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夢呢
“嬸子,你喫啊,我們分着吃了,我姥姥做飯好喫。”
夾了一大筷子給放到碗裏,夏冬梅受寵若驚,自己看着碗裏的肉,也不好拿出來了,“你們也喫,我不喫肉的,這些就夠了。”
宋爲民自己也吃了一口,“媽做飯就是好喫,香的很,你們都喫啊,自家人喫飯不是旁人。”
這下子連宋清林宋清婉都笑了,都喫的好喫,家裏面無事不喫肉,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誘惑力很大了,尤其是宋清林,男孩子需求就更多,飯都喫不飽,更何況是肉。
夏冬梅自己沒捨得喫,自己只把粥喝了,碗底幾塊肉,真的是一口也沒喫,挨着宋清林坐着,看的最多的就是這個家裏的男孩子。
她就喜歡男孩子,被前夫家裏逼得,這是留下來的病根,老覺得男孩子好,看重宋清林跟救命稻草一樣,看宋清林喫的香,就給悄悄地夾到宋清林碗裏去了。
宋清林自己眼睛一擡,本來心裏膈應,覺得到底是個後媽,親媽陪着這麼多年,一時半會不是能消除的感情。
但是到底是沒說什麼,唏哩呼嚕的喝了粥,“我喫飽了,去看書了。”
一頓飯,大家話少,看着是熱鬧,但是也是七零八落的,各人心裏面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都是爲了好好在一起。
夏冬梅就在宋家這樣子住下來了,沒有什麼衝突波瀾,日子照常要過,只是真的是個勤快人,大概第一天剛來也睡得不踏實,聽見隔間有動靜,也趕緊起來了。
這樣的人,眼睛裏有活,閒不住的,轉眼看着那老太跟宋清如出來了,自己也挎着一個籃子,在門口等着了。
“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宋清如看了看那小腳,想說什麼,但是看着夏冬梅的模樣,不好多說什麼。雖然腳累些,但是她大概是心裏舒坦,這樣的人,就是我們說的不會享福,看着別人幹活自己閒着就不行。
那老太自己倒是看的開了,辦事也妥帖,“你在家裏好了,我看你走過去就不行了,在家裏生者爐子,給做飯就紅了,這樣子我們回來正好喫飯多省勁,孩子也趕着上學呢。”
一番話下來,說的極爲妥帖,夏冬梅自己就進去了,小腳不能邁大步,走路也不能走幾步,一輩子只能在家裏轉悠,在家裏能做飯,是最好的安排了。
雖然家裏東西不熟悉,但她心思細,自己好好看看,就知道是在哪裏,做飯就很上手了,想着孩子讀書,男人也上班,要喫的飽肚子一點,早上不能光喝粥。
去看麪缸子,裏面只淺淺的一點,去拿出來戧面火燒來裏面一共是八個,個個都很大,拿出來一個。
省着點喫就好了,那邊王太太爬起來睜開眼就氣不順,喫早飯的時候,在那裏一個勁的酸,“不是我說,那邊宋家都窮瘋了,見天的去撿菜葉子,打量誰家不知道呢,都是不能入口東西。”
“還有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人,竟然找了個小腳太太,那年紀都能當他媽了,真的是笑死了。”
一桌子人喫飯,就聽王太太在那裏說,一個人說也笑的不行了,硬是有一種花枝亂顫的姿態,對着宋爲民一家子一百個看不上,只要沒錢,她就看宋家不順眼。
王大姐是姐妹三個裏面的老實人,二妹三妹都是一般的刻薄脾氣,二妹跟着附和,“誰說不是呢,窮到家裏了,還有一個病秧子,這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飯都喫不起。”
三妹也要補一句,踩着自家大姐,“就這樣的,我大姐當初還想着往人家身邊湊呢,也不知道想什麼。”
王大姐也是有脾氣的,筷子一甩,冷着一張臉,“媽說也就算了,我是她閨女,你們說個什麼勁兒,當妹妹的這麼說姐姐,臉上很好看是不是,要不要臉了?”
