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分手
“妈妈,累了你了,跟了我一辈子,却不想我先你一步了,帮我把孩子们都喊過来吧。”
话音刚落,自己已经是泣不成声,满脸的明亮,全是泪珠子趟過的苦。
這么正当年的一個妇人,却是得了病的人,自从一個月以前倒下来,就站不起来了,越来越重的病情,流水般的钱出去了,竟然沒什么效果,都說是要命的病,家裡好好养着罢了。
天意弄人,這個年纪,最放心不下的,不過是家裡面的孩子罢了,她抬起头,隐约看见裡间床上,大红的绸缎被面,金丝红线的龙凤双喜,稳稳当当的盖在那裡,微微的鼓起,不由的心裡面大恸。
這是新婚时候的被面,一直舍不得用,前面俩孩子都舍不得用,可是老三生下来就是個病秧子,大一点了,她就拿出来给老三用了,這样寓意极好的东西,她是盼着老三身子康健呢。
她這是临终前,想着嘱托孩子们一番。托了那老太去喊一下孩子们,一会两個孩子就站在跟前了。
一個是大儿子,娘的心头肉。排行第二的是大女儿了,這也是娘的小棉袄。
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摸摸這個,再去摸摸那個,千般的舍不得,那老太在边上看着,一個劲的撑着,說着安慰的话,其实心裡也知道,大概就是今晚了。
“女婿還沒回来,听說一個偏方,今下午就去了,那地方远一点,只怕是半夜裡才回来。你且撑住了,到时候一定是药到病除。”
那遇春嘴角一闪的笑,对丈夫沒什么不满意的,少年夫妻,這些年不說是恩恩爱爱,但是也是相伴相守。
“我怕是不行了,你们父亲我不担心,我活着对的起他,死了也不叨扰他。”
话到這裡,略一停顿,眼眶裡又是莹莹的泪,断珠一样的滚下来,阎王爷只怕是個狠心人,世间多少悲伤事。
那遇春先去看老大,“你是长子,当哥哥的,下面两個妹子,要有当哥哥的样子,以后莫让人欺负了两個妹妹去。”
又去看老二,老二已经是强忍着哭声了,低着头啪嗒啪嗒掉眼泪,青砖上面已经是一窝子小水潭。
“你是女孩子,我不能看着你出嫁,是我的罪孽。你要跟你哥哥相互扶持,便是再多的苦,也要记着亲兄妹。照顾好自己,到了年纪找個喜歡的人结婚。”
两個孩子不敢开口,一开口便是嚎啕大哭,怕把母亲那即将要走的魂魄惊走了。
两個孩子跪下来,那逢春還是眼巴巴的看着裡间,那裡躺着的是老三,药罐子一样的老三,现在還不省人事。
“老三只怕是不行了,以后我不在了,你们当兄姐的,多看顾她吧,要是日子熬不下去了,便送着她走了吧,我在那边等着,总不至于让她孤单。”
她的老三啊,最疼的就是老三,生下来就是养不活的,现如今這么大了,当妈的要是不在了,谁能舍得那么多的药钱,谁有那么多耐心嘘寒问暖,谁又能给她一口热饭吃,一碗热汤药啊?
真的是,恨不能带着老三一起去了算了,以后的日子不知道怎么样的苦,她的老三只怕是要磋磨死。
但是到底是娘的心,不忍心啊,终究是有一丝儿的希望,万一以后,老三好了呢,身子康健了呢?
