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牡丹
何寡婦跪在地上,頭髮散亂一地,早起來還沒洗漱,就被拖出來了,鞋子還在腳後跟上沒提上。
“三姐兒,你說話要講良心,我做沒做過你說實話啊。一院子的街坊鄰居,你空口說白話,要遭報應的。”
王三姐兒跟個英雄一樣,站在門口,只對着帶來的人說,“證據就在屋子裏,資本家做派,現在還要大家同情,進去找找看就知道了。”
一羣人就跟抄家一樣,一窩蜂的進了屋子,這一進去,可不是看什麼都不對勁,牆上掛的字畫,喝水的杯子,就連當初丈夫留下來的遺物,都成了姦夫的了。
何寡婦被人啪啪的打嘴巴子,跪在院子中間,頭髮被剪了一般的陰陽頭,立時脖子上就掛了一雙破鞋。
楠楠到底是個姑娘,有嘴也說不清楚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中院裏的魏大娘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小聲地勸着三姐兒,“三姐兒,咱們都是街坊,縱然是不對,也不能這樣子啊。你多少看着就算了,出口氣罷了。”
誰知道三姐兒竟然是個心黑的,只在陽光底下露着小虎牙,竟然是喫人的老虎模樣,“算了?什麼算了?我這叫爲民除害,對大家都好,說的都是事實,你要是再偏幫這寡婦,只怕是包庇,一夥的是不是?”
誰敢接這個話,魏大娘立時就遠遠的走開了,一院子的街坊鄰居,到了此時才發現,三姐兒跟王太太到底是不一樣的,王太太嘴巴壞,平日裏惹人煩,但是寡婦養家不喫虧也理解。
楠楠嚇壞了,不知道怎麼辦,隱約聽見有人說是報復。
是啊,就是報復,因爲那天的事情,因爲她跟三姐兒的男朋友好了,是她害了她媽。撲通一聲自己跪下來,伏低做小給三姐兒磕頭,“是我不對,我那天不該跟你搶,你放過我媽吧,你說你剛纔說的話,不是要我媽去死嗎?”
貼身的棉襖山上面全是冷汗,在寒風裏面,尤爲可憐,一陣冷一陣熱,後悔自己爲什麼當初跟三姐爭那一口氣,也沒想到三姐能幹出來這樣的事情。
大家冷眼看着這王三姐,竟然是個害人的玩意,憑空着一張嘴,就把何寡婦搞得家破人亡。
何寡婦這些年就一心一意帶着孩子過,早年的事情誰也不會說,畢竟都沒見到,誰想到三姐兒竟然是個夜叉,說何寡婦偷人有鼻子有眼的。
院子裏就開始了□□大會,逼問何寡婦姦夫是誰,這何寡婦哪裏能說出來,咬緊了牙關不說話,紅袖章就動死刑了,一時之間,會館裏竟然是沒人求情,一時之間人人自危,因爲見識了三姐兒翻手爲雲的本領。
背地裏都送了個外號,叫老虎。
何寡婦□□了三天,本來體格尚可的人,竟然佝僂着跟個老婦人一樣,屋子裏面什麼東西都砸了,楠楠也不能去上學了,□□的時候她得看着,除非是斷絕關係了。
何寡婦自己含着淚,低着頭嗓子都啞了,“斷,斷,她不是我閨女,你們別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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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楠不斷,何寡婦自己斷了,不想着拖累閨女,一輩子的罪,這幾天都受了,看着可憐的不行。
宋家氛圍也是別樣的沉重,宋清如怕死了,就怕這個,她開始覺得這一直沒有波及到皖南會館,就覺得這一場運動應該不是那麼可怕,只是特定人才受了委屈,因爲這個大院一直很有生活氣息,沒有那些腌臢的東西。
誰知道,不是沒有,是還沒有開始而已,一場自上而下的運動,現在才慢慢的蔓延到高峯時期,從高層一直到北京城裏面大大小小的衚衕裏,皖南會館也不能倖免。
早年雕花的窗戶,上面合頁上雕刻的人物典故,都沒有了人頭,全部都成了無頭的人,意味着洗心革面。
還有那天頂上面的描金繪彩的五福,全部都給泥巴糊上了,就跟打了一塊補丁一樣,別樣的難看。
宋清如在家裏轉悠了幾圈,沒事就轉悠,聽着那老太私底下可憐何寡婦,她生怕自己家裏也這樣,把一些能讓人說嘴的東西都收起來了。
就連宋清婉,平日裏見了王太太,都是不理的,現在都要給個笑臉,打個招呼纔好。
夏冬梅也嚇到了,想着以前爲了洗牀單跟王太太拌嘴,自己洗了衣服,也不在院子裏晾曬了,只是放到院子外面,要宋清如給看着別讓人偷走了。
宋清如閒着沒事,就從後窗戶那裏看着一簾子的白牀單,隱隱約約老是覺得不好,但是私底下問過宋爲民,宋爲民也只是安慰她,家裏沒什麼好讓人說的。
大概是想多了,她覺得自己大概就是心眼太多了,還暗戳戳的把糧食藏了起來,每次用的時候她捯飭很久纔拿出來。
太紅旗喜歡站在窗戶口那裏吹風,突然有一天就出現了白牀單,日頭好的時候,還能看見這牀單後面似乎有個人影,一動不動的大白天怪嚇人的。
他晚上喫晚飯的時候,看見桌子上一盤子山楂,目光沉沉,突然就記起來了,老覺得自己窗戶對着的那一家子整天跟鬧鬼一樣,他其實好奇心不大有,但是這次是真的納悶了,就是想破了腦袋,太紅旗大概也想不出來。
宋清如這性格其實蠻奇怪的,自己藏着一肚子的問題,每天都在煩惱,知道的多當然比別人看的遠,其實跟同齡孩子一點也不一樣,只不過是病怏怏的,加上母親剛去世,家裏人倒是沒多想,以前就陰陽怪氣的,現在好多了。
“你那件羊毛衫怎麼不穿,是太小了還是怎麼着啊?”