連說帶削的,一時之間大家臉上都沒有了笑,王太太臉色更不好了,“難道你妹妹說的不對嗎?要是不對,那你去找個好的,找個有本事的,別在家裏吃閒飯。”
王大姐一邊刷碗一邊掉眼淚,氣的,被自己親媽親姐妹氣的,這家裏就沒人說話的地方,都想着攀高枝,都閒着找個有錢的,一個勁的踩着她。
她什麼也不能說,家裏妹妹沒結婚,都是待價而沽的物品,王太太也不說一句不好,只有大姐離婚了,竟然成了家裏的出氣筒。
院子裏一排水龍頭,也不加一點熱水,就冷水刷碗,小桂看着自己媽手通紅,吧嗒吧嗒跑進去,拿着水壺出來,“媽,你加一點熱水。”
這樣的冷水裏,不用一分鐘手就麻木了,再窮的人家,也要燒點熱水的。
只有王太太看見了,一個勁的罵,“都是燒錢的,炭火燒水不要錢啊,那麼多去刷碗,合着不是用你的辛苦錢是吧。”
小桂權當聽不見,拎着水壺放回去,拿起掃把來就打掃屋子,一會還要洗衣服,家裏二姨三姨的衣服都要她來。
院子里人聽見了,知道王太太刻薄脾氣,只是親閨女還這樣,有聽不下去的勸一句,“王太太這麼大脾氣幹什麼,你們家大姐苦命,回孃家了享福,多好的閨女啊,不帶這麼寒磣人的啊。”
王大姐做閨女的時候,就很不錯,大家也喜歡,背地裏都說歹竹出好筍,三姐妹裏面只老大不會狗眼看人低,其餘人眼睛啊,都是朝天的。
伴隨着這瑩瑩白雪,那拉氏終究走完這短暫的一生,且心頭抱着無限的遺憾,恨不能再活幾年,最少要看着老三能有個人樣子。
孩子們一哭,大院裏都知道,大概是人沒了,能起來的就起來了,這樣子的事情,鄰里之間幫把手,是個情分。
東廂房的田嫂子,天下少有的樸實人,推了推身邊的漢子,“快起來了,我怕是那邊那太太去了。”
田大叔一個機靈,擡頭往外面一看,那家燈火通明,窗戶縫溜進來的冷氣,不由得心裏面嘆氣,這當家的太太走了,剩下的不過是苦了孩子。
“快穿衣服,去給收拾收拾,幫着照看一下孩子。”
田嫂子一邊穿衣服,一邊心裏面難受,突然就擡頭看了一眼丈夫,期期艾艾的,“你說,會不會是老三啊。”
宋家老三,那遇春死都放不下的小女兒,大家都沒有見過,只知道養着一個生下來就不行的病秧子,爲了能活平日裏是不見人的。
老一輩講究,孩子要是不好養活,那就不要人看見,一怕是見的人多了,被閻王爺記起來了,只怕是要勾了命去。再一個,要是真的養不活了,大家相處多了有了情分,以後只怕是要好一頓傷心。
索性這老三生下來身子就不大好,就一直養在隔間裏,這麼多年,竟然是沒人見過,那家爲了好養活,對外也只說是個男孩子,不說是女孩子。
當年那老太重金請了個喇嘛,只說是不要人見,當個男孩子養着就好了,最少要人知道。那老太奉爲聖旨一樣,愣是沒給外人看一眼,滿人就是信喇嘛。
所以,田嫂子竟然是沒見過老三,只知道是個病秧子,並且眼看着要斷氣的那種,心裏面到底是盼望着那遇春活着的。
田大叔眼睛一瞪,“趕緊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都是可憐。”
可不是可憐,無論是誰去了,大家心裏都有數,這老三隻怕是以後好日子到頭了,這麼多年都是靠着當媽的伺候着,這當媽的沒了,以後誰有那心思整天伺候着啊,跟着去了也是早晚的事情。
那遇春結婚了就沒工作,家裏就靠着丈夫養家,伺候着老三這麼多年,用了全部的心思,就這樣老三還是半死不活的。
這半死不活的老三,真的是吊着一口仙氣,家裏面顧不上她,外面忙的跟陀螺一樣,只她屋子裏面一方死寂。
宋清如迷迷糊糊的轉醒,晃晃悠悠的看了一眼這屋頂,上面白色的牆面,繪着彩繪,幾種昆蟲福獸,描摹的金粉已然褪了不少。
除了眼珠子轉悠,半個時辰竟是一動也不動,不是不想動,只是身體根本就是鬼壓牀一樣的沉,宋清如心想,只怕這前身是個病秧子,但就只是這樣,她心裏面也是不停的阿彌陀福。
前世求神拜佛,纔有現在重生的造化,不管是哪裏,總歸是活着,她已經是滿心的歡喜。