老大老二已经是跪下来了,一边一個拉着母亲的手,“妈,你会好起来的,爸去拿药了,那偏方吃了就好的,撑住了就好了。家裡面您别担心,我跟大妹好着呢,便是小妹,我們也能照顾的好了。”
那遇春說了這一通话,已经是不行了,脸色纸片一样的开始掉色,眼巴巴的看着裡间,她想去看一眼老三的,但是起不来了,家裡面老弱病残的,扶她起来都沒力气,也只能看着那金丝红线的绸缎被面。
那老太坐在床尾,斜对着那遇春,這孩子是她一手拉扯大的,现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沒了脊梁骨了。
“你莫担心,我老婆子一把骨头也有几两沉,只管给你看好了三個孩子,不成人我不咽气的。便是女婿要找個后娘,我也是赖着不走的,我有手有脚,自己养活自己也可以,后妇进门了,也不能赶着我走。”
点了点头,那遇春听着前门院子裡隐约有狗叫,那老太一下子站起来,急着往外走,“怕是女婿回来了,一定带了药,我去迎他。”
门开了又关,有一條缝隙,自行车的铰链声已经近了,只是终究沒有等到那一刻,她撑着抬起了上半身,拼了命的去再去看一眼裡间,到死竟是闭不上眼了。
老大老二只盼着父亲推门而入,待着转头一看,那遇春已经是沒了气息,到底是沒赶上。
俩孩子立时恸哭,嚎啕的嗓子眼裡面浸了血一样的痛,椎心泣血啊。一時間门外的人男人听见了,竟然踉跄了一步,膝盖磕到了门槛上,门恰好开了一半,看见裡面躺着的人。
田婶子应着来开门,他们家裡屋子更紧张了,就那么一间屋子,還要带着两個儿子一起住,以前是在门口卖油條的,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卖早点,烧饼油條加上豆汁,刚好一套。
只是后来改造,私人买卖是不能够了,上面安排着去了切面店,钱不多,但是好歹是個营生,只是家裡两個孩子要念书,田婶子便经常早晚的去找点伙计。
俩人沒进屋子,只在门口小声地說话,听见是想要找個赚钱的营生,夏冬梅自己也实诚,“我乡下来的,只盼着几個孩子好,在家裡也沒什么事,就想着出来找個营生赚钱,能吃苦着呢,不嫌钱少,有個就成了。”
田婶子這一段時間冷眼看着,心底裡觉得是個本分人,做事情应该也不是那样眼高手低的,她认识人多,也能打捞個营生。
等着见了田大叔,也提起来這個事情,“我看着人不错,对孩子们也好,找营生不怕钱少,也能吃苦,应该好找的,你多打听一下。”
家裡面谁也不知道,只三天后,吃了早饭沒一会儿就看见夏冬梅背着一個大包袱来了,那包袱是真的大,她背都佝偻了,宽比得上她三個。
宋清如赶紧开门,一进门就接到地上来,夏冬梅自己擦擦汗,笑着解释,“這是医院的床单被褥,我拿回来洗,一套一分钱呢。”
看着极为高兴的样子,一套一分钱,医院带回来的消毒液,一套就是枕套床单加上被套。
那老太打开来一看那医院名字,离着這裡很远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背回来的,“你别一個人去背了,等着下次让清林跟你去。”
夏冬梅赶紧摆摆手,“這有什么,别耽误孩子,全是被褥又不沉,清林好好看书就行了。”
那老太也跟着一起洗,两個人一起做活,死活不让宋清如沾水,“水凉,你不要沾,到时候肚子疼。”
看着宋清如那双骨节鲜明,嫩白如玉的手,夏冬梅只觉得這不是应该洗衣服的手,她对着前面留下来的孩子,总是极大的宽容,极大的关照。
洗衣服的水,就跟王太太說的一样,哪裡能要热水,烧水不要煤啊?煤不要钱啊?
都是冷水,裡面是刺骨的凉,不然不够本钱的,這伙计本来就是要求高钱少,拿回去给医院,不干净的都要拿出来重新洗。
上面的污渍特别多,夏冬梅很用心,来回的揉搓,就這样,一上午两個人三分钱,给晾到外面去。
王太太回来了又要骂,觉得院子裡面放医院的床单不吉利,白花花的一片,就是找事一样,夏冬梅怕院子裡占空,都是自家门口拉起来的绳子。
王太太立着眼睛,修的精致的眉毛,眉尾些微的黄,是眉笔画出来的,穿着掐腰的袄子站在那裡,盘着的头发纹丝不乱。
“不是我說,前個儿去捡菜叶子吃,今個儿就去拿這些脏东西回来,难道明天還要去跟死人要吃的,坟地裡转悠一圈不成?真的是穷到家裡了,什么都缺。”
话說的极为难听,极为缺德,宋清如愣了愣,屋子裡面听着,什么叫跟死人要吃的?
屋子外面邻居就搭话了,“你這嘴巴干什么這样說,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家沒用着你家门前的地儿,干什么這么难听,都是邻居。”
宋清如脑子转了一圈,才反应過来,眼睛都气红了,這是什么意思?
