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自殺
黎洛洛吃麪的動作很小,她手握着筷子停下來說着這些,然後又繼續開始喫東西。喫東西在一定程度上讓她感到放鬆。
“我不知道爲什麼她那麼討厭我,可能一個原因是她喜歡我們班的一個男同學,而那個男同學又恰好跟我關係很近。”
漸漸地,黎洛洛已經不再吃麪了。她手拿着筷子停在半空中,低着頭說着:“她不希望我出現在她的眼前,想讓我退學。我不肯,然後她就帶很多人一起打我。”
嚴復走到了黎洛洛身邊,俯看着她的頭頂。聽着她講話。
“她們有時會讓我跪在學校廁所的地面上,我不跪下的話,有兩個人會拉住我的胳膊,然後另一個人會踹我的膝蓋。然後她們會輪流扇我耳光,一直踢我的背和肚子。”黎洛洛不加感情地描述着當年發生的那些事情。
嚴復從後面摟住了她的肩膀:“好了,別說了。”
“你不是很想知道嗎?”黎洛洛沒有回頭。
“不要再說了。”嚴復知道洛洛如果繼續說下去,可能自己難以承受的會更多。他不能接受洛洛曾經被這樣對待,他不能聽見這些話語,他想要逃避。
“這些其實,我並沒有感覺到多麼痛苦。那個時候我真正感到難過的是,我最好的朋友也跟着她一起來打我。任青語讓她來打我,她就來打我。我看不出來任何一點我們曾經是朋友的關係。”
黎洛洛想起來那個時候的蔣文怡,總是躲在任青語身後。她會低着頭不看自己被打的場面。但任青語讓她親手打自己的時候,她卻看不出來有一點猶豫。下手的時候比任何人都狠。
“後來,我開始有幻覺,任青語沒有來找我的時候,我也依舊會看見她,會聽見她的聲音。我有點害怕她,我不想再過那種日子了。所以我妥協了,我跟我媽媽說,想要去另一個城市,想要轉學。”
“我是不是很懦弱?小叔?”黎洛洛問他。
嚴復說:“不,你做的很好。”
黎洛洛笑了:“後來,就是你知道的那樣了,我開始找心理醫生,他們都說我得了創傷後應激障礙,說我焦慮過重。前前後後大概治了有三年,劉醫生才說我可以結束治療了。”
說到這,她臉上的笑意止住了:“我原本因爲這些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我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已經康復了大半的,我沒有再看見過幻覺。但,前些日子,我又看見了她。任青語來找我了,現實的她和幻覺的她都來了。”
“我覺得我這輩子都擺脫不了她了。”黎洛洛這樣說。
嚴復說:“不會的。”他摸着她的頭髮:“不會這樣的,你相信我。”
嚴復很後悔當初爲什麼沒有多注意一點,那樣的話,洛洛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對過去的事情負了很大一部分責任。如果那個時候自己能多關心一點洛洛,也許,一些事情就會發生變化。
黎洛洛坐在椅子上靜靜地呆了一段時間,嚴復站在她的背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期望藉由這個動作給她帶來一些安撫。
不知道停了多久,黎洛洛站了起來,面對着看他。臉上已經沒有陰沉的表情了,她笑了一下,眼睛眯了起來,語氣也變得輕鬆,她說:“好了,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我該回學校了。”
嚴復去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我得趕緊走了。”黎洛洛也看到了時間。
“都這麼晚了,會不會來不及?”
黎洛洛擡頭看他,她搖了搖頭:“沒事,我打車回去可以的。我們宿舍到十二點才關門。”
“大晚上你自己一個人打車不安全,我還是送你回去吧。”嚴復穿上衣服,往客廳走,去桌子上拿自己的車鑰匙。
“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可以的。”黎洛洛倒是沒想到嚴復會在大半夜要送自己。
嚴復已經拿好了車鑰匙:“走吧,我送你。”
黎洛洛不好再推脫,隨着嚴復下電梯來到了地下停車場。黑夜裏靜謐的空氣中,他們坐在車裏,藉由停車場裏一點小小的燈光發動車子。
可發動了半天,怎麼都發動不了。嚴復看了一會說:“沒油了。”
“那怎麼辦啊?”黎洛洛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半了,她坐在副駕駛問他。
嚴復說:“回我家睡吧。”
黎洛洛看着他,嚴復已經推開了車門下了車,他繞到黎洛洛那邊,看見她還坐在裏面,問她:“你怎麼還不下車?”
