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來月事(二)
菀花替她燒了水,倒進了浴桶裏。身上的衣裳被汗水浸溼了,混合着血腥味,難聞極了。
菀花替孟玉菀找來了一套衣裳,說自己要給她洗澡。
孟玉菀臉頰緋紅,她看了看煙霧繚繞的浴桶,有些閃躲的避開菀花的視線,道:“我自己可以的!”
“你這是來了月事,體虛,纔會痛暈了過去。”菀花笑着摸了摸小丫頭的參差不齊的頭髮,“待會兒我幫你拿塊衛生帶來。”
月事這兩字,孟玉菀曾聽阿孃說過。阿孃說,來了月事的姑娘,就長大了,過一兩年就可以離開孃親了。
那時候她抱着阿孃死不放手,噘着嘴嘟囔道:“阿囡一輩子都不離開孃親。”
天氣很冷,孟玉菀脫衣服時有些抖,菀花笑眯眯的不去看她,伸手在桶裏撩起一串水珠兒。
孟玉菀在朦朧的水汽中將身上的衣服全都褪了下來,露出一副瘦弱的身體。
她年紀小,身材發育的並不算好,胸部平平的,肋骨很明顯。身上很多燒傷的疤痕,在雪白的皮膚上格外明顯。
踏進水溫偏高的浴湯裏,孟玉菀將自己的身體都埋了進去,好像如此就能讓漣漪的水紋遮住她身上醜陋的傷痕。
菀花心疼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挽起袖子,往手上弄了點澡豆,就去觸碰孟玉菀的身體。
微涼的手掌觸碰着孟玉菀的左肩,她下意識的抖了抖,臉頰越發滾燙了起來。
“其實女兒家何必做什麼仵作,我只盼着你呀,健康快樂的長大,然後老老實實的找個人嫁了。可你偏不願意。”菀花說着,忍不住低頭笑了笑。
嫁人麼?孟玉菀有些恍惚,她的腦海裏浮出秦景安身穿喜袍的模樣,秀美又不陰柔,真真是好看呢!
腦海裏的畫面一轉,一場熊熊的大火燒光了她的過往,那些執劍追殺的黑衣人還沒得到該有的懲罰。
孟玉菀有些惆悵的伸長了自己的胳膊,水珠在皮膚上留下的痕跡,很淺很淡。
她轉移話題,“過些日子,我幫你找門好親事,如何?”
揶揄的笑掛在孟玉菀的臉上,而被揶揄的那個人,眼裏劃過一絲無奈,她搖了搖頭,撩起水撲在水裏白嫩的身體上。
“不了,我這出身,哪有好人家會要。”
孟玉菀很不滿意她這麼看低了自己,“青樓的姑娘怎麼了?你又不是自願的!”
菀花不欲在這件事上過多糾纏,拿了塊澡巾遞給孟玉菀,轉過身去,“衛生帶我給你放衣服上了,把身子擦乾淨,就出來吧,泡久了也不好。”
孟玉菀穿了裏衣,菀花便不讓她穿了,將門窗關得嚴嚴實實,讓素心和大黃並排蹲在門口守着。
她不知道從哪兒拿了把量衣尺,讓孟玉菀伸長了手,端站着。
菀花仔細的量着她身上的每一寸,不差毫釐。而被量的人,有些懵,她剛沐浴完身上並不冷。
她本就比菀花矮了許多,好不容易長在了肩膀處,現在菀花微微蹲着,與她臉貼着臉,呼吸似乎都能撲到彼此的臉上。
孟玉菀很不自在的放輕了呼吸,別開臉,問:“這是做什麼?”
菀花面不改色,暗自記下尺寸,道:“給你做兩身新衣裳,雖然我的女紅不大好,但你一個小丫頭,穿得暖和就行了。”
聽到這話,孟玉菀愣了愣,她複雜的目光落在菀花柔美的臉上,她以爲沒有人發現她的衣服短了小了。
糾結片刻,孟玉菀紅着眼睛,輕聲回話:“謝謝。”
輕飄飄的兩個字鑽進菀花的耳朵裏,她的動作頓了頓,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郁,恨鐵不成鋼的敲了敲孟玉菀的頭頂,“你幫了我這麼多,我給你做兩件衣服就感動了?”
孟玉菀沒說話,她主動的伸出手,抱住了菀花,將臉貼在她的心口,聲音悶悶的道:“你對我太好了。”
菀花僵在原地,她目光復雜,擡起的手緩緩放在了孟玉菀消瘦的背脊上,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溫熱的體溫傳到了她的掌心,也暖了暖她那顆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傷痕的心。
量好尺寸,孟玉菀又去舀了一碗喝了紅糖水,紅糖水很甜,甜進心裏的那種。
小腹處雖然還疼,但已經能忍受了。菀花給了她一個手爐,抱在懷中,暖乎乎的,很舒服。
只是今日不能去衙門了,她現在的狀態,若是離了手爐,沒走幾步,又會痛暈的。
師父的家裏有個廢了的鐵鍋,用燒紅的木炭放在裏頭,把鍋子放在蓋了布的桌子下,布罩着,也沒有很嗆,還挺舒服的。
前些日子,孟玉菀在街上買了一套墨寶和一疊粗糙的手紙,是比較劣質的那種,但是買來給素心試着寫字,也夠用。
素心乖巧的在菀花的指導下一筆一劃的寫字,菀花雖然年紀很小就入了青樓,可《女戒》和《女德》都還看過,也認識些字,教素心是沒有問題的。
孟玉菀趴在桌子上,歪頭看着素心認真的模樣,眼中是滿滿的溫情。
入了冬的大黃也知道怕冷,蜷縮在孟玉菀的腳下,眼睛懶懶的半睜着,尾巴時不時貼着地面搖一下。
唐南欲提着衙門楊叔送的地瓜,興致勃勃的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這些日子,他忙得很,三天兩頭的不見蹤影。
孟玉菀咧着嘴笑,指着他手中提着的籃子裏的地瓜,“正好,這裏有炭,放進來吧!”
菀花自告奮勇的接了過來,將地瓜一個個丟進了炭盆裏。
“你臉色不大好,這是怎麼了?”唐南欲坐下時,素心下意識的就想起身,覺得自己這樣不符合常理。
但孟玉菀死死的按着她的肩膀,笑容恬淡,“沒什麼,就是不大舒服,休息兩天就好了。”
這話聽得唐南欲半信半疑的,因爲孟玉菀除了臉色蒼白,並沒有看出哪裏有不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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