那老太掀開簾子來看,心裏面記掛着老三,外面好些人來幫忙了,她也算是歇口氣,趕緊來看一眼。
給仔細闔上門,屋子裏面暗沉沉的,能看見爐子底部紅彤彤的火炭子,家裏就是再拮据,也不曾在寒冬臘月給老三斷了火。
走近了一看,竟看到老三明亮亮的眼睛睜着,裏面一股子精神頭,枯木逢春一樣的勁兒。
“老三啊,你可算是醒過來了,我得帶着你去看你媽最後一眼。”
宋清如什麼都知道的,那遇春的音容笑貌俱全,一幕幕閃現,只得感嘆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再擡眼時已經是淚流滿面。
她想着自己從現在到以後,都是這家人的親生孩子一樣,那遇春就是她生母,從一個孤魂野鬼到一家子,不過是片刻功夫,卻是已經感同身受了。
那邊那老太看着老三隻是怔怔的流眼淚,喫傻了一般,又心酸又害怕,前個兒老三就是聽到那遇春沒幾天的日子了,一時之間受不了刺激,喉嚨裏面嘔出血來,怕家人擔心,硬生生嚥下去了。
本來三分能活的身子,立時就壞了,成了一口仙氣吊着的苦命人,家裏人都怕老三,怕她跟那遇春前後腳走。
那老太攬着她,扶着肩頭,瘦骨嶙峋的咯人,“三兒,你莫怕,要好好的,你媽盼着你活呢。走的時候最放不下你,只願你長大成人啊。”
即使宋清如是個外人,這會也是淚絲漣漣,挖心的疼,就在剛剛,她失去了母親,兩輩子唯一的母親。
她自己擡擡手,竟然能動幾分了,給那老太擦擦眼淚,“姥姥,我好着呢,以後也好,你也好好的,我們都好好的。我穿衣服,要起來送送我媽。”
老三整日在個隔間裏,也不能起牀,只能在牀上躺着,加上天冷,也不出門,生怕得了風寒掉了命。
那遇春就這樣害怕凍着閨女,給做了薄薄的貼身的夾襖棉褲,要起來還要外面穿一層老棉襖老棉褲。
宋清如自己沒力氣,恍恍惚惚跟個青面獠牙鬼一樣,都是病的,沒個好氣色,她至今也沒來得及看自己一眼什麼樣子,也不在乎了。
好容易穿起來了,外面恰好沒人,大家都去外面搭靈堂了,那老太看老三走路都是軟的,想着抱起來,竟然也沒力氣,六七十的老太太了,哪裏來的力氣。
“沒事,姥姥,我自己走過去。”
人就躺在地上,地上是一個牀板子,北地的規矩,人要是不行了,大廳裏面放個底牀板,就是等着穿壽衣了,死在牀上的不吉利。
走到跟前,宋清如不知道多久,已是滿頭的虛汗,看着那遇春躺在那裏,穿着紅色的壽字唐裝,下面是擺裙,兩手交衽,只是一雙眼睛還沒全閉上。
宋清如伸手去閤眼,竟是不能。人都不閉眼,得多不甘心啊,“媽,你閉眼啊。”
聲音幾進哀求,閉眼啊,閉眼才能投胎轉世,才能忘卻今生,才能下輩子幸福安樂。
就喜歡喫肉,每頓飯都喜歡喫一點,不喫就覺得不大好,跟沒喫飯一樣,來到這開始是身體不好,沒心情喫,現在身體好了,那營養吸收的就很瘋狂,經常覺得餓,畢竟是長身體的好時候。
宋清如一直在家裏,經過觀察就發現了,後窗戶穿過那天馬路里面的絕對是有錢人,進出都是自行車,偶爾還有汽車,關鍵是小洋樓,長眼睛的都知道氣派。
都說是人窮志短,宋清如不是沒心氣,只是吧,家裏條件就這樣,什麼棱角都沒了,沒那麼多講究了。
什麼爛菜葉子對身體不好,喫飽了要緊,什麼不能喫剩飯隔夜飯,真的不重要了,她那天去擼了一天的花,從早到晚,帶着一個餅子去的,就這樣家裏也才吃了兩頓。
所以宋清如也不得不現實,她覺得自己也是個仙女,想着自己去找出來一個鏡子,打量着自己,覺得很喪氣了,這長相越看越陌生,分不出男女來一樣,前兩天那老太說頭髮長了佔養分,給她剪了,這下子好了,瘦猴子一個。
但是也比青面獠牙鬼好看多了,宋清如覺得,還是俗氣一點好,人總是要喫飯的。
那老太自己一看她照鏡子,心裏就犯嘀咕,一般看完之後心情都不好,果真瞥了一眼,看着宋清如站在窗戶那裏,目光沉沉的,這會天都黑了,外面什麼也看不見的。
“三兒,你去給我剝蒜,我拿醋泡一泡,早上當鹹菜吃了。”