這是說他们家要去跟死人要饭吃,去坟地裡面转悠着吃祭祀贡品,心裡面发狠,這王太太,简直是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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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的不是我家裡的地,但是看着不顺眼,你說一個院子住着,怎么就挂着這么些东西,医院裡面什么都有,也不怕有病菌回来,回头谁要是生病了,谁知道是怎么得的病呢?”
全是理由,有一种人,无理也要争三分,全世界說到最后都是为了自己转悠的,王太太嘚啵一张嘴,什么扯淡的理由都能找出来。
這张嘴,干的缺德事也不少了,屋子裡面夏冬梅坐不住了,擦擦手就起来了,“我去看看,能不能给换個地方去。”
“還能到哪裡去,院子就這么大,我們在自己家门口晾起来的。”
那老太气的心口疼,你說糟心不糟心,有這样的邻居,隔几天就出来膈应你一下,你气的要死,人家照样吃喝,跟着一起出来。
“王太太,凡事讲個理,我們洗的干干净净拿出来晾,一沒用你家门口,二来也沒往你脸色糊,你在這裡一口一個晦气,一口一個病毒,我倒是问问你,我們往你身上碰了?”
“要我說,什么叫晦气,有個你這样的邻居才是晦气呢,平日裡不是打骂孩子,就是說被人家裡家常裡短,就你家沒個糟心事,就你家過得最如意是吧?”
“闲来莫道他人非,王太太,你看我說的是不是這理?今個儿,我還就把這床单晾這裡了,您小心点,别擦到我們家门口,给染了病毒。”
那老头自己說完,门就关上了,一般不计较這個,平时說话尖酸刻薄也忍忍,只是今天過分了,說的话真的是难听死了。
年纪大了动气,中午就沒吃进饭去,心口堵得慌,吃了也难受,宋清如觑着那老太脸色,生怕憋出病来,老年人不能生气,不然容易心梗脑血栓,各种癌症然后還心口疼。
“姥姥,甭生气了,你跟她生气不值得,要是真生气了,我晚上悄悄地,趴在他们窗户底装鬼,吓死他们一家人。”
一边說一边還扒拉着头发,意思是自己真的长得很吓人,给那老太气笑了,心口一口气散了大半,“去吓唬她干什么,她亏心事干多了,来找的多了去了,不差你這一個。”
王太太天天在外面跑,干的是什么大家心裡有数,现在特殊时期,小人得志,每天戴着红袖章,跟着街道上的积极分子,到处去作孽,威风的不得了。
眼看着這小小的皖南会馆要盛不下她這一尊大神了,什么都要管一管,看什么都要說几句,隐隐压着大家一头的架势。
不就是一個红袖章,就這么一胳膊肘子大的权力,還真的是让這王太太翻出来了浪花。
他就等着他爸来了,自己闲的无聊,也不喜歡看书,就在那裡闭目养神一样的,這人,看起来虎气,实则心机深沉,平时不大动弹,但是一动起来真的沒法說。
這边宋家已经是吃饭了,小桌子一围起来,竟然觉得满满当当了,宋为民有事要說,大家都搁着筷子等着呢。
“這是你们夏婶子,以后就在我們家了,你们以后喊妈。”
那老太很诧异,立时就看了夏冬梅一眼,這是什么意思,难道這既是要进门的那一位,只是這面相看起来跟女婿不相配,眼看着老不少呢。
一时之间,大家都看着夏冬梅,都纳闷为什么就选了這人呢,夏冬梅来的时候就怕孩子不好相处,怕這家裡不接纳自己。
這回更是心裡沒個着落,只对着大家笑,一個劲的說,“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以后我给你们做饭洗衣服。”
又看到那老太,這身份更见尴尬了,她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說什么,不是個油嘴滑舌的人,平时木讷的很,只是尴尬的笑。
那老太也笑,觉得這人還可以,就是委屈了女婿,不說是相貌堂堂,但是委实是個体面人,還是那句话,不相配。
