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拜訪張仵作
這一次死的三個男人裏,只有禮部尚書一個人有妻妾。
一個是胭脂坊的老闆,一個是朝廷裏當官的,還有一個是賣大米的。這三個人,怎麼想,都是不應該有交集的啊!
孟玉菀總覺得還有什麼是她沒有想清楚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她沒有想明白的地方,也許就是解開這件迷案的鑰匙。
她將這一點說給張仵作聽,張仵作覺得她說的有些道理,也幫忙努力在腦海裏回憶這三個人有沒有什麼相似的共同點,可就是想不起來。
可惜,沒等到孟玉菀想明白,禮部尚書慘死,長安人心惶惶,這一樁案子就已經引起了皇帝的高度重視。
皇帝爲了安穩人心,特地下旨,命大理寺少卿着手調查此案。
對於這個安排,孟玉菀是非常不滿意的,大理寺插手這件事,意味着她不可能再接觸到那些屍體。陸尚再怎麼樣,也只是一個捕頭,只能在衙門裏幫幫忙。
入了夜,鎮南王府裏卻又迎來了一位貴客。
秦景安似笑非笑的瞅着對面那個,大喇喇劈開腿坐的姑娘,“鄒美人兒,你好歹也是名門之後,怎麼全然沒學到半分大家閨秀的氣派?”
“還大家閨秀呢!我爹要是聽見你這麼說,非得揍你一頓!”鄒苒是大將軍府的小女兒,性子極爲灑脫,自小被當成男兒養大的。
秦景安也想起鄒老爺子掄拳頭的樣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連忙轉移話題:“這次回來,住多久?”
“幾個月吧!”鄒苒有些無奈,老皇帝對大將軍府的耐心越發消耗殆盡了,如今將她留在長安,分明就是來當人質的。
“……”秦景安不語。
“我聽說,你看上了個小丫頭?”鄒苒審視的目光在他身上輾轉流連。
秦景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唐青尤那個二傻子說出去的,他好笑的扶了扶額頭,“他瞎說,你還不瞭解我麼?”
鄒苒沒回話,她上下打量着秦景安,心中越發篤定了這人紅鸞心動的事實。她面上的笑意盡數褪去,嫵媚的挑了挑眉。
“這事兒,儘量別讓我姐知道。”自家那個姐姐,性子她最是清楚,將秦景安看得比命還重要。
秦景安勾脣,不甚在意:“知道了又怎麼樣?不過是個小丫頭,對我來說,無足輕重。”
鄒苒笑着搖了搖頭,秦景安這人,平日裏一副大局在握,風流瀟灑的模樣。狂蜂浪蝶也有不少撲向他,可他除了利用別人,連一點憐憫的感情都不肯多給。
與此同時,青樓的後院靜悄悄的點着幾盞燈,暖黃的光暈與前院的通火通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孟玉菀坐在後院牆頭,望着天上彎彎的月亮發呆,一雙腿搖搖晃晃,在空中揮舞着。
“小丫頭,還學着大人裝深沉呢!”菀花笑眯眯的站在牆下,她揚起頭,側頜有着柔軟的線條,這使她看起來怎樣都是溫和似水的。
孟玉菀衝着那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子伸出手,瘦瘦小小的手掌像極了雞爪子。菀花也不知怎麼想的,她看着那隻手時,腦子一片空白,冥冥之中像是被命運牽扯着,她也朝着那牆頭上的少女伸出了手。
“這樣的夜晚,真是像極了我被賣的那個晚上。”菀花面上的笑容絲毫也沒用鬆懈,“你知道嗎?我被賣過來的時候,比你還要小呢!”
孟玉莞垂了垂眉眼,“那時候的你,很害怕吧?”
“可不是嘛?一個小丫頭,在這種地方,能不怕麼?”莞花自嘲一笑,“日子一長,我連自己原本的名字都忘了。”
“你很像我姐姐。”孟玉菀轉過頭去凝視着菀花,“你們都對我很好。”
“你姐姐……是出什麼事兒了嗎?”菀花試探性的問。
“她死了。”
孟玉菀這些日子,一直繃着神經,那場大火,燒燬了她的一切,也燒燬了那些黑衣人留下的痕跡。
菀花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靜靜的陪着孟玉菀坐着,皎潔的月光落在孟玉菀的臉上,左右分明的臉頰讓她看起來有些詭異。
牆頭的兩個少女互相依偎着,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長,很長。就像是讓人驚豔的雙生花,她們各自綻放着自己的美麗。
孟玉菀要來了一把剪子,遮擋着半邊臉的頭髮實在是太礙事了,頭髮摩擦着有些鏽了的剪子,烏泱泱的頭髮落到地面,輕飄飄的沒有一絲聲音。
她望着菱花鏡裏的自己,半邊細碎的劉海若隱若現的遮擋着那傷疤,手緩慢的擡了起來。孟玉菀撫摸着自己被毀去的容顏,小聲呢喃着:“阿姐,我不疼了,你也不疼了吧?”