宋清如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呢,下定了決心要好好生活,帶着家人過好日子,啪嗒把窗戶關上,夏冬梅嚇了一下,其實家裏面,她就覺得三兒平時笑的多,可是心思也深,經常自己發呆想東西。
那老太自己又喊了一聲,宋清如才聽見了,這時節哪裏來的新鮮蒜呢,都是乾癟的,這還是夏冬梅來了以後,不知道哪裏弄得破盆子,裏面放了幾顆老蒜,這會兒已經鬱鬱蔥蔥的了,一直在爐子邊上,看着就喜人。
她伸手巴拉出一顆來,其實捨不得喫,盆子小,就那麼幾顆,吃了就沒了,但是家裏人都喜歡,就這麼一點有滋味的東西,好下飯。
白白嫩嫩的,一看就很鮮嫩了,宋清如這人過日子,閒着沒事就算計,這蒜上面的青葉子都沒捨得扔,一樣切了切放進去,照樣喫的。
那老太在一邊看着,抿着嘴笑,一口的好牙,覺得自己養大的孩子好唄,看看這個仔細,這個會過日子的勁兒,蒜都給切塊了,這樣子醋容易進去入味,不像人家一整個泡進去算完。
宋爲民回家的時候,竟然帶回來一小包蜜三刀,挪動着略顯臃腫的胳膊,對着宋清如招招手,然後從公文包裏面,拿出來一個極爲不襯的灰色紙包。
“來,給你喫一個,剛出來熱乎着呢。”
宋清如眼睛一亮,原來是蜜三刀,一塊一塊方方正正,背面劃開三刀,上面撒了白芝麻,入手都還熱乎呢,隱約看到裏面蜜色流動,頂好的零嘴了。
“爸,你今天怎麼買這個了。”
宋清如自己慢慢地在嘴邊喫着,一塊不小了,真的是蜜一樣的幸福,眼睛都眯起來了,圓圓的杏眼一下子就跟個彎月一樣,宋爲民樂呵呵的。
“都拿去喫,給你大哥二姐一塊,剩下的都是你的了。”
今日是發薪日,手頭略微寬裕,想着現在日子有奔頭,三兒都好了,就想着給孩子買點零嘴,不多,但是孩子們高興的跟什麼一樣。
宋爲民自己只拿了一塊,跟宋清婉掰開,倆人喫一塊,“我們不愛喫甜,就你小孩子還喜歡喫,都給你喫。”
“趕緊拿走了,我們要看書呢,只不過別喫多了,不然不想喫飯了,要留着一天喫一塊纔行。”
這是宋清婉板着臉趕人了,倆人恨不得泡在書的海洋裏面,宋清如自來不喜歡看書,跟太紅旗一個毛病,喜歡的書很少,一看就跟催眠曲一樣。
“那我走了,我拿去給姥姥他們吃了。”
極爲快活的走了,臨走之前突然轉過頭來,“大哥,你張開嘴巴,我瞧着你牙齒最後面是不是有蟲子了。”
宋清林張開嘴,也覺得最近有點牙疼,結果猝不及防給塞了一塊蜜三刀,然後就聽見宋清如一陣煙的跑走了。
都沾了口水了,不好拿出來給大家了,剛纔那一塊,他就掰了一個小角,其餘的都給了二姐了,連點蜜糖都沒有嚐到。
宋清如手裏還有三塊,她自己手裏還拿着那一塊慢慢的磨牙呢,覺得好喫,以前的人實誠,做的東西都是隻怕味道不好,材料少了,回頭客不來了。
“爸,我覺得應該獎勵你一塊,你賺錢是很辛苦的。”
又笑吟吟去拿最後那兩塊,“我覺得姥姥跟嬸子也要嚐嚐,現在不要心疼,等我一後賺錢了,蜜三刀緊着喫。”
一番話說的極爲妥帖,因爲一包蜜三刀,整個屋子都跟染了蜜一樣,幸福感直線上升,夏冬梅還是第一次見,咬到嘴裏,一股子蜜流動出來,睡覺前都記得那個味道。
自己洗了腳,看着宋爲民給端了洗腳水,夫妻倆人才說上幾句話,“你看看,外面有什麼夥計,給我招攬一個,也去賺點零用錢。”
夏冬梅是不能閒着,這段時間也熟悉了這邊,知道家裏開銷困難,就想着貼補一點,賺不了大錢,但是買點柴米油鹽,給孩子買個本子鉛筆還是可以的。
宋爲民沒說話,主要是夏冬梅是小腳,小腳不能走路,到哪裏都是幹不了活的,而且外面辛苦,形式也不好,“等過一段時間吧,家裏開銷還可以,能應付的。”
不好再說什麼,第二天起來,夏冬梅去給宋清林收拾書包,看着孩子本子正面反面都寫滿了,邊邊角角的都是字,一個個跟米粒子一樣,寫的小節約本子。
喫過了早飯收拾利索了,就去找田嬸子了,自己扶着田家的門框,輕輕地喊門。
“他嬸子在屋裏嗎?”