大家都觉得不相配,但是宋为民既然带回来了,就是自己愿意的,那天跟着族叔回去了,族叔是個热心肠,知道宋为民虽然进了四九城,但是担子也重,不在家裡歇一歇吃口饭就走。
竟然是带着窝窝头来的,吃着自己的窝窝头走的,等着回去的时候,族裡长辈就都在,问一问是個什么打算。
都喜歡宋为民,小子有出息啊,宋为民自己想了想,“要生過孩子的。”
大家听了点点头,這是想找個好好過日子的,那样子黄花大闺女,要是想着做后娘,只怕是十之**有图谋,要不就是傻大姐了。
一来二去就只剩下两個人,宋为民自己想了想,最后還是带着夏冬梅回来了。
亡妻已故,他葬礼上不哭,在家裡也不哭,老人孩子都在,只是在族叔几個面前,涕泪横流。
“我与亡妻夫妻二十年,下面三個孩子可怜,老丈母娘也可怜,要是再娶,一定是顾家本分的。”
大家也不再去劝,原本是沒看好夏冬梅的,只一点,夏冬梅比宋为民還要大三岁,本来就显老,這会儿更是看着年纪大了。
族裡一個夏冬梅的本家姐姐,托人要說一說,這才能牵线搭桥,只是沒想到最后還真的是她。
夏冬梅可怜人一個,她原也是好家庭好出身,只是结婚這么多年,竟然只生了闺女,一口气儿三個闺女,在婆家抬不起头来,老婆婆指着鼻子骂,丈夫也是抬手就打。
再加上沒日沒夜的做活,這個年纪一副老态,身体也是不大能生了,那前夫一家也是狠心人,硬生生给赶出来了,不要了,要再去找一個能生儿子的。
她是真的苦命人,苦水裡面泡出来的,腊月天裡的小白菜,半生坎坷。
宋为民觉得尚可,夏冬梅是個過日子的人,這一点就可以了,老实本分能過日子。
第一面见的时候,宋为民当着族叔的面說,“你尽管放心,我家裡孩子多,日子勉强過,只你好好对待家裡的孩子老人,谁敢不给你养老送终呢?”
夏冬梅当然是一千個一万個愿意,她沒儿子,被人說了无数次,心裡也觉得有儿子好,吃尽了沒有儿子的苦,听說宋为民家裡有一個儿子,不用宋为民說,自己就对着宋清林好。
就是這样一個人,靠着宋为民那番话,自己一個包袱皮,挎着一個小筐子,裡面是走之前本家表姐给装的大馒头,“你以后也算是有着落了,在那边好好的,虽然是不能生了,但是对着那边的孩子好,都是有良心的人,到时候你就是亲妈,一样养老送终的。”
“妹子啊,這些你带着,去那边给孩子吃,孩子念你的好。”
夏冬梅自己抹着眼泪就走了,一双小脚走了一天,跟着宋为民从天津卫走到了北京城,走到了城南的皖南会馆。
戗面火烧是天津卫的好东西,跟别家火烧不一样,硬邦邦的咬不动,但是人家牙口好,觉得有嚼劲,干吃泡水都行,吃了撑肚子。
表姐家裡一点白面,都给做了,那时候的人,对人实诚的很,只有盼着你好的,沒有盼着你不好的,做的时候家裡孩子馋的咽口水,愣是沒给孩子一個吃,全给夏冬梅了。
那老太就是煮了菜粥,然后是杂粮的三合面饼子,都是粗粮,好一点的菜,就是那盘子腊肉了,给放到夏冬梅眼前吃,“你吃這個,多吃這個。”
這就是以前待人接物的本事了,就是家裡孩子再想吃,上了桌子,都是紧着客人吃的,孩子都在一边馋的咽口水,看不下去就赶出去玩,待人热情又淳朴。
夏冬梅不吃,只一個劲的端着碗看着眼前的人,眼眶子发热,自己就低着头喝粥,眼泪就掉进碗裡,谁也看不见。
宋清如家裡面最小,兄姐只是低着头吃饭,看也不看那盘子腊肉,一时之间竟然沒人吃。
航线一跑就是大半年,在家裡休息几個月,只是后来遇难死了,一笔赔偿金拉倒,自己带着闺女過日子。
早些年名声就很一般,丈夫在外面的时候就跟别人有点勾连,只是后来闺女大了,为了闺女着想也断了,一心一意守着闺女。
都說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那寡妇又何苦为难寡妇呢?王太太跟何寡妇,都是看不顺眼,王太太家裡三個闺女,喝寡妇年轻点,只一個闺女。
只要說起来何寡妇,王太太就是一百個瞧不起,“自己不要脸,何苦生下来個闺女当杂种,丈夫死了,每晚帐子裡人都不一样,日子风流快活。”
“你怎么知道我床上人夜夜不一样,你见過還是怎么的,捉奸成双,你见過嗎?”
