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竹筐女屍(中)
要不是唐南欲告訴她,菀花被挪回了家裏,她一定會堅持留在衙門,學習怎麼驗屍的。
也不知那兩人是不是故意的,孟玉菀悶悶不樂的將白菜撕成一塊一塊的,腦海中卻還浮現着竹筐裏的那一具女屍。
她這些年在長安住着,也沒怎麼碰見過這種案子,長安像是受了詛咒一般,從今年年初開始就一直在死人。
在孟家被滅門前,就已經發生了幾樁這樣的連環兇殺案了,被處決的兇手是個屠夫,長得五大三粗的,滿臉橫肉。
孟玉菀無意中聽見父親說,那人只是衙門找來的一個替死鬼,真正的兇手還在逍遙法外,快快樂樂瀟瀟灑灑的過着自己的小日子。
素心這些日子喫得好了穿得暖了,臉蛋白白淨淨的很可愛,她緊張的陪在孟玉菀身邊,看到有幾顆滾燙的油濺到孟玉菀的身上,當即去端了一盆水用布擰溼了輕輕替孟玉菀擦了乾淨。
炒菜這事兒在孟玉菀眼裏,比起背醫書,實在是要容易太多。
孟玉菀看得出素心對自己的緊張,也沒說什麼,心中暖了暖,她指着竈旁的小板凳,道:“坐這兒吧!幫我添添柴就好!”
素心乖巧的坐了下來,有一下沒一下的往火裏添柴,沒一會兒,就炒出了四個菜,將碗筷擺放整齊。
“你先喫吧,我去喂菀花姐姐。”
孟玉菀哄着素心坐下,才盛了一碗特地熬出來的白粥,去了自己的房間。
師父家裏本來還有一間房,孟玉菀想給菀花住來着,可師父堅決不同意,說那間房有主人了,她纔打消了這個主意。
她進房間時,菀花面目表情的放空了目光,甚至連一點餘光都沒有放在她的身上。
孟玉菀低頭嘆了口氣,她用勺子輕輕攪動散發着清香的白粥,“喫一口吧?”
聽到熟悉的聲音,菀花才目光漸漸聚焦,落到了孟玉菀的身上,她面上帶着一抹蒼白的笑,“我不餓,你自己喫吧!”
“你這樣下去,難過的是誰,你不知道嗎?”孟玉菀冷靜的放下碗筷,“你不是還有妹妹嗎?你自暴自棄,你妹妹怎麼辦?”
她悄無聲息的關注着菀花的表情,聽見妹妹這兩個字,菀花的眸子閃了閃,眉頭不自覺皺了皺。
“我那個妹妹啊……”菀花輕笑,“要不是爲了她,我也不會進青樓。”
母親離開後,父親很憤怒,每天除了賭博,便是喝酒。每天喝得酩酊大醉,醉醺醺的散發着一身臭味。
菀花的五官長得很像母親,濃眉大眼的,父親看了就生氣,常常隨手抄起傢伙就往她身上砸。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一個個無盡的黑夜,她被打得傷痕累累,提心吊膽的抱着妹妹,縮在房子的角落裏,靜靜的等待着下一個黑夜的來臨。
父親欠了很多賭債,便將目光放在了菀花的身上。
菀花的心頭肉就是尚在襁褓的妹妹,父親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威脅菀花。
如果菀花不去青樓,那就將妹妹賣了。
她別無選擇。
“這碗粥,我就給你放在牀邊,你餓了就喫吧!”孟玉菀眼睛眯了眯,她一定會幫助菀花的。
素心年紀小卻足夠懂事,孟玉菀吩咐她,房間裏一有動靜就要衝進去。自己則提了個食盒,去衙門送飯。
六扇門的大門前面有照壁,兩側是八字牆,門口還放置一對呲牙咧嘴的石頭獅子,它們穩穩的守在自己的地盤上,瞪大了銅鈴般的大眼睛注視着來往的每一個人。
孟玉菀跟師父進過幾次衙門,也算混了個臉熟。她將食盒放在了停屍房的門口,起身正準備進停屍房時,撲面而來的就是一個難聞的腥臭味。
這味道像狂風急浪幾乎將她臭到窒息,腦袋昏昏脹脹的,胃裏再次倒騰起來。她立馬背過了身去,用袖子捂住了鼻腔,才堪堪擋住了惡臭。
這正是她在看見竹筐女屍時聞到的味道,不過要濃烈太多太多了。
停屍房裏只有師父一個人,她緊緊捂着鼻腔走了過去,才發現師父的鼻腔也用棉花團子給堵住了。
屍體已經被搬了出來,用白布蓋着,還有一股這麼濃重的味道。
“師父,我給您將飯帶來了,出去喫點吧?”孟玉菀輕聲問。
“好!”師父沒有猶豫,幾乎是逃一般的衝了出去。
孟玉菀被這架勢弄得有些無語,她抽了抽嘴角,剛想去掀開白布自己看看,就被門外的師父阻止了。
“先喫飯!這事兒,急不來的!”
張仵作見多了這種場景,他喫飯喫得歡快,還夾着一筷子白菜,悠然自得的評價:“白菜買老了,鹽也放多了。”
這頓飯,張仵作喫得很慢,與從前風捲殘雲的架勢截然不同。孟玉菀挑了挑眉,有些好笑的問:“師父,您不會是不想讓我看見吧?”
張仵作心思被猜破,有些尷尬的抽了抽嘴角,迅速的喫完碗裏的最後一口飯,一本正經道:“我忽然覺得唐南欲那臭小子說的對極了,小女孩子,還是不該看那些血腥的場景的。”
“師父,阿囡不是女孩子。”孟玉菀微微笑,心中暖暖的,但這並不能改變她的決心。
張仵作從前也不是沒收過徒弟,那些孩子都是出身貧苦人家,想學門手藝養活自己一家。可最後堅持下來的人實在是太少了,甚至還有幾個差點被屍體嚇瘋的。
那些孩子家裏的父母找上門來大鬧了一場,雖不能算是他的錯,但爲了平息風波,賠了些錢也就了卻事情了。
因此,張仵作對收徒一事就淡了心思,直到孟玉菀這個極有天賦的女孩子出現……
孟玉菀看着師父臉上變幻莫測,心中如有一把小錐子輕輕敲打着自己,她鼓了鼓腮幫子,有些忐忑。
“師父,您是不是後悔收了阿囡?是阿囡哪裏做的不夠好嗎?”她仔細回想自己最近接二連三的將人帶回家中,確實給師父帶來了不少的麻煩,心中不由的越發忐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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