水,看不下去就趕出去玩,待人熱情又淳樸。
夏冬梅不喫,只一個勁的端着碗看着眼前的人,眼眶子發熱,自己就低着頭喝粥,眼淚就掉進碗裏,誰也看不見。
宋清如家裏面最小,兄姐只是低着頭喫飯,看也不看那盤子臘肉,一時之間竟然沒人喫。
航線一跑就是大半年,在家裏休息幾個月,只是後來遇難死了,一筆賠償金拉倒,自己帶着閨女過日子。
早些年名聲就很一般,丈夫在外面的時候就跟別人有點勾連,只是後來閨女大了,爲了閨女着想也斷了,一心一意守着閨女。
都說是女人何苦爲難女人,那寡婦又何苦爲難寡婦呢?王太太跟何寡婦,都是看不順眼,王太太家裏三個閨女,喝寡婦年輕點,只一個閨女。
只要說起來何寡婦,王太太就是一百個瞧不起,“自己不要臉,何苦生下來個閨女當雜種,丈夫死了,每晚帳子里人都不一樣,日子風流快活。”
“你怎麼知道我牀上人夜夜不一樣,你見過還是怎麼的,捉姦成雙,你見過嗎?”
何寡婦也是潑辣,平日裏嘴上不饒人,聽見了插着腰,橫眉豎眼的,最後直接上了手,都是寡婦是非多,一時之間成爲會管裏的笑話,這一架打的,都丟了面子。
何寡婦是恨毒了王太太,嘴巴一張就是別人的罪,隨手一捏就是要命的東西,能不恨嗎?一個人過日子本來就不容易,軟了誰都能欺負。
自此以後,見了王太太都要蹭幾句,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這樣也就算了,偏偏是還有別的事情。
王太太的三女兒跟何寡婦的閨女,一等一的不對付,倆人就跟斗雞眼一樣,一個學校一個班級,還喜歡同一個男生。
何寡婦夫家姓何,閨女叫楠楠,大名兒何楠楠,長得是真好看,秀裏秀氣的,細高挑的身材,該出來的出來,該收進去的收進去,一頭烏黑的長頭髮,夏天洗了就在槐樹底下晾着,坐在低低的馬紮上面,穿着短褲背心,能窺見姣好的身材。
是不少人都願意親近的,性格也是活潑開朗,喜歡參加各種體育運動,一雙大長腿跑得快,經常拿獎狀回來,這是何寡婦的驕傲,後半輩子的指望。
指望着以後成爲運動員,找個好丈夫,一輩子無憂無慮的。有眼的都喜歡楠楠,王三姐也好看,只是差一點兒,身材不如楠楠好,個子站在一起就顯得矮一點,胖一點。
倆人至於爲什麼不對付,誰也說不清楚,少女的那點仇恨大概只是爲了一點小事開始的,自尊心還強,磨着磨着就成了仇。
但是這三姐兒今天是真的氣死了,她跟班裏一個男生關係好,喜歡人家,那人家裏有錢有勢的,父親是教育部的。
但是誰知道那男的今天就說分手了,問來問去就說是不想好了,誰知道王三姐在校門口,就看見這一對狗男女,在她眼裏就是狗男女了。
忍着沒發作,只回家的時候,從前院兒進來,然後穿過中院兒,看見何寡婦在那裏門開着,一下子就爆發了,自己推開門。
“嬸子,你守寡這麼多年,我們也知道不容易,寡婦不容易,但是還是希望你好好教孩子,別把自己那一套拿出來給孩子學,不然真的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了?”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何寡婦自己皺着眉,“什麼意思,拐頭拐腦的,你倒是說清楚了,我們楠楠怎麼了?”
王三姐支在門上,頭頂上的五色門箋低低的掃過,小臉就跟那冰霜一樣,眼睛裏面下刀子,“我說什麼,我說你們家閨女別不知道檢點,搶人家男朋友,找不到男朋友了是吧,到處去勾搭別人,就你們家缺是吧?賤不賤啊?”
說完一甩,轉身就走了,正好楠楠回家了,聽了個尾巴,她就護着她媽,就討厭人家說這個,書包一扔,手一伸就拽着王三姐頭髮,她個子高,一拉就是了。
一手拎着三姐的腦袋,一手揮巴掌,“你今早上沒刷牙是不是?你長得醜人家不喜歡你,不怪你自己,也要去怪你媽,在這裏囉嗦什麼。我還真就告訴你了,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了,今中午他來追求我,本來我還沒答應,你這麼一說我還就答應了。”
“你叫什麼叫,醜八怪一個,應了句老話,醜人多作怪。你稀罕人家人家不稀罕你,扭頭就來捧着我,我就是長得比你漂亮。”
院子淺,一喊後院兒都聽見了,王太太出來一看,那還得了,最後都上手了,拉架的人都拉不開,都拼命一樣,王三姐是真的想弄死楠楠,那口氣兒下不去。
好容易拉開了,王太太在家裏罵閨女,“你談的男朋友,怎麼就跟楠楠在一起了,你自己都弄不清楚,還怪誰呢?”
