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大结局一
“想我干啥,在這裡好吃好喝的,你一定吃饱了,要是姥姥說你你就听着,懂事点沒人赶你走的。”
周小桂自己掉眼泪,“爸,我吃的饱饱的,這個给你吃,我昨晚上吃不完的。”
半個白面馒头,周大福一看,眼泪哗哗的,“爸不吃這個,白面有啥好吃的,你吃了长個子,昨天打的疼不疼啊。”
“我不疼,我知道你打我是为了我好,让我跟着我妈。”
“哎哎,不說了,一会有人了,這個你拿好了,给你做的新棉袄棉裤,你妈不会做,裡面有十块钱,你留着花。”
周大福拿着一個小包袱,裡面是他全部家当了,自己饭都吃不起了,還拿了家当去给闺女做了新棉袄棉裤,跟白天不是一個样子。
就那么十块钱,他家裡是真的只有一间破房子了,乡下的不值钱,就盼着闺女好,跟着亲妈肯定好,知道王家條件好。
所以才一边打完闺女,一边自己背着人哭,“桂啊,爸沒本事,你以后好好的就行,爸走了。”
周小桂自己擦擦眼泪,說话都不成样子,“爸,你還喝酒嗎?”
周大福顿了顿,一沒回头,轻轻地一句,“不喝了。”
头也不回的走了,周小桂自己抱紧了包袱,从后门进了院子,昨天她爸就說了,要是能留下来,在這裡给她送衣服。
她知道,自己爸爸很好,所有人都不需要知道,她自己知道就好。
宋清如听了一個墙根,宋清如自己叹了一口,小小年纪,這几天气都叹完了,有时候,你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实的。
不過,周小桂在王家留下来了,大家每天都能听见几声喊骂声,到底不太過分,给吃饱了干点活怎么了,眼见着小桂也不放在心上。
這孩子,大家都喜歡,沒几天就跟大家混熟悉了,是個勤快的孩子,脾气好着呢。
宋清如自己在隔间听着她跟那老太說话,一口一個姥姥,不由得微微笑,她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出去捡菜叶子了差不多。
等着第二天還是那個时候,宋清如一听见动静就起来了,昨晚上跟那老太說了一起去,那老太不让,“你去干啥,多睡会养精神,這天寒地冻的,要是感冒了,可沒钱了治病了啊。”
半是威胁半劝告的,以为老三歇了心思,谁知道自己一起来,老三也穿好衣服了,一边笑着看着自己,手裡面還有個长棍子。
那是宋清如问大哥要的,只說是在家裡走走,要個棍子当拐杖,宋清林也上心,不知道哪裡找了一個出来,在手裡面很舒适,但是拿着還不沉,不知道是什么木头的,扶手那裡光滑无比。
“姥姥,我去看看,多捡一個是一個,這不就赚了嗎?這样子我們中午也能炒着吃了,不然大哥大姐上课多冷,不吃饱了哪裡行呢?”