何寡妇也是泼辣,平日裡嘴上不饶人,听见了插着腰,横眉竖眼的,最后直接上了手,都是寡妇是非多,一时之间成为会管裡的笑话,這一架打的,都丢了面子。
何寡妇是恨毒了王太太,嘴巴一张就是别人的罪,随手一捏就是要命的东西,能不恨嗎?一個人過日子本来就不容易,软了谁都能欺负。
自此以后,见了王太太都要蹭几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這样也就算了,偏偏是還有别的事情。
王太太的三女儿跟何寡妇的闺女,一等一的不对付,俩人就跟斗鸡眼一样,一個学校一個班级,還喜歡同一個男生。
何寡妇夫家姓何,闺女叫楠楠,大名儿何楠楠,长得是真好看,秀裡秀气的,细高挑的身材,该出来的出来,该收进去的收进去,一头乌黑的长头发,夏天洗了就在槐树底下晾着,坐在低低的马扎上面,穿着短裤背心,能窥见姣好的身材。
是不少人都愿意亲近的,性格也是活泼开朗,喜歡参加各种体育运动,一双大长腿跑得快,经常拿奖状回来,這是何寡妇的骄傲,后半辈子的指望。
指望着以后成为运动员,找個好丈夫,一辈子无忧无虑的。有眼的都喜歡楠楠,王三姐也好看,只是差一点儿,身材不如楠楠好,個子站在一起就显得矮一点,胖一点。
俩人至于为什么不对付,谁也說不清楚,少女的那点仇恨大概只是为了一点小事开始的,自尊心還强,磨着磨着就成了仇。
但是這三姐儿今天是真的气死了,她跟班裡一個男生关系好,喜歡人家,那人家裡有钱有势的,父亲是教育部的。
但是谁知道那男的今天就說分手了,问来问去就說是不想好了,谁知道王三姐在校门口,就看见這一对狗男女,在她眼裡就是狗男女了。
忍着沒发作,只回家的时候,从前院儿进来,然后穿過中院儿,看见何寡妇在那裡门开着,一下子就爆发了,自己推开门。
“婶子,你守寡這么多年,我們也知道不容易,寡妇不容易,但是還是希望你好好教孩子,别把自己那一套拿出来给孩子学,不然真的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了?”
這话說的沒头沒脑,何寡妇自己皱着眉,“什么意思,拐头拐脑的,你倒是說清楚了,我們楠楠怎么了?”
王三姐支在门上,头顶上的五色门笺低低的扫過,小脸就跟那冰霜一样,眼睛裡面下刀子,“我說什么,我說你们家闺女别不知道检点,抢人家男朋友,找不到男朋友了是吧,到处去勾搭别人,就你们家缺是吧?贱不贱啊?”
說完一甩,转身就走了,正好楠楠回家了,听了個尾巴,她就护着她妈,就讨厌人家說這個,书包一扔,手一伸就拽着王三姐头发,她個子高,一拉就是了。
一手拎着三姐的脑袋,一手挥巴掌,“你今早上沒刷牙是不是?你长得丑人家不喜歡你,不怪你自己,也要去怪你妈,在這裡啰嗦什么。我還真就告诉你了,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了,今中午他来追求我,本来我還沒答应,你這么一說我還就答应了。”
“你叫什么叫,丑八怪一個,应了句老话,丑人多作怪。你稀罕人家人家不稀罕你,扭头就来捧着我,我就是长得比你漂亮。”
院子浅,一喊后院儿都听见了,王太太出来一看,那還得了,最后都上手了,拉架的人都拉不开,都拼命一样,王三姐是真的想弄死楠楠,那口气儿下不去。
好容易拉开了,王太太在家裡骂闺女,“你谈的男朋友,怎么就跟楠楠在一起了,你自己都弄不清楚,還怪谁呢?”
