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笑話
這些宋清如腦子裏一瞬間閃現許多,“大哥,太酸了,我吃不了,你跟二姐喫。”
宋清林也不勉強,到底是一口給放到二姐嘴巴里了,“你全吃了吧,我也不喜歡喫酸。”
宋清婉一邊嚼着,一邊瞪了大哥一眼,什麼不喫酸,一個兩個的,只是就這麼一個罷了,不然大家都能喫酸。
放下鍋子出去拿煤球,一出簾子眼淚就掉下來了,家裏窮罷了,一點東西都要寒酸成這樣。
彎腰去夾煤球,袖子一抹眼淚,再進去時什麼也看不出來,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已經是萬家燈火的時候了,外面還是寒天雪地,要是家裏能生個火爐子,大家一起烤火說閒話,應該是極好的。
宋家家貧,這麼一大家子,竟然只有兩間房,雖說是後院兩間正房,但是孩子大了也不夠住。
只是現在都這樣,大家有地方擠擠算是好的了,一直都是那老太跟宋清如一個隔間,方便晚上照應,這隔間是一個房間隔成了倆,外面的是宋爲民夫妻,另一件正房也是隔成兩間,住着宋清林跟宋清婉,不可謂不侷促。
宋清如精神差,看着大家開始喫飯了,認真看着喫什麼,不過就是一點剩飯罷了,分給親戚鄰居一點,也就將將夠了。
全是粗糧,都是三合面的饅頭,然後對着剩菜喫,一共是五個,一人一個,還有一個,那應該是給當家的,只是宋爲民看着長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比女孩子喫得少。
“我已經飽了,給老大喫,老大小子一個,消化的快。”
宋清林確實餓,他喫一個其實連點感覺都沒有,就那麼大的饅頭,點點頭自己吃了,一天都沒怎麼喫飯,到處奔走,現在靜下來才覺得累。
宋清如又昏昏睡過去了,耳邊是一家子人的聲音,間或是這個,間或是那個,聲音不輕不重,一點也不刺耳,一時之間熨帖的不像話,她夢裏都是喊着笑的。
心想怕什麼呢,家裏雖然窮,雖然時代不好,但是眼看着七零年了,就是再難過,也就是幾年的難過了,熬過去就好了,這幾年做什麼都是錯,做什麼都沒有門路。
那邊太紅旗對着爺爺喫飯,他自己一個半大孩子,從小就是跟着爺爺的,他爺爺江長源,紅一代,風雨飄搖的年代裏,也很有底氣,因爲八輩子祖宗都是貧農,根正苗紅。
也沒什麼文化,混的位置不是很高,但是活的時間長啊,比他功勞大的更有能耐的,大概都沒活到建國,青山有幸埋忠骨了。
能活到建國的,現在時代不行,大概也都□□下去了,就他這樣子的,功勞不是很大,能力不是很強,但是根正苗紅的,能穩穩當當的。
江長源孤寡老頭子一個,就他一個人在大院裏享受高級待遇,身邊沒一個孩子,就只帶着太紅旗,從小看着長到現在的就是不一樣,所有的孫子裏面,最疼愛的就是太紅旗了。
看着自己孫子大口大口喫飯,高興的不行,自己也跟着喫,“多喫肉,身體纔好,你看看全是五花肉,給送來的都是最好的。”
住在這裏面,啥也不缺,各種供應都很足,柴米油鹽姜醋茶,要什麼有什麼,就連五花肉,都有人給送來。
太紅旗喜歡喫肉,自己吃了不少,話少的不行,屬於實幹派的,你說你的,我喫我的,喫完了睡覺。
當爺爺的看着孫子喫的香,比自己吃了高興,一個勁的給放碗裏,太紅旗給撕下來瘦的,然後給江長源喫。
江長源年紀大了,吃不了肥肉,但是這是五花肉,備不住就吃了,太紅旗就給撕下來,自己喫肥肉,瘦的給江長源。