“哎,來了。”
夾了一大筷子給放到碗裏,夏冬梅受寵若驚,自己看着碗裏的肉,也不好拿出來了,“你們也喫,我不喫肉的,這些就夠了。”
宋爲民自己也吃了一口,“媽做飯就是好喫,香的很,你們都喫啊,自家人喫飯不是旁人。”
這下子連宋清林宋清婉都笑了,都喫的好喫,家裏面無事不喫肉,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誘惑力很大了,尤其是宋清林,男孩子需求就更多,飯都喫不飽,更何況是肉。
夏冬梅自己沒捨得喫,自己只把粥喝了,碗底幾塊肉,真的是一口也沒喫,挨着宋清林坐着,看的最多的就是這個家裏的男孩子。
她就喜歡男孩子,被前夫家裏逼得,這是留下來的病根,老覺得男孩子好,看重宋清林跟救命稻草一樣,看宋清林喫的香,就給悄悄地夾到宋清林碗裏去了。
宋清林自己眼睛一擡,本來心裏膈應,覺得到底是個後媽,親媽陪着這麼多年,一時半會不是能消除的感情。
但是到底是沒說什麼,唏哩呼嚕的喝了粥,“我喫飽了,去看書了。”
一頓飯,大家話少,看着是熱鬧,但是也是七零八落的,各人心裏面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都是爲了好好在一起。
夏冬梅就在宋家這樣子住下來了,沒有什麼衝突波瀾,日子照常要過,只是真的是個勤快人,大概第一天剛來也睡得不踏實,聽見隔間有動靜,也趕緊起來了。
這樣的人,眼睛裏有活,閒不住的,轉眼看着那老太跟宋清如出來了,自己也挎着一個籃子,在門口等着了。
“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宋清如看了看那小腳,想說什麼,但是看着夏冬梅的模樣,不好多說什麼。雖然腳累些,但是她大概是心裏舒坦,這樣的人,就是我們說的不會享福,看着別人幹活自己閒着就不行。
那老太自己倒是看的開了,辦事也妥帖,“你在家裏好了,我看你走過去就不行了,在家裏生者爐子,給做飯就紅了,這樣子我們回來正好喫飯多省勁,孩子也趕着上學呢。”
一番話下來,說的極爲妥帖,夏冬梅自己就進去了,小腳不能邁大步,走路也不能走幾步,一輩子只能在家裏轉悠,在家裏能做飯,是最好的安排了。
雖然家裏東西不熟悉,但她心思細,自己好好看看,就知道是在哪裏,做飯就很上手了,想着孩子讀書,男人也上班,要喫的飽肚子一點,早上不能光喝粥。
去看麪缸子,裏面只淺淺的一點,去拿出來戧面火燒來裏面一共是八個,個個都很大,拿出來一個。
省着點喫就好了,那邊王太太爬起來睜開眼就氣不順,喫早飯的時候,在那裏一個勁的酸,“不是我說,那邊宋家都窮瘋了,見天的去撿菜葉子,打量誰家不知道呢,都是不能入口東西。”
“還有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人,竟然找了個小腳太太,那年紀都能當他媽了,真的是笑死了。”
一桌子人喫飯,就聽王太太在那裏說,一個人說也笑的不行了,硬是有一種花枝亂顫的姿態,對着宋爲民一家子一百個看不上,只要沒錢,她就看宋家不順眼。
王大姐是姐妹三個裏面的老實人,二妹三妹都是一般的刻薄脾氣,二妹跟着附和,“誰說不是呢,窮到家裏了,還有一個病秧子,這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飯都喫不起。”
三妹也要補一句,踩着自家大姐,“就這樣的,我大姐當初還想着往人家身邊湊呢,也不知道想什麼。”
王大姐也是有脾氣的,筷子一甩,冷着一張臉,“媽說也就算了,我是她閨女,你們說個什麼勁兒,當妹妹的這麼說姐姐,臉上很好看是不是,要不要臉了?”
