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碾壓
“留飯了沒有,一會回來喫,見樣的留點。”
冬嫂子自己直起身子來,笑着看了看江長源,“您甭說,都給留好了,回來保管餓不着。”
先問好了,江長源才喫飯,心裏面把太紅旗當成寶貝。
黃佳妮緊緊捏着筷子,面無表情,心想真的是偏心眼,一大家子都等着喫飯呢,倒是先去關心那野孩子,她覺得自己很大度,容忍的很久了。
先不說別的,就光是能看得見的,老爺子這裏多少好東西,每個月的供應跟工資,下面的人來探望,太紅旗是近水樓臺,喫喝不愁,比她在家裏帶着兩個孩子要舒坦的多。
她跟江田野兩個人拿工資,但是比不上老爺子一個,平時的稀罕東西也少,養着兩個孩子,衣食住行都是要錢得。
江長源一看兒媳婦臉色就覺得糟心,真的不欠她的,你說大家都不養着這個孩子,最後他養着,不是沒問黃佳妮要一分錢,沒讓黃佳妮給做過一次飯,擺個臉色給誰看呢。
只當做看不見,“明日你待會走的時候,記得帶着兩管子蜂蜜,跟你妹妹一人一**子。”
江明日很秀氣的一個孩子,笑起來有點羞澀,平時也不說話,“爺爺我不要,你留着自己喝,喝這個通腸胃的。”
江長源臉色就緩和了,孩子好就好,“沒事,爺爺這裏還有,你拿去喝就好了。”
一邊喫飯,有點難心,你說他在這裏一家子喫飯,他大孫子太紅旗還在外面晃悠,尤其是江田野這個當爸的,就跟死的一樣,絕對不多問一句,生怕跟自己有關係。
吃了飯,江長源是要跟兒子談一談的,“現如今你二弟在南京,你妹妹在新疆,也就是你一直在這邊了。”
家裏三個孩子,都在不同的軍區,回來都很困難的,江田野是發展的最好的,能混到中央來。
江田野摸不着頭腦,尋思着老爺子難道是想一家子團聚了,但是不可能的,這回來太扎眼睛了,一家子最後出問題了,豈不是一窩端。
江長澤只好自己說明白,不然生悶氣的還是自己,“你平時來,怎麼就不關心一下紅旗,就連話都不肯說一句呢,未免讓孩子太寒心了。”
這個孩子不是江田野養的,也不是他陪着長大的,真的是沒什麼感情的,再加上小時候這孩子諸多不聽話,真的是不如一個陌生人了。
江田野這才知道父親要說什麼,他自己也很不耐煩,“我當初就說過了,就算這孩子留下來,跟我也是沒有任何關係的,現在以後,都跟我無關。”
聽到這句話,說實話,江長澤心裏面拔涼拔涼的,有時候活人比死人更寒心,現實比戰場更可怕。
“你走吧,你記住這句話就好,那紅旗我當成自己的親孫子來養的,那就跟你們沒什麼關係。回去跟你媳婦也說一下,別沒事就去找紅旗的茬子,說實話,紅旗媽也好,紅旗也好,都不欠她的,別整天擺臉色了。”
絕情的話誰不會,人家太紅旗真的是跟黃佳妮沒有任何關係的,爲什麼黃佳妮每次都跟孩子過不去呢,不大不小的見面就是疙疙瘩瘩。
這幾年還收斂了,應該說是太紅旗長大了,收斂了情緒不去刺激她了。
這話江田野回家也沒跟黃佳妮轉達,沒意思的,要是能想過來,不至於這麼多年還發瘋,他現在是往上爬的好時候,家裏也沒有事情要操心,一輩子一帆風順。
太紅旗就是他一輩子的污點,所以他一開始就考慮的很清楚,這個孩子不能認,現在也不能認,就當沒有。
黃佳妮忍不住抱怨,看着女兒在那裏巴拉從江長源那裏帶回來的東西,“你看看爸,把那個孩子當成寶貝一樣,什麼都不缺,養成了什麼脾氣,早晚要闖禍的。”
**型的陷害方式,一般的碎嘴女人都這樣,動不動就拿長大了闖禍,長大了就歪這樣的預言來警告身邊的人,希望大家給孩子一個教訓罷了。
這話曾經說過不止一次,一點點小事在太紅旗身上就跟罪過一樣,太紅旗又一次氣狠了,冷笑着問她,“你是預言家嗎?每次都預言,那你預言一下你自己吧。”
就這麼一句話,黃佳妮藉着由頭又發了一次瘋,簡直惹不起了。
江田野皺了皺眉頭,“你不要去去管他,以後也不用注意,當空氣難道不好?”