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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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源心裏更高興了,這孫子孝順他呢,眼睛眯起來,伴着米飯吃了,跟個尋常老人家一樣。
“沒事別老在家裏面,明天出去玩玩。”
在家裏就知道睡覺,怎麼就這麼能睡覺呢?江長源也弄不清楚,覺得大概是孩子內向了,沒事就睡覺。
太紅旗挑了挑眉,“爺爺,我在家裏看書呢。”
給江長源氣死了,看着他上樓,心想看鬼啊,一拿書就犯困,看書就跟催眠曲一樣,真好意思說自己看書。
太紅旗不管這個,進房間先看窗戶,下意識看了看對面那個小窗戶,關的死死的,但是裏面昏黃的燈光暈出來,能看得清楚有人靠在窗戶上。
心裏面切了一聲,覺得那人怎麼這樣,一天到晚的就知道靠在窗戶上,八成是個癱子,跟牀結緣了。
還真的是八九不離十,宋清如這樣子,跟個癱子也差不多了。
晚上大家都去休息了,宋清如感覺身邊有人,睜眼看是那老太,“姥姥,你去睡吧,我好好蓋着被子呢。”
說話迷迷糊糊的,聽的人心軟,那老太是來給掖被子的,這樣冷的天,被子蓋不好,一晚上漏氣,被窩裏面很冷了。
她自己坐在牀沿上,伸手把宋清如邊上碎髮別在耳朵後面,粗糙溫熱的大手,擦過臉蛋額頭,宋清如很喜歡這感覺。
“這就去睡了,你也快睡吧。”
宋清如看着老太太要起來,期期艾艾的說出來,“姥姥。我想照照鏡子。”
真的是好奇,還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想看一眼,做個好夢,哪個姑娘不愛好顏色呢?
那老太起來,她牀尾有口大箱子,平日裏放衣服之類的東西的,自己掏出鑰匙來,從裏面找出來一個巴掌大的小鏡子。
“給你看看,你也是的,隔一段時間就要看一看鏡子,不看也是最好看的,長得這麼標緻,長大了就是個大美人。”
一番話,說的無比自然,無比坦誠。
隔着一條不寬的大馬路,一頭是南邊的閩南會館裏宋清如掛在窗戶上唸經,一頭是東邊的太紅旗在二樓窗戶上見鬼一樣的晦氣。
這馬路不寬,往日裏繁華的不行,一個交通要道,隔着城南跟城東,熙熙攘攘,正是一條分界線。
巧了,這會兒大雪後無人,人人都在家裏貓冬,聲音也極爲空曠,太紅旗啪的一聲關了窗戶,心想管他死活,大白天的出來嚇人。
可憐宋清如一直低着頭,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樣子,瘦骨嶙峋的,恰似一隻青面獠牙鬼。
自己病的脫了形狀,現在還沒有照過鏡子,一心一意的孝女。
那邊太紅旗關了窗戶,躺在牀上養養神,心想他這個房間也不知道刮的什麼風,但凡是前面閩南會館裏一點風吹草動,聲音就能爬到他這二樓來。
昨晚上也不知是誰去了,鬧騰了一晚上,太紅旗最怕該睡覺的時候鬧騰,心裏面一股子燥,這會兒關上窗戶,竟然還能聽見那唸經一樣的聲音。
聽不清楚字,就只是嗡嗡嗡,一下子就從牀上跳起來,桌子上擺着一盤子山楂,撿起來一個最大的,然後在手裏面掂量了掂量,找一下手感。
那山楂紅彤彤豔麗,個頭大的跟核桃一樣,連着一點點的果蒂,冬日裏閒着沒事的時候,嘴巴里面打發幾個,極有滋味,很是落胃。
要是有心思的,待到晚上的時候,家裏面閒着火,給爐子上面一層矮蓋子蓋起來,上面放幾個山楂,細火慢慢的翻着,到山楂軟了,一去皮,那滋味,只怕是夢裏纔有。