黎洛洛拿着自己的包下了車。最終還是在他家裏睡下了。
還是以前睡的那個客臥,黎洛洛睡在牀上,聽見外面嚴復關門的聲音。她房間裏的燈已經關掉了,嚴復讓她早點睡覺。
可她有點睡不着。以前一個人停下來的時候腦子裏總會想起任青語的事情。現在又開始想關於嚴復的事。
嚴復已經知道了,他知道了自己過去的事情,也知道了自己有創傷後應激障礙,知道自己有幻覺。自己幾乎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他的眼前。他看見了自己流着血的傷疤。
他大概以後都會認爲自己是個懦弱膽小的病人吧。
黎洛洛不想讓嚴復知道過去的事情,就是在於她不想讓嚴復看見過去的自己。畢竟過去的自己那麼懦弱而陰暗。完全就不是他心目中那麼愛笑,陽光的小女孩。
只是,現在嚴復知道了。她親口告訴了他。
黎洛洛不知道該怎麼辦,幻覺又重新找上來,任青語還是在後面緊緊纏着自己。她走一步,就會被那些痛苦的過去拖一步。她在靜悄悄的黑暗中嘆了一口氣,完全不知道未來該怎麼走下去。
她躺在嚴復客臥的大牀上,仰頭看着這漫無邊際的黑暗。她曾經也在像這樣的黑夜裏看了很長時間。比起光明,黑夜更能撫慰她的情緒,因爲那裏沒有人看得到。
沒有人看得到,很多事情就會變得安心起來。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黎洛洛感覺有點渴了。她走到客廳,端着一杯水靜悄悄地拉開陽臺的隔門,來到了外面。
樓下的街道有幾盞路燈,它們亮着橘黃色柔和的光芒,迷離而帶着點絲絲縷縷的溫柔,有風吹過來,路邊的樹上的葉子斑影灑在路面上,小幅度地搖着。她已經很久沒有在夜晚看到那麼美麗的燈光的。
黎洛洛站在樓上墊着腳尖低頭看着下面。
她沒聽見身後快速的響動聲,只是感覺腰部猛一緊,嚴復從後面抱住了自己,使勁地把自己往後拉:“你瘋了嗎!”
黎洛洛手裏的水撒了出來,澆在她的手腕上。她被嚇得心臟噗通通跳。嚴復喘着氣大聲在自己耳邊喊:“你怎麼能這樣?!”
黎洛洛感受到了嚴復胸膛的起伏,他喘着氣在自己背後呼吸。黎洛洛回過頭看嚴復,嚴復正怒視着她,他把自己的腰摟得緊緊地,讓她有點喘不過來氣,她知道嚴復肯定是誤會了什麼,便解釋道:“我沒有做什麼,我就是在看下面的燈。”
黎洛洛無奈地舉起自己手中的杯子:“你看,我還喝水呢。我沒要自殺。”
嚴復還是緊緊盯着她,他看了一眼她手中杯子,將信將疑。但他不敢鬆手,怕一鬆手,黎洛洛就會消失不見。
黎洛洛拉開他抱着自己的手,轉身說:“是不是劉醫生跟你說的,說我最近有自殺傾向。”
“沒有那麼嚴重,你們太過緊張了。”
嚴復還是那樣憤怒地看着她:“我倒希望你不會那個樣子。”
他把黎洛洛手裏的杯子拿開,問她:“你大半夜不睡覺跑來陽臺就只是看燈光?”
黎洛洛說:“我睡不着啊,就出來喝杯水,剛在陽臺站了一會。”她問嚴復:“你怎麼出來了?”
嚴復是因爲迷迷糊糊聽到有門響動聲音。原本這並不是什麼值得注意的事情,但是,他想起了劉醫生給他說的話,還是決定出來看看。剛走出去,就看見黎洛洛趴在陽臺上踮着腳尖往外看,瞬時間嚇得魂都沒了。
嚴復沒說話,黎洛洛也沒繼續問下去。她走進了客廳裏,藉着陽臺處隱隱的亮光,坐在了沙發上。嚴復走過去,問她:“怎麼睡不着?”
黎洛洛說:“不知道,就是睡不着。”
嚴復坐在她身邊,問:“是不是因爲你給我講的那些事情?”
黎洛洛說:“有一點吧。”
大概是連那些最隱蔽的過往都跟嚴復說過了,也大概是今晚的夜色太靜謐,黎洛洛跟他說話很誠實,一點點想要隱瞞的念頭都沒有。她回頭跟嚴復說:“其實,你不用擔心我會自殺。我不會那樣做的。”
“雖然也有過離開世界的念頭,但真正的連一次真正想要自殺的念頭都沒有。我不想死,我還不滿足,我不能接受因爲經歷那樣的事情,一個人悲慘的死去。我不想要那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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