說完就很糟心了,自己去辦公室了,他們這是軍屬樓,分着房子住,全是軍嫂或者是軍官公寓,軍官公寓是給單身軍官的,到了職位就可以申請。
男人走了,只能對孩子抱怨,老大不願意聽這個,覺得太紅旗是自己兄弟,就算是不來往也是血緣兄弟,只有江明月跟她媽一個樣,和黃佳妮一個鼻孔出氣。
“你看看你爸,什麼人啊,當初這個孩子來的時候,都已經說不要回來,在朝鮮那邊每個月給錢就好了,也不知道你爺爺什麼毛病,非得把孩子接回來。”
“現在好了,一養這麼多年,竟然是個白眼狼一樣,不認我也就算了,連你爸爸也不認,跟個畜生有什麼區別。”
“見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誰欠他的啊,話不多說一句,每天陰着臉不知道想什麼,一看就是很有心計,不知道給你爺爺灌了什麼**湯,什麼好的都給他。”
說來說去,其實就是爲了江長源的那一點東西,江長源有一句話說得對,家裏面三個孩子,就只有江田野在家裏,所以基本上他的東西黃佳妮都覺得是自己家裏的。
她有點眼皮子淺,不然家裏餓不着冷不着的,不至於去惦記老公公的那一點東西,說白了不就是喫喝穿用的東西嗎?
但是她自己就爲了這些慪氣,還不能不去,不去豈不是全給了太紅旗,還囑咐孩子們多去,“你們要經常去爺爺那邊,喜歡什麼就跟爺爺說,不然一點都沒有你們的。”
這話說的偏頗,但是孩子記在心裏了,江明日男孩子不去想這些,但是江明月性格竟然跟黃佳妮差不多,老看不慣太紅旗,連帶着對爺爺也沒什麼感覺。
辛辛苦苦拿來的藥,繩子一下子就散了,一包包的掉在地上,紙團子開口,那老太看着,不過是幾味尋常藥。
心裏也清楚,這世界上哪裏來的救命的偏方,不過是抱着些微的心思,給大家一個安慰罷了。
伴隨着這瑩瑩白雪,那拉氏終究走完這短暫的一生,且心頭抱着無限的遺憾,恨不能再活幾年,最少要看着老三能有個人樣子。
孩子們一哭,大院裏都知道,大概是人沒了,能起來的就起來了,這樣子的事情,鄰里之間幫把手,是個情分。
東廂房的田嫂子,天下少有的樸實人,推了推身邊的漢子,“快起來了,我怕是那邊那太太去了。”
田大叔一個機靈,擡頭往外面一看,那家燈火通明,窗戶縫溜進來的冷氣,不由得心裏面嘆氣,這當家的太太走了,剩下的不過是苦了孩子。
“快穿衣服,去給收拾收拾,幫着照看一下孩子。”
田嫂子一邊穿衣服,一邊心裏面難受,突然就擡頭看了一眼丈夫,期期艾艾的,“你說,會不會是老三啊。”
宋家老三,那遇春死都放不下的小女兒,大家都沒有見過,只知道養着一個生下來就不行的病秧子,爲了能活平日裏是不見人的。
老一輩講究,孩子要是不好養活,那就不要人看見,一怕是見的人多了,被閻王爺記起來了,只怕是要勾了命去。再一個,要是真的養不活了,大家相處多了有了情分,以後只怕是要好一頓傷心。
索性這老三生下來身子就不大好,就一直養在隔間裏,這麼多年,竟然是沒人見過,那家爲了好養活,對外也只說是個男孩子,不說是女孩子。
當年那老太重金請了個喇嘛,只說是不要人見,當個男孩子養着就好了,最少要人知道。那老太奉爲聖旨一樣,愣是沒給外人看一眼,滿人就是信喇嘛。
所以,田嫂子竟然是沒見過老三,只知道是個病秧子,並且眼看着要斷氣的那種,心裏面到底是盼望着那遇春活着的。
田大叔眼睛一瞪,“趕緊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都是可憐。”
可不是可憐,無論是誰去了,大家心裏都有數,這老三隻怕是以後好日子到頭了,這麼多年都是靠着當媽的伺候着,這當媽的沒了,以後誰有那心思整天伺候着啊,跟着去了也是早晚的事情。
那遇春結婚了就沒工作,家裏就靠着丈夫養家,伺候着老三這麼多年,用了全部的心思,就這樣老三還是半死不活的。
這半死不活的老三,真的是吊着一口仙氣,家裏面顧不上她,外面忙的跟陀螺一樣,只她屋子裏面一方死寂。
宋清如迷迷糊糊的轉醒,晃晃悠悠的看了一眼這屋頂,上面白色的牆面,繪着彩繪,幾種昆蟲福獸,描摹的金粉已然褪了不少。
除了眼珠子轉悠,半個時辰竟是一動也不動,不是不想動,只是身體根本就是鬼壓牀一樣的沉,宋清如心想,只怕這前身是個病秧子,但就只是這樣,她心裏面也是不停的阿彌陀福。
前世求神拜佛,纔有現在重生的造化,不管是哪裏,總歸是活着,她已經是滿心的歡喜。
那老太掀開簾子來看,心裏面記掛着老三,外面好些人來幫忙了,她也算是歇口氣,趕緊來看一眼。
給仔細闔上門,屋子裏面暗沉沉的,能看見爐子底部紅彤彤的火炭子,家裏就是再拮据,也不曾在寒冬臘月給老三斷了火。
走近了一看,竟看到老三明亮亮的眼睛睜着,裏面一股子精神頭,枯木逢春一樣的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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