到底是带着一起去了,說的也对,能捡一個是一個,大家少挨饿,自己一手挎着篮子,一手牵着宋清如就出门了。
乌漆墨黑的,隔得远了根本看不见人,星星点点的火,宋清如一出门就吸了一口冷冽的风,活的的感觉无比清晰,看着星星月色,自己一手拄着一個拐杖,竟然颇有一股子踏星骑月的落拓。
宋家是后院的,正北的两件房子,边上一個角门,出去就是了,也沒有人看见,走了很一会,宋清如气喘嘘嘘的一脸虚汗了。
“要不歇一会,你在這裡等着,我先去,回来了找你就好了。”
那老太今天走的慢,怕時間来不及了,一会到了什么都沒有了,想着自己先去算了。
宋清如嗓子裡面冒烟了,起来了沒喝水,又走了這么久,口渴难耐,硬是咬咬牙,“沒事,我跟的上,咱们快点。”
去了果真很热闹,要累死的宋清如,一看那菜叶子,浑身都是劲头了,能让家裡人吃饱了,這就是本事了,捡点菜叶子就跟宝贝一样。
“姥姥,咱俩分开捡。”
匆匆說完這一句,宋清如也不用拐杖了,自己别在框子裡,然后两只手弯下腰来就开始抢。
能在這裡混的,都是手脚麻利的,踩一脚推搡一下根本不是事情,就担心宋清如让人欺负了。
结果压根就沒事,宋清如就跟鱼儿到了水裡一般,趁着身子瘦小插缝钻,那身姿竟是从沒有過的灵活。
她两辈子第一次捡菜叶子吃,但是這心情就跟捡钱一样,全是白来的,尤其是现在肚子裡面叽裡咕噜的叫,她吃得少,家裡粮食确实不够吃,這几天都是欠一点吃饭,大家都這样,卯足了劲儿想着好好吃一顿。
所以,一时之间,颇为凶残,手跟乌鸡爪一样,来回几把就一手的菜。
這会身体也不說不好了,麻溜的厉害,不知不觉就半個小时過去了,大家都走了,跟那老太碰头,竟然是不相上下。
那老太弯着腰,看着孩子鞋面上全是泥巴印子,不知道让人踩了多少次,不停地去拍打。
“姥姥,咱们早上都能吃饱了,剩下的我們中午烧汤喝。”
宋清如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但是高兴啊,宋家這一日三餐的构成,就是早上菜粥,中午干粮,晚上更惨,连菜都沒有的粥,寡淡的杂粮粥罢了。
這還是多亏了那老太早上去捡一点菜,不然连点菜都沒有的。
回家就一個理菜,一個收拾炉子,满满的一锅子菜粥,宋为民眼尖,看见了宋清如手上蹭破了,那是在地上呛的,手快就這样。
“這手是怎么了?”
“我去捡菜了,明天也要去,大家早上都能吃饱了。”
宋为民自己不好受,但是沒說,乐呵呵的,“你别去了,明天我去就好了。”
何寡妇跪在地上,头发散乱一地,早起来還沒洗漱,就被拖出来了,鞋子還在脚后跟上沒提上。
“三姐儿,你說话要讲良心,我做沒做過你說实话啊。一院子的街坊邻居,你空口說白话,要遭报应的。”
王三姐儿跟個英雄一样,站在门口,只对着带来的人說,“证据就在屋子裡,资本家做派,现在還要大家同情,进去找找看就知道了。”
一群人就跟抄家一样,一窝蜂的进了屋子,這一进去,可不是看什么都不对劲,墙上挂的字画,喝水的杯子,就连当初丈夫留下来的遗物,都成了奸夫的了。
何寡妇被人啪啪的打嘴巴子,跪在院子中间,头发被剪了一般的阴阳头,立时脖子上就挂了一双破鞋。
楠楠到底是個姑娘,有嘴也說不清楚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中院裡的魏大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小声地劝着三姐儿,“三姐儿,咱们都是街坊,纵然是不对,也不能這样子啊。你多少看着就算了,出口气罢了。”
谁知道三姐儿竟然是個心黑的,只在阳光底下露着小虎牙,竟然是吃人的老虎模样,“算了?什么算了?我這叫为民除害,对大家都好,說的都是事实,你要是再偏帮這寡妇,只怕是包庇,一伙的是不是?”
谁敢接這個话,魏大娘立时就远远的走开了,一院子的街坊邻居,到了此时才发现,三姐儿跟王太太到底是不一样的,王太太嘴巴坏,平日裡惹人烦,但是寡妇养家不吃亏也理解。
楠楠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办,隐约听见有人說是报复。
是啊,就是报复,因为那天的事情,因为她跟三姐儿的男朋友好了,是她害了她妈。扑通一声自己跪下来,伏低做小给三姐儿磕头,“是我不对,我那天不该跟你抢,你放過我妈吧,你說你刚才說的话,不是要我妈去死嗎?”