小桂一边做饭一边支棱着耳朵听,心裡就纳闷了,只以为姥姥对自己妈不是亲生的一样,沒想到对三姨也是這样,别看她小,但是心裡比谁都看的清楚,不然当初不跟她爸来這边。
這邻居打架,真的糟心一辈子,一住就是几十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打架了一般大家都置气,谁也不搭理谁,别扭着呢。
所以遇到邻居家裡的事,凡事多看开点,吃点小亏也无事,图個安稳,要是過分了,趁早搬家的好,也别去多费那般口舌了。
王三姐自觉丢脸,学校裡面呢也不去了,整日裡跟着王太太去街道办,倒是有事情干,有点小权利,看着人精神了很多。
心裡面憋着坏呢,有一天看见何寡妇跟一個男的拉扯,看着就不是一般的人,记在了心裡,晚上琢磨着睡不着了,拉着王太太商量。
“妈,何寡妇早些年是不是跟人家勾搭了,你還记得是那些人嗎?”
“這谁還能知道,多了去了,那女人活该下地狱。”
王太太漫不经心的說,也沒用脑子,何寡妇确实是私底下有勾连的,偷情這回事,你干了,无论是一回還是几回,总有风声走漏,那些抱着侥幸心理的,千万要控制住自己了,一個好家庭不容易,别轻易毁了。
享乐是挺好的,挺刺激的,可是事后就不觉得恶心愧疚嗎?要是不觉得,那真的是私德有亏,下场好的少见。
同样是寡妇,王太太自觉高人一等,因为她一直以来干干净净的,沒跟别人勾搭,自然是抬起胸膛来做人。
三姐儿跟王太太如出一辙的眉峰在黑夜裡跳起来,“谁說不是呢,就应该下地狱,一家子下贱人。”
王太太也沒放心上,一会就睡了,三姐儿自己寻思着事情,思量了半夜才睡了,早上起来出门口,看见前男友在院子门口等着楠楠上学,手裡拎着油條包子,冷冷一笑就走了。
男同学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只是一看见三姐儿就低着头不說话,很内秀的一個人,三姐儿是打算结婚的,毕竟现在高中,一毕业就能分配工作了。
“你怎么不去学校了啊?”
三姐儿错身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這么一句,她就装作沒听见,抬头挺胸的就走了,看不上她,這就是最大的罪過。
谁能想到一切的不幸来的這么突然,临近高中毕业的王三姐儿,就此登上了皖南会馆的舞台,随着跟楠楠的那一场手撕拉开了歷史的序幕。
那老太也叹了口气,女孩子大了就是這样,喜歡照镜子,但是每次看完了都不高兴,哄着說漂亮都不相信了。
她是真的觉得孩子好看,就是病久了脱了相,要是长开了,绝对是最好看的。把镜子收起来,然后上了锁,自己也去睡了。
宋清如整個内心都是崩溃的,躺在黑暗裡,一個接一個的念头,怎么能丑成這样子,丑也就算了,怎么還這么可怕,就跟活见鬼了一样,皮肤白的跟粉末似的,眼底下一片青黑,眼窝子深陷,怎么看都是一副不久于人世的短命样。
可不是短命,這其实就是個去了的人的尸体,宋清如进来這么短時間,還沒温养過来呢。
她死死的拽着被子,很是窘迫,不能這么丑下去,這么吓人真的是对不起大家了,很有自尊心了,一想起来刚才镜子裡的模样,宋清如就开始做噩梦了。
自古以来,被自己的容貌吓得做恶梦的,也是少见了。
一個大院子裡,别家都休息了,就只有西边的王老太太跟大闺女王春花在哪裡嘀咕。
可是真的巧了,這边王家三朵金花,家裡虽然沒儿子,但是王老太太依然精神抖擞,是個大院裡面的积极分子,這年头不好,不少人□□检举的。
這王老太太就闲着沒事,每天袖子上一個红袖章,這家看看,那家看看,一时之间,這個时代造就的奇才威风的不行了。
這会儿跟自己大闺女一個屋子睡觉,忍不住就嘀咕,“你說当初让你别结婚,妈给你找個好的,你非得跑到乡下去,现在好了,活成這個样子怪谁呢,我脸都给你丢尽了。”
王老太太一生得意,最爱掐尖要强,养着三個女儿天仙一样,一般人看不上,就想着找那种有钱有势的,女儿又长得好教育的好,真的是不少人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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