江長源打量着孫子,覺得過年又長高了,大概是太小了,買衣服就不能正好,不然年頭年尾就不能穿了。
太紅旗瞬間不想說話了,他那羊毛衫借給孫子了,孫子第二天倒是真的去看那女的了,也不知道傻樂還是怎麼着,路上自己摔了,又雪水又是泥巴,那個寒磣樣,太紅旗直接送給孫子了。
孫子倒是回家洗了洗,照樣皺巴巴的穿在身上,覺得不是一樣暖和嗎?
“沒有,天氣都熱了。”
江長源點點頭,確實是這樣,北地裏春天短,似乎是風停了的瞬間,眨眼間就是暖春了,來不及淅瀝幾滴雨水,又開始了蟬鳴。
爺倆相依爲命,一邊喫飯一邊說話,也是別樣的溫馨,只是突然聽到一聲短促的叫聲,又尖又細,緊接着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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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嘈雜。
太紅旗頓了頓筷子,覺得糟心,大晚上的不知道鬧騰什麼,把碗裏的紅燒肉巴拉着吃了。
倒是江長源嘆了一口氣,“現在形勢越來越不好,你在外面也要注意點,這些人就跟沒腦子一樣,不知道猖狂什麼,今天去整這個,明天去修理那一個,瞎忙活。”
話說的隱晦,太紅旗卻是聽得明白,點點頭,“您放心吧,我有什麼好讓人說嘴的,我可是朝鮮的。”
江長源虎着臉,“什麼朝鮮的,你小子就知道氣人。”
親孫子不能認,只說是收養的,其中滋味,自己知道罷了。
那邊宋清如剛坐在爐子邊上,慢慢的烤火,一屋子人吃了飯都在小隔間裏,暖和一會,等着一壺水燒開各自洗漱了才睡下。
清貧的家裏,半飽的肚子,但是因着這些微的溫暖,倒是格外的溫馨,宋清如最喜歡的就是這會子,她大多數時候就是聽着,聽大家說話,什麼都喜歡聽,都覺得新鮮。
結果萬萬沒想到,擔心的一切還是發生了,看着水要開了,宋清如就起來想先去窗臺上拿水杯,有點口渴了。
剛站起來,就看到院子裏進來一羣人,慘淡的夜光下面,只有胳膊上的紅袖章,刺眼的厲害,後院不大,那架勢竟然是直接衝着宋家來的。
這小慫,一時之間只能夠嗓子眼裏喊一句,伴隨着一聲踹門的聲音,宋家也被拉入了泥潭。
宋爲民趕緊走出去,“這麼晚了這是幹什麼,我們家裏沒有什麼東西的,一直是擁戴社會主義。”
話說的極爲溫和,就連臃腫的身體都有些彎曲,似乎站的矮一點,人家就能手段溫和一點。
“嗬,還敢說,你是敵特,是國民黨的軍官,這麼多年竟然沒人發現。”
剎那間,宋爲民臉色慘白,不知道被誰碰了一下,倒在了地上,馬上就有人拿着繩子綁起來。
家裏人都在呢,那老太只攬着宋清如,一個勁的摸着她的頭髮,“沒事,沒事,你別怕,就算有事也跟你沒關係的。”
宋清如心裏面咯噔咯噔的,她直愣着眼睛看着前面,就跟一個鬧劇一樣,一時之間恍惚了,到底是在夢裏,還是在現代呢,這其實只是一個歷史是不是?
她看着王三姐居高臨下,插着腰指着宋爲民,就跟以前的判官對着死刑犯一樣,看見宋清林被人推開了,碰到了椅子,又看到宋清婉去跟王三姐撲打,最後被嬸子死死的抱住,一起癱在了地上。
舉目四看,亂糟糟的,竟然是離魂一樣,王三姐疾言厲色,指着那老太,“老太婆一個,竟然沒看出來你是滿族皇室的,活到這年紀,不知道剝削了多少民脂民膏,罪該萬死。”
一切都亂了,鄰居都沒有敢過來的,這閩南會館已經變天了,大門上傳承百年的對聯成了春風裏渣滓,一吹就散了,換成了張貼的歪歪扭扭的劣質品。
“廟小神靈多,池淺王八多。”
這是王三姐說的,別看着會館不大,但是裏面的壞分子多了去了,宋家不是第一家,也不是最後一家,王三姐現在已經神氣的不行了,滿院子裏的人都要經過她的眼,生怕被她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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