贴身的棉袄山上面全是冷汗,在寒风裡面,尤为可怜,一阵冷一阵热,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跟三姐争那一口气,也沒想到三姐能干出来這样的事情。
大家冷眼看着這王三姐,竟然是個害人的玩意,凭空着一张嘴,就把何寡妇搞得家破人亡。
何寡妇這些年就一心一意带着孩子過,早年的事情谁也不会說,毕竟都沒见到,谁想到三姐儿竟然是個夜叉,說何寡妇偷人有鼻子有眼的。
院子裡就开始了批斗大会,逼问何寡妇奸夫是谁,這何寡妇哪裡能說出来,咬紧了牙关不說话,红袖章就动死刑了,一时之间,会馆裡竟然是沒人求情,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因为见识了三姐儿翻手为云的本领。
背地裡都送了個外号,叫老虎。
何寡妇批斗了三天,本来体格尚可的人,竟然佝偻着跟個老妇人一样,屋子裡面什么东西都砸了,楠楠也不能去上学了,批斗的时候她得看着,除非是断绝关系了。
何寡妇自己含着泪,低着头嗓子都哑了,“断,断,她不是我闺女,你们别管她了。”
楠楠不断,何寡妇自己断了,不想着拖累闺女,一辈子的罪,這几天都受了,看着可怜的不行。
宋家氛围也是别样的沉重,宋清如怕死了,就怕這個,她开始觉得這一直沒有波及到皖南会馆,就觉得這一场运动应该不是那么可怕,只是特定人才受了委屈,因为這個大院一直很有生活气息,沒有那些腌臜的东西。
谁知道,不是沒有,是還沒有开始而已,一场自上而下的运动,现在才慢慢的蔓延到高峰时期,从高层一直到北京城裡面大大小小的胡同裡,皖南会馆也不能幸免。
早年雕花的窗户,上面合页上雕刻的人物典故,都沒有了人头,全部都成了无头的人,意味着洗心革面。
還有那天顶上面的描金绘彩的五福,全部都给泥巴糊上了,就跟打了一块补丁一样,别样的难看。
宋清如在家裡转悠了几圈,沒事就转悠,听着那老太私底下可怜何寡妇,她生怕自己家裡也這样,把一些能让人說嘴的东西都收起来了。
就连宋清婉,平日裡见了王太太,都是不理的,现在都要给個笑脸,打個招呼才好。
夏冬梅也吓到了,想着以前为了洗床单跟王太太拌嘴,自己洗了衣服,也不在院子裡晾晒了,只是放到院子外面,要宋清如给看着别让人偷走了。
宋清如闲着沒事,就从后窗户那裡看着一帘子的白床单,隐隐约约老是觉得不好,但是私底下问過宋为民,宋为民也只是安慰她,家裡沒什么好让人說的。
大概是想多了,她觉得自己大概就是心眼太多了,還暗戳戳的把粮食藏了起来,每次用的时候她捯饬很久才拿出来。
太红旗喜歡站在窗户口那裡吹风,突然有一天就出现了白床单,日头好的时候,還能看见這床单后面似乎有個人影,一动不动的大白天怪吓人的。
他晚上吃晚饭的时候,看见桌子上一盘子山楂,目光沉沉,突然就记起来了,老觉得自己窗户对着的那一家子整天跟闹鬼一样,他其实好奇心不大有,但是這次是真的纳闷了,就是想破了脑袋,太红旗大概也想不出来。
宋清如這性格其实蛮奇怪的,自己藏着一肚子的問題,每天都在烦恼,知道的多当然比别人看的远,其实跟同龄孩子一点也不一样,只不過是病怏怏的,加上母亲刚去世,家裡人倒是沒多想,以前就阴阳怪气的,现在好多了。
“你那件羊毛衫怎么不穿,是太小了還是怎么着啊?”
江长源打量着孙子,觉得過年又长高了,大概是太小了,买衣服就不能正好,不然年头年尾就不能穿了。
太红旗瞬间不想說话了,他那羊毛衫借给孙子了,孙子第二天倒是真的去看那女的了,也不知道傻乐還是怎么着,路上自己摔了,又雪水又是泥巴,那個寒碜样,太红旗直接送给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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