連說帶削的,一時之間大家臉上都沒有了笑,王太太臉色更不好了,“難道你妹妹說的不對嗎?要是不對,那你去找個好的,找個有本事的,別在家裏吃閒飯。”
王大姐一邊刷碗一邊掉眼淚,氣的,被自己親媽親姐妹氣的,這家裏就沒人說話的地方,都想着攀高枝,都閒着找個有錢的,一個勁的踩着她。
她什麼也不能說,家裏妹妹沒結婚,都是待價而沽的物品,王太太也不說一句不好,只有大姐離婚了,竟然成了家裏的出氣筒。
院子裏一排水龍頭,也不加一點熱水,就冷水刷碗,小桂看着自己媽手通紅,吧嗒吧嗒跑進去,拿着水壺出來,“媽,你加一點熱水。”
這樣的冷水裏,不用一分鐘手就麻木了,再窮的人家,也要燒點熱水的。
只有王太太看見了,一個勁的罵,“都是燒錢的,炭火燒水不要錢啊,那麼多去刷碗,合着不是用你的辛苦錢是吧。”
小桂權當聽不見,拎着水壺放回去,拿起掃把來就打掃屋子,一會還要洗衣服,家裏二姨三姨的衣服都要她來。
院子里人聽見了,知道王太太刻薄脾氣,只是親閨女還這樣,有聽不下去的勸一句,“王太太這麼大脾氣幹什麼,你們家大姐苦命,回孃家了享福,多好的閨女啊,不帶這麼寒磣人的啊。”
王大姐做閨女的時候,就很不錯,大家也喜歡,背地裏都說歹竹出好筍,三姐妹裏面只老大不會狗眼看人低,其餘人眼睛啊,都是朝天的。
但是收養不收養的,誰還不清楚啊,無緣無故多了一個孩子,而且還是朝鮮來的,收養也不用跑那麼遠。
江長源不是不想讓太紅旗跟着江田野,畢竟是親父子,在一起也親近。
但是江田野結婚了啊,兒媳婦家裏也是高門大戶的,一樣軍功赫赫,人家無緣無故當了後媽,肯定是不接受的,再加上江田野也很迅速了,已經有兒子了,比太紅旗就小一歲。
太紅旗回來的時候,江田野太太是黃佳妮,正好是懷着第二胎,當時就氣的肚子疼,江長源也是有點大男子主義,拉着自己兒子說。
“這是你的親兒子,看看跟你小時候長得一樣,你老婆說是不要,那是因爲不是她親生的,可是這孩子是你親生的,你得硬氣一點說句話。”
江田野這薄情郎,抹了一把臉,覺得自己沒有太紅旗日子過得更好,“爸,您看現在這樣子,佳妮馬上就要生了,我前面對不起紅旗媽媽,不能再對不起佳妮了,這孩子跟她沒關係的。”
話是很有道理,前面跟太紅旗媽媽那樣子,已經是對不起太紅旗媽媽了,可是人死了,沒辦法了,不能在對不起現在的老婆黃佳妮了,也算的上是一個男人了。
黃佳妮一大家子是很滿意了,可是全世界,只不過是對不起太紅旗一個人罷了,江長源最後沒辦法了,他年紀大了,也不能養着孩子了,那麼小一個多鬧騰。
想着給自己小兒子閨女看着一起帶着,畢竟是親侄子,但是誰也不想要,這要是要了,以後怎麼見大嫂呢,很有默契的不接話。
最後一陣來氣,江長源自己養了,帶回家了裏來,這樣子太紅旗也礙不着其他人的事情了,但是爲了這事情,這麼多年了一直嘔着一口氣。
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人家孩子不是你養嗎,江長源就不明白了,幹什麼老是管教孩子。
黃佳妮倆孩子跟太紅旗差不多大,一個小一歲,一個小三歲,大兒子叫江明日,小女兒叫江明月,看起來期望就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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