太紅旗還真的不是自己喫,他推開窗戶,看着那青面獠牙鬼一樣的,心裏面使壞,心想讓你大半天出來嚇人,還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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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蚊子哼哼,且喫個教訓吧。
胳膊往後一拉,然後一伸,那山楂就出去了,這時候的人準頭極好,都是皮彈弓練出來的,太紅旗半大小子,喫窮老子,有的是勁頭,吧唧一下。
宋清如自己本來就是強撐着的,哪裏想得到還有這樣的無妄之災,一心一意緬懷亡母,畢竟兩輩子纔有一個媽。
情到深處,不由得潸然淚下,結果未成想到迎面一個暗器,直接就給腦門子上來了一下,正中眉心處,那力道不可謂不大。
尤其是宋清如這細皮嫩肉的,立時就一個後仰,本來伸在窗戶外的腦袋縮回去了。
宋清如一時間發懵了,腦門子生生的疼,自己兩隻手撐着牀,顧不得穩住身體,哆哆嗦嗦的先去關窗戶,看着窗戶緊閉,才虛了一口氣。
這人也是個慫包,太紅旗看着宋清如小王八一樣縮回去,嘴角就扯起來了,一臉的壞笑,心裏還要罵一句小慫,捱打了就連四處看看也不曾,真是好欺負。
心裏面美滋滋的,轉身關上窗戶竟然心安理得的繼續睡了,一點兒內疚心理也沒有,只想着要是那蚊子還出來,他見一次打一次。
這人,真的是壞透了,那邊宋清如捂着小心臟都嚇死了,這邊他美滋滋的拉着被子睡大覺。
宋清如手心裏攥着那個紅山楂,身上的皮膚常年不見光,已經是粉末一樣的白,薄皮子底下墨青的血管,她自我欣賞了一下,好似是一副山水墨畫,不是留白就是青黑。
小心翼翼的拉開窗戶上一條縫,尋思着看看誰打的她,初來乍到的,什麼也摸不清楚,結果什麼也沒有,自己悶悶的躺在那裏,精神不濟又睡了過去。
要不就是慫,你說你當時捱了打,倒是立時就四處看一看,才能看到誰動的手,結果她非得過這麼久纔看一眼,人早就跑沒了,也就是心裏安慰一下自己了。
等着一家子回來,已經是擦黑了,凍得苦哈哈的,這時候踩一天的大雪,鞋子都溼透了,鞋幫子上都是泥水,腳上死人一樣的冰。
家裏就老三屋子裏面有個爐子,最暖和不過了,宋爲民就喊着孩子們進去暖一暖,“你們進去暖和一下,再熱一下飯菜,我收拾一下就好了。”
這外面的東西都要收拾,桌椅板凳全是租賃的,要結賬的也有不少,家裏面捉襟見肘,又一場體面的喪事,宋爲民拿着算盤在外面來回的撥動。
宋老大先進來,頭一眼就是先去看老三,母親沒了,當大哥的到底是跟以前不一樣了,自覺關愛下面的妹妹們,只一眼,倒吸一口涼氣。
“你快來看看,這額頭上是怎麼了?”
緊跟在後面老二趕緊快一步,走進了一看,心裏面也是一哆嗦,這眉心上面青黑一片,加上剛從墳場回來,第一想的就是祖宗想她妹妹了。
輕輕的去晃悠老三的肩膀,就怕是去見祖宗了,“三兒,醒醒啊。”
來回幾次,宋清如悠悠的轉醒,看着兄姐一臉關切,也只說自己不下心磕了,絕口不提被打的。
從被窩裏伸出手來,白嫩嫩的手心裏一個大山楂,“姐,你喫。”
宋二姐也鬆口氣,妹妹好她就舒坦,剛纔看着就跟個小殭屍一樣,額頭那一塊顯得很嚇人了。
“唉,這是個好東西,我烤一烤喫。”
宋清林臉色舒緩,自己攤着腳在爐子旁邊,已經麻木了,鞋襪裏面溼透了。他閒着,就給來回翻着那山楂,宋二姐就去收拾鍋子去了,剩飯菜熱一熱正好喫。
等着山楂烤好了,正好果子收拾好,宋清林自己疊着鞋子,走到牀邊上給宋清如,“你喫罷,這個開胃的。”
這是當哥的,一點芝麻大小的東西,都想着下面的妹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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