屋中寂靜一片,無人應答。
張仵作的家是在一條小巷子裏,屋子看起來有些舊了,大門沒有關,孟玉菀敲了敲門,喊了兩聲也沒人出來。
院子裏用鐵鏈子拴着一隻大黃狗,它看到孟玉菀站在門口,叫喚都不叫喚一聲,就趴着睡覺,一雙眼睛時不時挑開一條縫去瞄兩眼。
孟玉菀覺得它很有意思,笑眯眯的衝着它汪汪叫了兩聲。那黃狗一聽,越發的不愛搭理孟玉菀了,腦袋一轉,身子一挪,換了個方向趴着。
她不放棄的一直低着身子汪汪叫,讓別人看來,還以爲這丫頭腦子有問題。
“孟阿囡,你蹲這兒做什麼?”
秦景安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後,突然發出的聲音給小丫頭嚇得身子骨一激靈。他沉着一雙眸子盯着孟玉菀,說出的話有些調侃的意味,可眼裏卻迅速閃過一抹殺意。
“秦……秦公子。”孟玉菀詫異,她跟面前這人,偶遇的次數是不是太多了些。
“我問你話呢!”秦景安笑眯眯的點了點小丫頭的額頭。
孟玉莞有些猶豫的望了望屋內,世人多半看不起仵作,她若是說自己是來拜師學藝的,會不會被嘲笑?
罷了。
孟玉莞低了腦袋,不想去看秦景安臉上的表情,她悶聲回話:“我來見一個長輩,我想讓他收我當徒弟。”
秦景安挑了挑眉頭,他看向屋裏,“你來找張仵作的?”
“嗯!”孟玉菀有些緊張,她咬着脣,不安的抓緊自己的衣角,“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秦景安被這話問的愣了愣,須臾哈哈大笑,他輕車熟路的推開門。屋裏的大黃狗看到有人進來,依然老實趴着。
秦景安朝着孟玉莞微微一笑,大搖大擺的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灌進嘴裏。
孟玉莞:“……”
無言的瞪了瞪那人,又轉過頭開始替秦景安把風,雖然孟玉莞也覺得私闖民宅這種事不太好,但做這事的是她的恩人。
秦景安盯着門口那抹瑟瑟發抖的身子,有些好笑的把玩着茶杯,腦中回想起鄒苒的話,他不由得搖了搖頭,自己怎麼會喜歡上這樣的一個小女孩?
張仵作回來時,正好看見這樣的一幕。
女孩蹲在門口用樹枝訓練螞蟻爬枝,至於那個紅衣灼華的妖孽,搬了根椅子,舒舒服服的坐在門口看着小丫頭逗弄螞蟻,還時不時伸手將螞蟻給戳下去。
金燦燦的陽光給兩人鍍上了一層迷濛的光暈,姑且稱作少年的秦某人,眼底含着溫和的笑意,一雙眉眼像極了色彩乾淨的山水畫。
“嘿!小兔崽子,你倆幹嘛呢?”張仵作本不想破壞這樣和諧而美好的一幕,可實在是擋了他回家的道兒,不得不出口破壞。
“小老頭兒,呦!又釣魚去了?”秦景安一改從前溫和的模樣,他跳起來一手攀着張仵作的肩膀,一手去捉那魚簍子。
“臭小子,沒大沒小的!”張仵作罵是這麼罵,眼底裏又沒忍住流露出對這小子的疼愛。
孟玉莞呆呆的蹲在角落看着兩人開玩笑,合着這倆人認識?虧她還蹲在門口半天,生怕落下個不禮貌的印象。
秦景安衝着她眨了眨眼睛,嘴角泛着促狹的笑意,“這是孟阿囡,是我請來的,今兒個給這小丫頭露一手你做魚的好本事唄?”
張仵作深深的凝視她一眼,“進屋吧!”
秦景安一看就是在這裏隨意慣了的,跑到廚房去拿了兩串葡萄,丟給孟玉莞一串,自己捏着一串喫。
孟玉莞想着自己是不是該進廚房幫忙打打下手,雖然她不太會,但是幫忙切個辣椒蒜頭子還是可以的,剛想往廚房的方向走,就被攔住了。
“那老頭兒就喜歡做飯,你不用管的。”
孟玉菀怔怔的應了一句哦,她呆着一張臉在大黃狗的一旁蹲下了身子,扯下一個葡萄丟進自己嘴裏。
秦景安只是看着,也不說什麼。
張仵作只炒了三個菜,都是家常菜,其中一道水煮魚最爲鮮美。秦景安一邊喫,一邊挑毛病,說什麼魚刺太多了。
張仵作也不給面子,直接嗆了回去。
孟玉菀心中有些不安,她想表現的好一些,便特意安安靜靜的挑着魚刺,她看着一旁嫌刺多的秦景安,腦子裏不知爲何空蕩蕩的。
聽到秦景安再一次發牢騷,她鬼使神差的夾起自己碗裏挑乾淨刺兒的肉,放進了秦景安的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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