小桂一邊做飯一邊支棱着耳朵聽,心裏就納悶了,只以爲姥姥對自己媽不是親生的一樣,沒想到對三姨也是這樣,別看她小,但是心裏比誰都看的清楚,不然當初不跟她爸來這邊。
這鄰居打架,真的糟心一輩子,一住就是幾十年,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打架了一般大家都置氣,誰也不搭理誰,彆扭着呢。
所以遇到鄰居家裏的事,凡事多看開點,喫點小虧也無事,圖個安穩,要是過分了,趁早搬家的好,也別去多費那般口舌了。
王三姐自覺丟臉,學校裏面呢也不去了,整日裏跟着王太太去街道辦,倒是有事情幹,有點小權利,看着人精神了很多。
心裏面憋着壞呢,有一天看見何寡婦跟一個男的拉扯,看着就不是一般的人,記在了心裏,晚上琢磨着睡不着了,拉着王太太商量。
“媽,何寡婦早些年是不是跟人家勾搭了,你還記得是那些人嗎?”
“這誰還能知道,多了去了,那女人活該下地獄。”
王太太漫不經心的說,也沒用腦子,何寡婦確實是私底下有勾連的,偷情這回事,你幹了,無論是一回還是幾回,總有風聲走漏,那些抱着僥倖心理的,千萬要控制住自己了,一個好家庭不容易,別輕易毀了。
享樂是挺好的,挺刺激的,可是事後就不覺得噁心愧疚嗎?要是不覺得,那真的是私德有虧,下場好的少見。
同樣是寡婦,王太太自覺高人一等,因爲她一直以來乾乾淨淨的,沒跟別人勾搭,自然是擡起胸膛來做人。
三姐兒跟王太太如出一轍的眉峯在黑夜裏跳起來,“誰說不是呢,就應該下地獄,一家子下賤人。”
王太太也沒放心上,一會就睡了,三姐兒自己尋思着事情,思量了半夜才睡了,早上起來出門口,看見前男友在院子門口等着楠楠上學,手裏拎着油條包子,冷冷一笑就走了。
男同學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只是一看見三姐兒就低着頭不說話,很內秀的一個人,三姐兒是打算結婚的,畢竟現在高中,一畢業就能分配工作了。
“你怎麼不去學校了啊?”
三姐兒錯身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了這麼一句,她就裝作沒聽見,擡頭挺胸的就走了,看不上她,這就是最大的罪過。
誰能想到一切的不幸來的這麼突然,臨近高中畢業的王三姐兒,就此登上了皖南會館的舞臺,隨着跟楠楠的那一場手撕拉開了歷史的序幕。
那老太也嘆了口氣,女孩子大了就是這樣,喜歡照鏡子,但是每次看完了都不高興,哄着說漂亮都不相信了。
她是真的覺得孩子好看,就是病久了脫了相,要是長開了,絕對是最好看的。把鏡子收起來,然後上了鎖,自己也去睡了。
宋清如整個內心都是崩潰的,躺在黑暗裏,一個接一個的念頭,怎麼能醜成這樣子,醜也就算了,怎麼還這麼可怕,就跟活見鬼了一樣,皮膚白的跟粉末似的,眼底下一片青黑,眼窩子深陷,怎麼看都是一副不久於人世的短命樣。
可不是短命,這其實就是個去了的人的屍體,宋清如進來這麼短時間,還沒溫養過來呢。
她死死的拽着被子,很是窘迫,不能這麼醜下去,這麼嚇人真的是對不起大家了,很有自尊心了,一想起來剛纔鏡子裏的模樣,宋清如就開始做噩夢了。
自古以來,被自己的容貌嚇得做惡夢的,也是少見了。
一個大院子裏,別家都休息了,就只有西邊的王老太太跟大閨女王春花在哪裏嘀咕。
可是真的巧了,這邊王家三朵金花,家裏雖然沒兒子,但是王老太太依然精神抖擻,是個大院裏面的積極分子,這年頭不好,不少人□□檢舉的。
這王老太太就閒着沒事,每天袖子上一個紅袖章,這家看看,那家看看,一時之間,這個時代造就的奇才威風的不行了。
這會兒跟自己大閨女一個屋子睡覺,忍不住就嘀咕,“你說當初讓你別結婚,媽給你找個好的,你非得跑到鄉下去,現在好了,活成這個樣子怪誰呢,我臉都給你丟盡了。”
王老太太一生得意,最愛掐尖要強,養着三個女兒天仙一樣,一般人看不上,就想着找那種有錢有勢的,女兒又長得好教育的好,真的是不少人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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